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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找份差事做呗。”杜少凌劝道。
静默了一阵,李云翰道:“对了,当初我和她同拜紫旭真人为师,或许找到了师父便可知她下落。”
“你曾拜紫旭真人为师?”
“是的。”
石峥呵呵一笑,道:“紫旭真人呢,石某是曾有所耳闻。此人姓裴名旻,当年曾号称天下第一剑,据说就是他找见了皇母窦德妃的遗骨。不过,此人早已隐没江湖多年了。”
李云翰听后顿觉惋惜,停了下,道:“若师父仍健在,也当是花甲之年了。”
“那,先生又是如何拜他为师的?”
“十七岁那年,我陪父母去青城山卜签,不料当地佛、道两派为争山上寺院、田产而械斗不止,将众多香客久困于一座破庙里,拥挤一处、饥寒难奈。幸遇师父相救,众香客和家人才逃过了一劫。此后,我便随师父在青城山学艺。孰料三个月后,他却突然不辞而别离开了青城山。”
“噢,原来如此。”石峥轻叹一声。
“这些年来,我游历大江南北,遍访名山大川,暗中留意师父的踪迹,可仍一无所获。”李云翰道。
石峥沉思了片刻,道:“对了,本月初七呢,是皇母窦德妃四十年忌日,朝廷按例要在太清观为她举办道场;每十年一次,已经办了两届了,你不妨去那里打探一下。”
“多谢大人提醒。”李云翰拱手谢道。
“石大人,他的事说完了,还有我呢!”杜少凌说。
“不好意思,差一点忘了杜贤侄了,”石峥笑了下,“说吧,何事?”
杜少凌从包袱里取出了几本诗稿,双手递与石峥,肃然道:“此乃晚生拙作,请大人赐教。”
石峥随手翻看了几页,随口念道:“三年客两京,寂然无榜名;何日题慈恩,把酒笑春风……嗯,不错,诗风清新自然、功力绵厚,若是假以时日,前途必不可限量!”
“大人过奖了;”少凌有些急切,“依晚生之才学,不知可求得什么官位?”
“想做官?”石峥微微一笑,对着少凌道,“我观你为人友善、心细多虑,做个万年县的仓禀主簿如何?”
“太好了,”杜少凌惊喜异常,当即跪倒在石峥面前,“多谢大人抬爱,晚生有礼了。”
石峥笑着扶少凌起来,道:“二位才俊一见如故,天色已晚,二位若是不嫌弃的话,还请暂居于府上,闲暇之余与石某同饮同乐、妙论词章,如何?”
李云翰犹豫了片刻,正欲作答,不想少凌抢先开了口,道:“多谢大人抬爱,晚生答应了。”
这时曹管家指挥着仆人们端上来七八样饭菜,摆了满满一桌。
“酒逢知己千杯少,”石峥兀自斟满了酒,端起酒杯,“自上次出门,石某已有多日没有畅饮了;来,今日你我三人不醉不休。”
杜少凌红着脸,道“大人已喝了不少了,别再贪杯了。”
“这几杯酒算不得什么。”石峥说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足饭饱之后,李、杜二人被石峥安排在后院的一间客房歇息。李云翰奈不住疲倦,躺地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他睡了一阵,脑海里不时浮现出多年前的往事来……
十年前,他和父母受困于青城山一座破旧的庙里,紫旭真人带着平钰公主等人进了屋内,给众人分发食物。当李云翰从平钰手里接过馒头时,不禁为其独有的风韵魅力四所吸引,目光瞬间凝滞住了。平钰似乎并不在意,只是对他浅浅的一笑……
另一件事。
三年前,他正在老家为父守孝,平钰公主差人传信,约他进京相见,并将桃符还给了他。
李云翰沉浸在睡梦里,杜少凌端着一盆洗脚水进了屋子,叫醒了他。
两人看着干净舒适的客房,感觉十分惬意。
杜少凌:“遇见兄长准有好事。这不一眨眼的功夫,小弟就从一个流浪汉变成了相府的座上宾了。”
“时来运转呗,”李云翰淡然一笑,“等石大人为你找好了差事,就再也不用四处飘泊了。”
“这下又有钱喝酒了,”杜少凌俯下身子,“来,给兄长洗下脚。”
李云翰伸长脚肢,泡在了温水里。
杜少凌一边给他搓脚,一边道:“海明楼的凤阙酒、生鱼片、桂花鸡那可是京城三绝,你没听说过吧?”
“还有呢,”李云翰呵呵一笑,“接下来又该说平康坊青楼林立、美女如云了……”
“这……”少凌满脸羞红,木讷了片刻,道,“我也是好意么。”
“嗯,此次进京,京城的美酒佳肴当然不会错过了。”李云翰神清气爽,“岁月匆匆哪;想起你我昔日携手同游,过黄河、登太行,寻仙问道、赋诗论文,同饮同醉、何其乐哉!”
“是呀,有兄长一路悉心关照,小弟怎能忘怀!”
“想不到梁园一别三年有余,小弟仍是郁郁不得志呀。”李云翰看着少凌那张略带些沧桑的瘦脸,深为怜惜。
“唉,家父早逝,家道中落;本想凭一己才学能考中进士,从此一改命运。谁料到了长安,连着参加了两次省试也没能中榜。
穷困潦倒之下,只好借宿于远亲姨母家——榴花客栈;有时呢,为了生计给人代抄书籍;有时呢,上终南山采些药材贩卖于街头……”
“小弟空有一身才学,却屡试不第、无人赏识,着实太委曲了。”
“家境清寒、朝中无人哪。我呢,只好背着诗录、名帖挨家挨户去谒见京城各方权贵、碰个运气,个中辛酸一言难尽哪。”杜少凌说罢起身,倒了杯茶水,双手递与李云翰。
“入仕途径不外乎门荫、杂色入流、从军建功、官员引荐和科考这些路子,”李云翰喝口清茶,轻声道,“只是对于像小弟这样的寒门子弟来说,也只有科考这一条路可走了。”
“嗯”。杜少凌顿了下,“只是科考竞争太过激烈,这条路实在不好走哪。”
“我有一议,不知怎样?”
