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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答,可以一试。

    略带讽刺意味地笑,吹吧?

    问,我若搬得动呢?答,割条子的事既往不咎,请你吃油条。

    油条是当时难得一见的奢侈品,又问,多少?

    答,一斤。

    说,太少了,不够。

    答,两斤,连环赌,吃不了不仅要赔,连割条子的事儿也得追究。

    村中央的石头足有三百斤,记不清哪年就横在了村子中央,令村里人极为不便,但因太重始终没能挪开。任谁都没有想到的富有戏剧性地变化,很快就把不少暗暗为老蔫儿担心的人吸引到了村子中央。

    但见老蔫儿双臂一较力便轻轻松松地把巨石举过了头顶,而后一步一步地走向路边,似是不费力地放到了路边。寂静的现场登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大队长只好输给老蔫儿两斤油条,为了折服他,他特意多加了半斤,却见老蔫儿毫无惧意,张开大嘴巴子,两手左右开弓,只一会儿的功夫就全部吞到了肚里。

    未及掌声再次响起,他便大摇大摆往家里回,走了一会儿又不忘回头说声,谢了。

    据说,他一回到家里就跳进了水缸,泡了一下午撑涨的感觉才渐渐减轻了,村里人都说洗澡有助于消化。无论如何,他赢了,痛快淋漓地赢了,而且这是不可一世的大队长一生中最惨重的失败。这一事件很快就被村里人传得神乎其神,原本一次后果严重的事件!

    就在老蔫儿与大队长打赌的时候,人群里有一个女人,目光始终随着老蔫儿的动作在游弋,焦急、关注、期待的表情暴露无遗。拉近距离再细看这女人,虽不施粉黛,模样却让人没法挑出任何的瑕疵,尤其那眼,能勾人魂魄。女人就是支书过门不足一年的儿媳妇。

    支书家是村里公认最体面的家庭,倒不单纯因为支书是村里人的头儿,最关键的是,支书的婆娘是大城市来的女知青!很难说其貌不扬的支书在得到她时没有以权谋私。娶一房俊俏伶俐的媳妇,在我们村永远都是一件最体面最光彩的事儿,媳妇儿在村里人的意识中可以吃,据说能抵得上十几个白花花的馒头,更重要的还是能直接影响传宗接代的质量。

    但支书做梦也想不到会在这个问题上出现败笔:无论从哪个方面看,儿子都未能遗传他娘哪怕是一丝一毫的长处,反而象极了自己。长大后,个头就象他的学业一样过了一年又一年总不见长高,玩女人的心眼却象他脸上的皱纹一样多一样密。

    难道这脸上的皱纹也能够遗传?难道这小子三岁就能有如此清醒的记忆?因为儿子三岁之前,他跟自己的婆娘或者别的女人玩从不背着儿子。支书心里懊悔发急,表面上却急不得,勉强挨到了这小子初中毕业,便四处托人帮儿子张罗媳妇企图借此收拢他的花心。

    谁知这小子当真色胆包天,逗引着人家上了床,新鲜感一过就要跟人拉到,害得他象孙子一样不知跟人说了多少好话赔了多少彩礼。一天,儿子突发神经非要娶村里人人都不敢招惹的三寡妇家的大嫚不可,并发誓就此安心过日子。

    所谓的三寡妇,其实并不是寡妇,只是因为她在家里排序老三,又生性泼辣得罪了谁,便得了这么个外号。

    关于她的泼辣,在这里不妨举一例:那还是在她刚生下她家大嫚的那段日子,由于正奶着孩子,她那****就象充了气似地奇大,馋得刘家老三成天做梦都想去摸一把,独是有这贼心没这贼胆,便咂摸着在口舌上讨一些便宜。

    不想她竟当了真,出工歇息的空档,竟把他摁倒在了地上,把自己雪一样白的大奶直往他嘴里送。刘家老三虽有些难堪,毕竟随了愿地趁机吮了两口,她便连呼着儿子,当众扒了他的裤子去数他******上的毛,刘家老三******上的毛少得出奇,数了三遍才数出了二十几根。如此伤自尊的隐私,就这样被公布于众,自是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一地缝钻进去。自此,再没人敢去打她的主意。

