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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曹奕愣了一愣,又看了看天色,鞠了一躬说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在老人对面坐下帮忙一起收拾棋子时自然也多有交流,类似“公子何许人也”的问答,曹奕也不过简单的回答,姓曹名奕字昭正,尚未考入江宁府学云云。
等收完棋,老人以曹奕年龄尚小为由让曹奕执黑先行,曹奕倒也不客气,拿着棋子啪的一声放了上去。
“先手天元!?这开局……”老人抬头看了曹奕一眼,随后皱了皱眉,跟着下棋子。如此你来我往下了大概几十手,老人的眉头越皱越深,曹奕这最后几手,飞跳关冲,棋风凌厉。哪里管得上“贪不得胜”、“入界宜缓”、“攻彼顾我”的棋招,完全是大开大合,只攻不守的棋风,一通乱拳打死老师傅的架势。老人开口道:“公子的棋艺,敢问是跟何人所学?”
“看棋谱自己琢磨的。”
“哦,难怪……”
这句话后老人不再多少,两人默默对弈,棋盘上黑子渐成气势,白子则被杀的七零八落。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后,老人投子认负。然后又抬起头认真的打量了曹奕片刻:“公子的棋力确实高超,只是下棋的手段……”老人斟酌着用词。
曹奕收拾棋子的同时笑了笑说:“行一棋不足以见智……”
老人愣了愣,微一沉吟,随后倒也摇头笑笑:“公子说的是,倒是我着相了”
第二盘,老人执黑,下的四平八稳,但曹奕却下子飞快,根本不见考虑,也不说以大局为重,免得因小失大的顾虑,却处处征锋,锱铢必较,一点亏都不肯吃,宁愿双方惨烈对子,都不肯放弃一地得失。加上老人的棋风讲分寸,点到为止,不会死缠烂打失了风度,而曹奕却不尽然,接二连三的小手段加上咄咄逼人的下法,渐渐把黑子杀得溃不成军,第二局还是以老人告负,不过这时天色即将暗了下来,曹奕收拾完棋局后也做足礼数,告辞而去。
回去的路上,红袖倒是时不时地看看曹奕,眼睛亮亮的。曹奕摸了摸红袖的头,说:“怎么了,干嘛这样看着公子我?”
“公子你真是太厉害了,做什么都能做的这么好!”说完,像是为了认可自己,还边说边点头。
……
第二日,曹奕倒是没有再逛江宁城,而是直奔昨天下棋的地方。果然看到昨日的吕姓老者正在与人下棋,那老者注意到了曹奕,打了个招呼。
不久之后,这老人与朋友下完一局,笑着冲旁边观战的曹奕招手,先是将他与那对战的朋友做一番介绍,然后自然便是曹奕与那人的互相打招呼,基本的礼数到了后,便让曹奕也大概说说刚才那盘棋的看法。这个时代的人,每天有大把的时间,所以基本每盘棋过后,朋友之间复盘检讨或显摆一番那也是必要的。赢在哪里,输在哪里,说的透彻了自然棋艺也就上去了。
上辈子无聊就打谱的曹奕来说,这种事情做起来也是驾轻就熟,甚至补上几句“如若这样,就不会输……若这步这样走,对方有几个可能的应对下法……”曹奕兴许好久没有与人下棋了,说道了兴头处便也洋洋洒洒讲了几柱香的时间,把上一盘各种可能都推演了一遍。其中有颇多妙手伏笔,初见不觉精妙,待到几手过后,越觉得发人深思。
一个十五岁的少年郎,给两位五十多岁的老爷爷指导棋技,两位老爷子还频频点头,红袖看着这个画面不禁觉得好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吓得赶紧捂住嘴巴,向两位老爷子点头致歉。
吕老虽然老脸一红,但也表现的坦荡“昔日昌黎先生曾言,‘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手谈一道,昭正小友确实让我等受益良多。”
随即问曹奕可有兴趣与他们对弈几局,曹奕自然笑着点头答应。曹奕自然赢多输少,且每下一局便换一种风格,终究在现代对于各种棋局均有详细的记载和破解方法,且曹奕自己就钟情此道,当时也花了大量时间来打谱,所以放到大炎朝,让他颇有种开挂欺负古代人的恶趣味和满足感。
接下来的差不多四五天时间,曹奕每日过来或观棋,或下棋,跟夫子庙秦淮河边下棋的几个老人倒是熟悉了起来。吕姓老者应该家境不错,是真正有学问的人,见多识广,深通孔孟之学,儒道教义。却也绝不会满口之乎者也,也不会动辄圣人有云,说话见事都极其哲理。
曹奕倒是也喜欢和这老人谈论,一来并不是太认识,不必顾忌太多;二来老人学识渊博,且估计以前做过大官,所以对于一些事情的看法眼光独到,能站在很高的角度上看待问题,对于新鲜事物和言论的接受度也高。
而与老人一起下棋的大抵身份应该都差不多,都是有学问的人,有些家境殷实,有些则稍显清贫,这几天曹奕都坐在旁边看他们下棋与聊天,有时候也能插进去聊上几句。当然也有些较为迂腐顽固的老酸儒也会对他的说法作出一些批评。曹奕往往一笑置之,毕竟时代不同,有些观点不同也是正常的。
这日已经八月十三了,再过两天便是中秋佳节,曹奕在与吕老下棋的时候,吕老问起他来,是否想要参加金陵诗会,吕老自然有办法可以给他弄张请帖,也许曹奕对他胃口,也有着帮一帮的想法,倒也说不上提携,只是想让曹奕可以多看看,本意自然是好的。当曹奕说已有请柬的时候吕老也只是“哦”地一声点了点头,毕竟曹奕每天带着丫鬟护卫到处走动,想必家世也差不到哪里去。况且平时沟通中,曹奕接人待物都气度不凡,说话做事不卑不亢,也可以看出一二。虽说偶尔说的话有些离经叛道,但细细思量,却自有一番道理。
像天地君亲师,曹奕自然是认可的,但是当话题聊开了之后,提出了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观点,《孟子·尽心章句下》早早提出了这个概念,但在数千年封建社会中心里有多少程度的认可则要看个人了。而从平时的沟通中来看,曹奕好像不但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至于百无一用是书生的说法,吕老倒也是笑骂着小子故作呻吟,但回到家里细细一想,书生不出仕,一不能耕,二不能经商,确实当得起这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