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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圣罗马帝国犹如一座火山暂时蛰伏,却随时酝酿着更剧烈的喷发;东罗马帝国则像是风中残絮,隐隐露出败亡之兆。
对埃德加来说,德意志的战争又给了他一个新教训,以诺曼铁骑的威势,绝大河、履草莽,横行西方平原旷野毫无问题,但在地势复杂的德意志黑森林中,就难免为人所趁了。罗德里戈伯爵的将道自然无双,但此次入侵异国,却需要组织人力物力,修建城堡,肃清道路,转输粮秣,罗德里戈的表现只能算刚刚合格。在埃德加的记忆里,这方面才能最出众的反倒是死去的征服者威廉,目前似乎还是罗伯特·马利特最有潜力,征服是一件麻烦事,绝不是仅靠打赢一次决定性会战就能廓清大局。
好在萨克森地区成功被转化成了英格兰在大陆的一个前线边区,靠诺曼军事移民也能慢慢蚕食,这有利于他用土地收买诺曼骑士,加强对两个公国的控制。
北海霸权日益稳固,下一个进入埃德加眼帘的就是地中海,这里才是真正的逐鹿剧场、文明中心,恰好,地中海的老牌霸主正在全面衰退,撒拉逊人和希腊人日渐式微,塞尔柱人和土库曼牧民饮马两河,兵逼罗马,南入埃及,北至黑海,将各大定居民族打得头晕眼花,扎格罗斯山脉以东的农业早已衰落,如今连小亚细亚的城镇都岌岌可危,土库曼部落正在将当地迅速游牧化,而塞尔柱人主攻方向还不在西部,其兵锋大抵集中在北方的高加索和南方的埃及。
法兰克人接下来将经历九年大旱,随后会有大量流民踏上武装朝圣的道路,这是埃德加早已熟悉的历史,但进入这个时代后,他发现西方世界此前对东部形势并非一无所知,朝圣之路已经兴盛了至少二百年,虽然海路被撒拉逊人关闭,西方贵贱僧俗依然不断踏上东向的道路,现任诺曼底公爵的祖父就死于东方。
撒拉逊人从贝都因部落走出,以巴格达的圆城为核心,建立了自己的宇宙帝国。这个帝国现在已经沦为乌古斯人的牧场,接下来的数百年,就是东方世界被一波波来自亚洲深处的游牧民反复蹂躏的历史。
拜占庭帝国退出了叙利亚,又将退出安纳托利亚,这面基督之盾实际上不再保护东部的城镇定居者,圣索菲亚的光辉甚至连基辅都无法笼罩,这座北方巨城和切尔尼戈夫等鲁塞尼亚名城一样,被鞑靼人彻底摧毁,直到19世纪都难以恢复元气。
从此波斯无百年一统之运,罗马有七庙尽隳之灾,五百年内,地中海就是东西群雄的竞技场,直到新任霸主诞生。
东西方命运并未因为新信仰的崛起而彻底割裂,游牧民的威胁随时高悬在所有人头顶,正如阿提拉死前一般。
对埃德加来说,最好的时代即将降临,一个窃取两大帝国遗产,光大先祖北海大盗丰功伟业的机会,随着君士坦丁堡的衰微,展现在英格兰面前。站在白色的伦敦塔顶层,鸟瞰着泰晤士河上渔船往来,不列颠之王埃德加萌生了夺取海神三叉戟的野心。
此时,一面黑帆出现在石桥之东,载着两名北方贵妇的白船终于抵达了王城伦敦。
“好大!”苏格兰王后的侍女忍不住惊叹道。
“太丑了……”王后本人倒是对弟弟的审美观表示怀疑,这样丑陋的一座黑桥,作为王城的门户,确实非常粗暴。
当然,这座桥上往来的大部分还是商贩之徒,王后的船只并不会在这附近的撒克逊旧港靠岸。
“那上面插的是什么?”天真的侍女问道。
“那是撒克逊长矛,用来展示反贼脑袋的。”苏格兰王后没好气地答道,她有些理解弟弟的想法了,这座怪物一样暴力的石桥就是用来吓唬来往行人的,这一招大概是跟法兰克人学的吧。
小侍女显然被吓住了,她可不是王后,以她不足十六岁的年纪,记忆里甚至不存在一场真正的战争。
格卢奥赫夫人倒是习以为常,高地人可是和不列颠人齐名的猎头族,虽然古代皮克特人的猎头成年礼早已废弃,但在战斗中亲手用长剑砍下敌人的脑袋依然是高地人的独特情怀。
高地人确实并不特别效忠自己出身的氏族,年轻的高地勇士更热衷于南下或者渡海,并非是外邦人以为的那般,去当佣兵,而是作为冒险家,找个宴厅就可以替主人战斗,等到厌倦了领主提供的蜜酒、音乐和女人,就会去下一座宴厅服务。
但是这不是她想要给自己儿子安排的未来,四海为家,不知何时为哪个自称的小国王战死沙场。
格卢奥赫的眼光瞥向王后,后者身上没戴一件珠宝,却自然而然地发散光华,诚然仿佛圣徒一般.
即便你是圣母本人,我也只能选择背叛,最终我们都是母亲。
她已经接近四十了,并不像身边的侍女们那样渴望少年的爱情,此番重返故地只有一个目的。
埃德加必须知道一切,他的儿子就在这里,等她找到肯尼思,就会带着埃德加的长子到他面前,马尔科姆已经要死了,莫莱将再次获得自由,他并不需要出兵帮助自己的儿子,只要在北境烽烟开始后拒绝珀斯的求援就够了。
只要这样,她和他的儿子就会成为真正的高地之王。
白船已经通过了桥洞,在船艉上空,一串珍珠项链般勾连的头颅中央,“铁匠大师”肯尼思的腐烂骷髅静静注视着世间的碌碌凡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