    夫妇之间,一方刚强,另一方必软,家里的事儿当然由她说了算。但为了儿子,支书已顾不了这许多,只好托村里最能的巧嘴王婆去提亲。

    王婆是我们那个地方远近闻名的媒婆,凭着一张能把死人说活的嘴,做成的大媒何止上百上千。因此,村里独她有资格常年不出工就能吃上全村的平均口粮,而且无人异议,谁敢保证永远不用着她?尤其在那个年月,更何况这么多人也实在不差这一个。当然,她四处拉乡赚回来的喜烟喜糖喜馒头也没少孝敬了支书一家。

    不过,她这次可碰上了软钉子,未及她把话挑明,三寡妇就拿话岔了开去。女人毕竟是女人,嘴里往往少了把门的,少了把门的就能惹祸——她不喜欢支书儿子这样的浪荡公子,可也不该说出来,更不该扬言宁肯让闺女老死家里也不嫁那种人。

    岂不是在挑衅?不怕你嘴硬,伤了支书的面子可了不得,支书自有治你的法:年终生产队分粮食的时候,支书暗示小队长给她家多分了一倍的粮食,三寡妇误以为会计看错了秤,其实也怪她贪心,那个年月一下子就多了一倍的粮食谁又能不贪心?除非圣人。

    正暗暗得意,夜半的时候,支书便带人搜查她家,说是生产队被偷了粮食要挨家挨户搜查。忙忙碌碌过完了秤,三寡妇家多的粮食正好是生产队被偷的粮食,你说咋办吧?

    这事还未完,紧接着便是她家的鸡吃了生产队的麦苗、大嫚他爹播种时偷吃了种子、重活专派嫚她爹又不给加工分等多起诸如此类的事。

    三寡妇很快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这到底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便央巧嘴王婆去说情。王婆正巴不得,或许这原就是她的主意,她一脸得意,说且附耳过来,必须如此如此这般。

    结果是,三寡妇白得了一倍的粮食,麻烦事儿也没有了,但必须得逼着闺女去嫁实在不愿嫁的人,心里虽老大不乐意,想想确也别无他法,只好幻想着再去讨集体一些便宜借以自慰。

    女孩大了,都会有自己的主意。不过,大嫚儿是个懂事的知道孝顺娘老子的孩子,懂得打碎了牙合着血往肚里吞。但实是心有不甘,便决定约他去共同想想法子。她觉得他是最有办法最值得信赖的人,尽管他从没有向她承诺过什么,但她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们已经有了好长时间常常悄悄地四目以对,而后各自羞怯地别开头,但又忍不住去打量对方。

    其实,这很正常,青年人恋爱都难免要经过这样一段羞怯的保密阶段,若是少了这样一段,不仅不正常,而且也会让自己少一段值得珍藏的记忆,但现实已不容许她们这样做。

    细究起来,她们俩也总算有了这么一次近距离的非正式的接触,但就这么一次也足以令人脸红耳热好一阵子:这一年,村里的地瓜喜获丰收,每家每户都要比往年多分一倍多,偏巧她爹患病住进了公社医院,她娘只好家里医院两头跑,常常顾了这头顾不了那头。

    这一天,赶巧她娘去了医院,村里却突然分了地瓜,天又阴起来说是要下雨。地瓜只要着了雨便耐不住储藏,看着别人家都在飞快地运着地瓜,她和三个幼小的弟妹却只有干瞪眼的份儿。正在她默默地祈祷着“雨呀你慢些下”的功夫,有零星的雨点开始落了下来。这时候,他来了。他虽然有着雄辩的口才,在她的面前却是这样木讷,只顾着低头干活。由于他的帮忙,她得以保住了家里人一年的口粮。

    看着慢吞吞地正欲离去的他,她心里一阵感激,只轻轻地唤了他一声,他便转了身仍是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简单地四目以对。突然,他紧紧地抱住了他,抱得她喘不过气来,却依旧没能象她所期望的那样发生点儿什么,只是拙劣地抱,她有点儿失望,便用力推开了他。

