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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秋成、格格夫人和子昂的爹妈正在说话,两个女人坐在炕头处,两个男人坐在炕梢处。子昂一进屋便又跪在地上,香荷犹豫了一下,也挨着他跪下。子昂愧疚地说:“爹,妈,我是来向你们认错儿的。”米秋成见香荷也跟着跪下,板着脸问道:“他认错儿,你那做嘛?”她紧张道:“爹,子昂哥跟我说过,我也没跟你们说,想等过一阵儿。”她居然也在撒谎,子昂欣慰不已。坐在炕上的,都不知香荷说的何事,他们正为子昂哪来那多钱犯疑。格格夫人问:“到底啥事儿?有话起来说。”
子昂和香荷站起来。子昂将自己在山上发现山洞和他撒谎的事儿详细讲了一遍。随后又对米秋成和格格夫人说:“爹,妈,我爹我妈知道,我不是爱撒谎的人。我也是没办法,我就想娶香荷,又怕你们把香荷嫁给别人。我知道爹想招上门女婿,可我家就我一个小子,我爹我妈肯定不能同意。可有了这些钱以后我就想,我就想等找到我爹我妈我妹妹,把他们都接来,和香荷一块儿陪着你们。我看不少人都惦记香荷儿,我爹我妈又没处找,就编了瞎话儿,写了那封假信。”
听着子昂的叙述,米秋成和格格夫人都很理解,也欣慰子昂为得到自己女儿下了这么大心思。米秋成没再埋怨,倒是在思考起别的事来。听子昂把话将完,他又点上一袋烟说:“这钱还真有来处呢。我想起来了,十多年前,马架子里头有一伙胡子,好象是叫长江马队。兔子不吃窝边草儿,他们常在宁安、牡丹江、乜河一带转,专门儿砸大户,听说连老毛子的洋行也敢砸,后来让张作霖的队伍打没了。要说民国十一年也对,那年直系兵在绥芬河拉拢山林队闹兵变,和奉系兵打得天昏地暗的,一直打到牡丹江。牡丹江火车站一带都遭了抢,听说抢了不少金银财宝。后来这些金银财宝又让长江马队给劫了。也有说长江马队劫了张作霖的军饷,东北军就把长江马队的老窝给围上了,就在咱大田西山的紧里头,打了好几天。打那儿以后,这跟前儿就再没听说有胡子待过。要这么说,子昂找到的这些钱,没准就是长江马队的人藏的。”
米秋成这么一说,在子昂、香荷看来很紧张的气氛便缓和了许多。米秋成的脸色也好看了许多,一再为子昂他爹倒茶。格格夫人有些不安道:“这事儿千万不能再和别人讲了,连你姐他们回来也不能说,这要传出去还了得!”忽然想起三女婿宝来,就问子昂、香荷道:“你三姐夫呢?”子昂说:“他去见个朋友,说晚间还过来。”格格夫人又问:“这事儿你跟他也讲了?”子昂说:“我就怕他知道,所以刚才在院里没敢提。不过,五个姐姐家谁用钱就说,就势这事儿我不想让他们知道。”子昂妈插话道:“你得好好谢谢你三姐夫,要不是你三姐夫,俺们还在街上要饭呢,也没准儿今冬也成死倒儿了。”子昂不禁后怕道:“谢天谢地。妈您放心吧,三姐夫那头儿我有数儿。”格格夫人又子昂嘱咐道:“你三姐夫那张嘴,也得想法儿堵住了,改天我得和三姐唠,他们两口子,子昂编的这出戏,咱还得接着往下演,对外呢,亲家还是砖厂的老板,现在嘛事儿都不做了,就在龙凤养老了。”
听格格夫人在称呼他们是亲家,子昂妈又看香荷,脸上露出笑,见香荷害羞了,转头问米秋成和格格夫人:“我还怕咱这亲家变卦了,嫂子这一说,我这心里踏实了。”格格夫人假装忧虑道:“咱想变,他俩变得了吗?没看香荷儿也跟着撒谎呢。她可不会撒谎,小前儿她这些姐姐教都教不会,他一说谎我就看出来了。”香荷愧疚地唤道:“妈。”格格夫人假装生气道道:“一边儿去,还妈呢,这还没嫁呢,就开始分心眼儿了!”说完又咯咯笑。
见香荷难为情,子昂妈疼爱地召唤香荷道:“来,挨婶儿坐着,我咋看都稀罕不够了。”说着主动挪到炕沿处让香荷靠近她。格格夫人笑道:“人子昂在俺这头已经改口了。这孩子,那天猴儿急似的!”又对香荷道:“左右亲也订过了,你也把口改了吧。这就是你公公婆婆,也得叫爹叫妈,叫吧。”香荷看了一眼子昂才冲炕上的公公婆婆连施万福礼道:“爹!妈!”
子昂的爹妈顿时慌了神,应得却都甜甜美美的。子昂妈难为情道:“哎呀这咋整?俺们现在太穷了!从家出来时,手上还戴个镏子,后来道儿上给当了。现在兜里不多,还是你三姐夫给的,也拿不出手儿啊!”