“哦?”
“每年进京赶考者数以千计,考试尤以进士、明经两科为重。进士科呢,每年及第者不过二三十人;而明经科呢,名声虽差了些,可每年录取者不下七八十人。”
“想让我改考明经?”少凌睁大了眼。
“没错。按大唐法规,只有考中了进士、明经或是已有官职者,方有资格参加吏部的铨试;待吏部铨试合格后再授以官职。”
“这些我当然明白了。明经科主考儒家经典,进士科以诗赋和政论为重;不管哪个科,都要先迈过这道门槛才行。”
“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你可要想好了。”李云翰郑重道。
“有什么好想的;就依兄长所言,今年试着报考明经。”杜少凌一口答应了,他弯下腰来,给李云翰擦干了脚,穿好了袜子、鞋子。
李云翰起身走了两步,转过身子,道:“小弟生活艰辛,达复在京为官,你没找他求助?”
少凌听后有些来气:“他呀,不就一个从六品的侍御史,官不大,架子可不小。原以为他能有所提携,可一见面他总是推三阻四,不肯相帮。”
“达复为人豁达,怕是有什么难处吧。”
“什么难处?一点也不仗义!还不如王诘,虽是一介布衣,却也时常接济于我。”
李云翰愣了下,道:“王诘,他还好吧?”
“嗯。王兄一表人才,兼有乐舞、丹青之长,凭着这两样本事时常出没于达官显贵家,一时名噪京城哪。”
“不管怎样,要想在京城混出点名堂,确是不易呀。”李云翰轻叹息了声。
杜少凌点了下头,端着水盆出了屋子。
李云翰走到了窗前,默然凝思,回想起了三年多前与达复、王诘等人初次在梁园见面时的场景……
那是在云枫客栈,院内,一座雨亭下。
李云翰等四人围坐在石几旁,一边饮茶,一边说笑。
王诘头戴浅黄色冠巾、身长八尺,面白如玉,更兼细眉下那一双清澈幽黑的眼睛,冷傲而不失帅气。他声音清朗,对着杜少凌道:“去岁京城一别,不承想又与杜兄在此相遇,幸甚哪。”
杜少凌道:“首次应试不第,小弟为泄苦闷四处游玩,途经东鲁幸遇着李兄,两人一路北上游历名山大川好不快活。昨日南下才到了梁园,不期今日又与君相逢。”
“我等义气相投之人能在此相聚,莫非是上天有意安排?”李云翰笑道。
杜少凌迫不及待道:“当然是了。”
王诘看了眼达复,笑道:“我是来给达兄传信的,顺路到此投宿。”
“机缘巧合哪。”李云翰凝视着达复,“观达兄眉颜舒展,想必是好消息吧?”
“嗯,又官复原职了。”达复眼神里划过一丝凄然,“达某曾戍边多年,因军功被褚言忠将军表奏为侍御史,不想入仕三年不到,却因禀公直言得罪了小人,遭林弗弹劾而罢免。”
“那又如何复职了?”
“这个,说来话长,”达复眉头一皱,道,“达某自小失去双亲而家道衰落,全赖萧姨娘资助方得以存活,后从军边塞,戍边数年。如今萧姨娘贵为太子府良媛,又是她劝说太子助我复职。”
“噢,原来如此。”
杜少凌轻拍了下王诘,道:“既是上苍安排,二位兄长就别走了。梁园美景怡人,我等不妨携手在此同游共论诗文,如何?”
王诘与达复相互对视了下,不约而同道:“此议甚好。”
……李云翰正在回想着往昔旧事,杜少凌进了屋子,问道:“方才与石大人相谈,兄长吞吞吐吐,莫非真不想入仕?”
“石相一番美意,不好当面婉拒;可答应呢,又非我所愿。”
“这是为何?”少凌问。
“此番进京,除了寻找小盈师姐,其实我还另有一件事……”
“何事?”
“我想解开李氏族人的身世之谜。”
杜少凌呵呵一笑,道:“兄长不是早就说过了,跟李唐皇室是同宗?”
“嗯,”李云翰点了下头,“同为西凉王李暠之后。”原来,这位李暠乃二百余年前的西凉国君,自唐高祖开国即位后,将其尊奉为李氏先祖。
“算了吧,这皇亲还是别攀了,弄不好被人告以欺君之罪,可要下狱的。”
“不,这个秘密已压了我好多年了,此番进京我非得找到答案不可!”李云翰见少凌仍是半信半疑,于是述说了三年前父亲李迁临终时的场景……
那是在莲州,李云翰的故居。
李迁躺卧在病床上,念叨着:“翰儿,爹说的可都记住了?”
“孩儿记住了。一不入京为仕,二不轻言先祖身世之秘。”李云翰应道。
“嗯,好。”李迁脸上划过一丝笑意。
“爹,不出仕易;可是,先祖本是凉武昭王,此事族人尽知,又何需保密?”李云翰多问了一句。
李迁费力的抬了下手,指了指他腰间的鱼龙玉佩。
李云翰当即明白了,取下了玉佩,双手捧上。
“答案,就在、它身上。”李迁费力说道。
“爹——”
“翰——儿,听爹的,绝不可……”李迁哽咽着,话未说完便气绝而亡……
听罢李云翰的述说,杜少凌仍是困惑不解,不过看到他面色肃穆,于是故作明白样,唉叹了声,道:“嗯,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