    其实,她是担心被欢呼着胜利跑进屋去躲雨的弟妹们碰见。刚推开他,她立即就后悔了,因为她发觉自己非常喜欢被他抱的感觉,他的胸是那样的宽大、有力、温热。

    他是一个处子,极需要她的正确引导。当她意识到这一点儿的时候,也就是她迫切地需要他的主意的时候,再去找他已经变成了不可能,因为她家的门口已被支书安排了岗哨,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她过门的那天。

    到那天,她仍不死心。那天的风好大,她在带媳妇儿人的自行车后座上看到了他,她是偷偷掀开盖头看到的,她一直都这样掀着,就是想看到他,她相信能看到他,果然就看到了。

    他紧锁着眉,轻飘飘的象是要被风飘起来。她好伤心,所以圆房的当夜她用酒灌醉了他而没有让之沾到自己的边,她莫名其妙地认为自己是他的,第一夜应该留给他。

    3

    第二天,她意外地发现了正绕着她新房转的他,乘人不备便跑出去欲把属于他的东西给他,他不肯,他甚至不肯听她作任何解释,她又好伤心。

    随后,她又发现,那个猴急猴急的家伙竟然是个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生产队安排劳力锄苞米的那天,她紧赶几步撵上了总是干在前头的他,幸灾乐祸地告诉了他这一消息。原以为必会欣喜之至的他竟愤怒了,先是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不肯做声,继而便用不容置疑的口味质问道,去,为什么不去医院?!你们毕竟成了亲呀!他骂她,她也愿意听他的话,而且似乎这骂声越愤怒越难听她的心里反而越舒坦。

    她便带着那个绣花枕头四处去求医,最后才在一家土医院里查出了病因。医生是一位戴着老花镜留着山羊胡的头发花白的自称秘方祖传专治疑难杂症的老中医,说人体就象一口井,如果能够有节制有计划地取水,寿命必可延长;反之,便容易枯竭。原就枯竭了,再加上紧张或过度地惊吓,便得了这病。

    问,在做那事的时候有没有受过突然的过度的惊吓?

    答,没有。

    劝,小人不避医,一定得说实话。

    绣花枕头回头看了看正心不在焉的女人,话憋得脖子上青筋突兀就是不肯开口。医生便把难题推给了女人,女人虽十分不愿,好奇心还是促使她逼他道出了真相:支书知道儿子跟自己一样有女色方面的偏好后,便对他看管得极严。他找了女人后就不敢带回家,只能偷偷摸摸到外面去玩。

    某一次,他在麦地里撅着肥白的屁股跟一个女人干得正欢实,突然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误以为来了人,待慌里慌张地爬起来,却只发现一只狗正蹲在地头上盯着他们。打那以后,家什儿就出了问题。

    问明了原因,医生就对症下药,一口气开了三十付中药,二千多元,幸亏支书家积蓄甚丰,为了儿子,支书肯不惜一切。但花了这跟现在相比绝不可同日而语的二千元,却不仅没能如老中医所说治好儿子的病,反而把人吃的只剩下了一把骨头,再去寻时,老中医早已不知去向,只能自认倒霉,谁让咱偏得这种不要脸的唻?

    更要命的还有,守着大嫚儿这么一个美人,就象馋嘴的人看着一盘好菜,馋得涎水直流却就是无法吃到,而且还无法说得出口,这无异是一种令人绝望的折磨。

    因此,大嫚儿的肚子意外地鼓起来之后,便有了两种不同的表现:爹娘自是喜极而泣,这毕竟是花掉了两个人近一生的积蓄治好了儿子的病才会有的结果;儿子却是茶壶肚里煮饺子心中有数,但自尊让他始终不肯也没有勇气坦白地讲出真相。

    就在他名义上的儿子出生的那天,他死了。临死的时候,他紧紧地抓住大嫚儿的手乞求道,好媳妇儿,能告诉我是谁的种吗?女人的心最硬,不肯说,他便大吼一声而死。

    他的死让这事成了一个谜,但一个新的时代往往就是从谜开始的——儿子死后,支书老两口自是对孙儿珍爱异常,这毕竟是一家人的根儿啊。当然,也有让老两口感到恐怖的事儿:现今这社会毕竟不同于过去了,女人改嫁的事儿已是屡见不鲜,不断地有风言风语传来,老两口自不肯信,其实,即使风言风语是真的,老两口也绝不愿去相信,他们宁肯欺骗自己,这并不影响他们加强了对大嫚儿的管束。

