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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落到西山时,他疲惫地回到兴隆客栈。一进自己房间,何耀宗进来告诉他说,棺材铺的罗老板来找他。他顿时感到晦气,竟一时迷信地担心起爹妈和妹妹会遇到不测。本想不见,但犹豫间,那罗掌柜已经到了他身前。
罗老板有五十多岁,中上等身材,很结实,长袍马褂,头戴礼帽,四方大脸,浓眉炯目,是个庄重的生意人。罗老板一见子昂,脸上立刻露出喜色,随即先作自我介绍,说话声音宏亮。
罗老板叫罗金德,年轻时为俄国人当过伐木工,后来又拜师学木匠,手艺很精。再后来他自己开了个寿材店。虽然寿材打的好,但寿材头尾两侧上面需要画的日月青云等图案让他为难,每次打完棺材刷好油漆,他都要现请画师,要价高点低点他不太计较,只是有时抓不着画师的影儿,这边刷好油漆的寿材眼瞅着出不了手,总想找个画技好又能长期为他做事的画师。当他听何耀宗说子昂画技很高,眼下正被困在兴隆客栈时,便有意将子昂招到他的门下。罗金德来到兴隆客店,点名要见周子昂,见子昂出去寻亲还没回来,就说过会儿再来。
这时,罗金德自我介绍完,仍很客气地问子昂道:“听说小兄弟很有学问,画的也挺不错,罗某特来求教,可以吗?”
子昂觉得此人庄重又不失随和,年纪和自己父亲差不多却不摆架子,一时忘了棺材的事,忙恭敬道:“叔,您太客气了。我是学美术的,但画得不算好。”罗金德问:“听说你又画好的,看看可以吗?”子昂便拿来画夹,将自己画的几幅素描画和小油画亮给罗金德。罗金德见了大加赞赏。然后说:“听说你在这儿遇到点儿困难,我想帮帮你。我是做殡葬品生意的,如果你不忌讳,不妨到我那做点儿事,我给你开工钱,你看咋样儿?”
听说给开工钱,想到自己已囊中羞涩,子昂动了心,说:“我没接触过这些,不知我能做什么。”罗金德说:“这你不必担心,去了你一看就明白。”子昂真想挣点钱,便说:“那我试试吧。”罗金德很高兴。这时,婉娇也进来了,罗金德便问她:“他欠店上多少钱?都算我的。”
婉娇也是刚听何耀宗说罗金德要雇子昂,心里很舍不得,但罗金德已经来了,便不好说什么。这时她见罗金德要替子昂付房钱,心里觉得别扭,尤其不愿疏远与子昂的关系,便坚决不收罗掌柜的钱,说:“看大哥说的,好象俺们姐弟一点儿情份都没有似的,您能帮他俺还谢谢你呢,只要你别欺负他就行!”罗金德笑道:“弟妹真会说玩笑话儿。你放心吧,我保准亏不着他!”婉娇看一眼子昂,也笑道:“那谢谢大哥了。”子昂很感激婉娇,想到自己就要离开她和芸香了,心里不禁涌起一股酸酸的感觉。
但子昂还是收拾了自己东西,然后跟着罗金德往外走。临出门时,婉娇更显得依依不舍,说:“这些日子,姐没好好照顾你。”看着她难舍的样子,子昂更加感动,居然想哭,说:“姐,您已经帮我很多了,您是我的恩人,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你,改日一定来报答您!”说着眼泪真的涌出来。她也控制不住了,眼泪涌出来,却伸手为子昂擦泪道:“咱姐俩儿就别客气了,今后日子还长着呢!”罗金德都看在眼里,说:“真看不出,你们感情还挺深的!”婉娇有些尴尬,忙解释说:“大哥,子昂可懂事了,到时你也舍不得!”罗金德说:“那敢情好,只要他愿意在我那儿,我留他一辈子!”婉娇笑道:“最好给你当姑爷儿。”罗金德只是呵呵地笑。子昂立刻意识到,罗金德有女儿和自己年龄相仿,只是不知有没有文静、金瑶、婉娇、芸香秀美可爱。