香荷知道婆婆说这些是为了改口钱,忙说道:“不用了。”格格夫人也笑道:“现在咱谁都没有他俩趁,改口等成亲时的吧。”子昂爹妈这才心安些。
子昂妈轻轻抚摸着香荷的白嫩秀丽的手说:“日后妈给你补上!能有这样好的儿媳,真是上辈子积德了!瞧瞧,白白嫩嫩的,可比俺子君俊多了!”随即情绪骤变,忧虑地叹息道:“也不知俺子君现在在哪儿。”说着又抹眼泪。周传孝既责怪又安慰道:“别哭了!再找找她姨家,她姨家要没有,也兴许是回奉天找雪峰去了,就怕道儿上出啥事儿。”子昂也焦虑道:“我想回趟奉天,看雪峰那儿有没有。”格格夫人说:“中,能找抓紧找,兵慌马乱的,这么大个闺女自己在外头,哪个当妈的能放心?”子昂便决定回趟奉天。
下午,宝来果真回来了,子昂见他不象喝过酒的样子,猜想他是故意躲出去了。他不想让宝来把自己爹妈从哈尔滨要饭要到牡丹江的事说出去,就在宝来回牡丹江之前,又悄悄给了他二百块银元,说是感谢他帮助自己找到爹妈,又交代他再帮着找到大姨家。宝来欣喜不已,保证一定尽力去找。
第二天,子昂准备回奉天。自从他来龙凤就一直没出过这片山区,况且来的时候是从林子里出来的,对这的道路还不熟。米秋成说得单雇马车到石河火车站,再坐从牡丹江开往哈尔滨的火车。可雇马车他也不知怎么雇,就去问林海,先说他爹妈过来了,只是妹妹头阵自己离开大姨家回奉天了,原以为他爹还在奉天,妹妹到了奉天就能见到爹,他爹也是头几天把奉天的事情办利索的,然后直接去了牡丹江,因为爹没见到他妹妹,所以大家都不放心,他想回去看看妹妹是不是到奉天了,奉天要没有,就怕妹妹在牡丹江出什么事。
林海听说子昂的爹妈来了很高兴,准备带其他弟兄去认拜,可见子昂着急回奉天找妹妹,心想不过是看看妹妹倒没倒奉天,可这一来回最快也得两天,就说:“你要是就看咱妹妹到没到奉天,不如让哥常往那头跑的人去看看,左右他得来回跑。这样,找你七哥,他有几个朋友常往哈尔滨、长春、奉天跑,你把你妹妹的婆婆家写纸上,让他照着去打听,不也能知道咱妹妹回没回去吗!要是没回去,咱还真得抓紧在牡丹江找,牡丹江挺乱的,妓院也不少。”立刻又自责道:“咳,我说这干啥?咱妹妹保准儿没事儿。你也别着急,就让你七哥找人帮你跑跑,你把你咱妹妹她婆婆家住哪、找谁写上就行。”子昂觉得林海说的有理,就写了封信,是写给童家的,信上讲了他和爹妈都在新海附近的龙凤镇,一切都好,只是子君头几天从牡丹江先回奉天了,不知现在是否已平安到家,随后便将信递给林海。
可他一出林海家大门便后悔了,心想如果去找童家的人顺便打听他爹在奉天做什么,童家人必会毫无戒备地告诉那人,他爹就是个洋铁匠,根本就不是砖厂老板,那他的谎言在把兄弟面前也被戳穿了。他想回去朝林海要回那封信,还是他自己回奉天。但转身刚要迈步,他又意识到,林海所以不让自己这时回奉天,是想带那些哥哥们去认拜他的父母,如果他这么固执己见,许会惹得哥哥们猜疑和不快,况且林海是识字的,他要真有心调查他家底细,这会儿他已经知道怎么调查了,要回那封信也不过是掩耳盗铃。现在他必须要做好应对糟糕的准备,那就是继续编造谎言;如果还有必要,他就把谎言编到他死去的外祖父身上,毕竟爹曾是母亲家的养老女婿,但前提是母亲也得做好配合他的准备。这么一想,他便坦然地由着林海去做了,心想也大有可能那送信人只是接了送信送信的委托,把信交给童家的人就离开了。朝回走的时候他又想:“自己真是太多虑,有钱在自己手里攥着,咋说不是理?有钱就是大道理!”
子昂不去奉天了,林海便叫上弟兄们各带礼品来认子昂的爹妈。子昂爹妈住在子昂后买的房子内,精神头也比刚来时好多了。听说儿子结拜了许多好哥哥,周传孝两口子都很高兴,但子昂妈听说认自己做干妈,林海等大男人要从自己胯下爬过去,觉得极难为情,尤其是和还未正式成为亲家的米家人同院住着,觉得更不妥,诚恳地说,今后怎么称呼都可以,就是不能让大男人从自己胯下钻过去,那样她心里会一直过意不去的。
林海和子昂都很尴尬。林海这时也觉得,子昂他妈和自己的同胞哥哥年龄相仿,自己和她以姐弟相称还属正常,让人家接受自己爹定的规矩也确实是强人所难,只好说今后就保持兄弟九人,不再与子昂之外的人结拜了。但还是主动跪在子昂的爹妈面前叫了九爹和九妈,其他兄弟都随着。
过了几日,凤仙来说奉天那边来消息了,但并不如愿,说:“姓童那家没见到咱妹妹,你信上提的童雪峰也没见着,他家人说他出远门儿了,啥时回来也说不准。”显然没谁在意他爹在奉天到底做什么。
子昂最想听到子君回到奉天的消息,就是和雪峰入了洞房也好。可眼下,他只能将最后一线希望寄托在牡丹江的姨母家了。母亲已经告诉他,大姨夫的名字叫王大有,年轻时还有个绰号“大油条”。他想,这回找大姨家该不难了,但愿妹妹这时就在大姨家。
一进入阴历八月,周米两家长辈便坐在一起商量子昂和香荷的婚事。按风俗,子昂应和爹妈备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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