出门时,子昂心中依然酸酸的。他想再见一眼芸香,但他知道婉娇有意不让他俩接触太近。有时他心里怨恨婉娇,但转念一想,婉娇也没错,芸香再好,毕竟已经是过了门的媳妇。这时他竭力显出自若的样子,劝婉娇留步,然后随罗掌柜走出客栈。走出一段,他更感觉自己的心好象已被栓在客栈里,这时如同生扯一般疼,忍不住回头看。尽管行人流动,他还是一眼看见婉娇仍立在客栈门前,显然正在抹眼泪。他差点失声哭出来,心里哀怨为什么好女子都成了别人的媳妇?虽然婉娇大他七岁,但他觉得她更有魅力,似乎因她风骚才有着与文静、金瑶和芸香不同的诱惑力。他在回头望婉娇时,罗金德正在拦截一辆拉脚的马车,然后叫子昂同上一辆马车,朝着乜河方向驶去。
乜河原本在清军入关前是这一带的中心地,宣统年间曾和掖河同属绥芬府辖区,后来改归宁安府。但随着俄国人在乜河和黄花甸子间建起火车站,牡丹江站前便日益兴隆起来,人口也日益增多,相继形成了向东定为东一、东二、东三条路,向西定为西一、西二、西三条路等,及横穿各条路的兴隆街、铁道街、维新街、牡丹街、新安街等多条街道。随着牡丹江站前的兴隆,地域称呼也发生了改变,人们将牡丹江站周围都说成牡丹江,渐渐成了一个独立区,再后来,原本中心地域乜河反倒成了牡丹江的一部分。
但乜河依然是人口密集的地方。这里于清朝年间就建有学校、商会、巡警公所等,各种商号店铺林立繁多,与火车站前不相上下,只是逢年过节时,这里的关帝庙和娘娘庙要比站前的人气更浓。
从火车站到乜河,中间隔着牡丹江。江水很宽,缓缓东流,但这一带却没有江桥,只是在渡口处扯一条跨江索绳,来回过江的只能依靠船家摆渡过江。江水东流,船向南行,船的侧绳和跨江索绳通过一个滑轮连在一起,彼此保持着一定距离,船家在船上用力划桨,船便别着劲地向南岸移动。
子昂随罗金德赶到渡口时,天色已经暗了,但还有来回过江的人。两人随帮上了船,罗金德交了船钱。
罗金德的家住在乜河一条繁华的街上,临街一连排五间房。听他自己介绍,罗家的人也很多,有自家老少四辈,还有一些雇工。雇工分为木工、纸工、布工等。木工便是用锯刨铲凿打制棺材的人们;纸工、布工则分别是制作丧事用的花圈花篮、纸牛纸马、童男童女等纸活和死人穿的寿衣之类的人们。
临近寒露的深秋,天色变得越来越短,正吃晚饭的时辰,天色已经暗下来,各家各户的屋里都点起了豆油灯、煤油灯或蜡烛。那些为了省油省蜡的人家则或摸着黑闲唠,或已经上炕睡觉了。
罗掌柜将一盏马灯的灯火捻大,然后领着子昂将自家的各种木活、纸活、布活看了一遍。雇工们都已下工离去了,只是制作的各种成品、半成品摆在那,不免有些瘆人。在制作寿材的一个大间内,阴森森地排着几口大棺材,有已经画了图案的,有只刷了深红色油漆的,还有刚刚打完、亮着木头本色准备刷漆的。
子昂面对这些棺材有些毛骨耸然,虽然有罗掌柜在身边,但他俩的身影通过马灯光亮不时地在墙上晃动,依然令他忽而心中一惊,忽而头皮一炸。罗掌柜倒是兴致勃勃的,一边走一边向子昂介绍着各种制品的用途和制作方式,以及每天的销量,最后说:“你要能在这儿干长远了,我就把所有制作都交给你打理,工钱自然更少不了。”
子昂沉吟着没有回应,他不想在此干太久,要不是身上快没钱了,他一天都不干。他想,每天能有吃有住就行,一边干活,一边设法寻找亲人,一旦找到,就立刻离开这。这时罗掌柜又转了话题道:“住的地上给你安排好了,我送你过去,看满意不。”说着带子昂朝棺材铺的后门走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