    在这里,我们没有必要过多地关注支书老两口的的恐怖和村里的风言风语,只按事情本来的顺序讲,因为该发生的即使再恐怖再不愿也还要发生。现在再说这事儿的另一个主人公也就是打赌都备受女人关注的老蔫儿,她娘临终时怎么都合不上眼。

    村里人说这是心愿未了的表现,如果不能助其了了心愿,灵魂便进不了天堂。但此时的老人已口不能言,只能靠人去猜测。

    会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呢?猜来猜去,都觉那只能是老蔫儿的婚事,因为儿子不结婚便算不得成人,自然也就没有完成他爹的重托,他爹的重托恐怕是她娘唯一的赖以生活下来的动力,为此她娘甚至连别人吐她一身痰的屈辱都能忍受。灵魂进不了天堂无疑是可怕的,有人便提议演一出老蔫儿假结婚的戏。

    新郎是现成的,可这假新娘却向哪里去找呢?要知道那个时候的女人,尤其是正儿八经的女人还是很传统很封建的。偏就有人愿演,这人就是支书的寡妇儿媳三寡妇家的大嫚儿。

    老人的眼里果然有了些光彩,但仍带着一股淡淡的奢侈的遗憾,眼还是没能合上。这下已不难猜了,有人便抱来了支书正咿呀学语的孙儿,老人的眼突然闪烁了一下,慢慢地永远合上了,立即便传来了老蔫儿震天动地的哭声。守了老人四天四夜等待扶丧的人都长舒了一口气,七嘴八舌地说,这下可好了,老人终于升天了。

    许是老人从小娃儿的脸上看到了老蔫儿他爹,临走时竟带着一丝微笑。经这么一提醒,人们才奇怪起来:这小娃儿竟怎么看怎么象极了老蔫儿他爹,这闪头,这鼻子,这眼。快嘴的一时忍不住嘴痒,便说老蔫儿干脆娶了大嫚吧,闹得两人登时红了脸。

    老支书原就反感这场惺惺作态的假戏,没料到这个不害臊的浪蹄子还真的说到做到当真描眉画眼去演了,更没料到居然有人敢出这样的馊主意,一时间心中冒出了无数的没料到,肝火大盛,一脚踢翻了桌边的暖瓶,随着嘭地一声爆响,随手又摔碎了前些年当劳模挣来的那把自己爱不释手闲来常泡上一壶茶自酌自饮早已茶锈斑斑的小巧玲珑的南泥小茶壶。

    愤怒常有,但愤怒代替不了办法,他已毫无办法——打那以后,女人的心便野了,还得怪罪那些最好没舌头的长舌鬼,长舌鬼若是没了舌头还能够称得上长舌鬼吗?要不是……心中又涌上许多的要不是,便把罪过全部推到了长舌鬼们的头上:这女人的心要是野了,骚起来浪起来当真了不得,她,她们还真敢弄假成真,而且连自己的小孙子都拐走了!

    这比刘老蔫儿当初从他手中夺走村里的印把子更让他尴尬,咳,别提了,提起来就上火:现在这人,真是******奇了怪,连一点儿原则都不讲了,谁人不知那个刘老蔫儿吗?一身蛮力,满脑子投机取巧的歪门邪道。那些党员,咳,竟个个都投了老蔫儿的票,会后又都跑到咱家里卖功劳,说是投了咱的票,真******胡扯,难道我就真的糊涂到了连这一票是我自己写的都分不清的程度了吗?咳,也真是丢人,在党内咱也是从不投自己票的,咱当然不能跟伟大领袖相比。要不是大队长这龟孙子连连表忠心,要不是咱天生就是拿这印把子的命……又是一连串的要不是。

    提起大队长,更来气:枉费了这许多年,到头来竟连句真心实话也赚不出了。人心不古哪!要不是大队长这小子不按支部形成的意见去办而是与其打什么赌,搞臭了他,还能有今天?真不知这小子是怎么打算的,让咱安安稳稳地干到退休,这第一把交椅早晚还不是他的?其实,咱早就注意到了这帮鬼鬼祟祟的龟孙了,会前好长时间就在嘀嘀咕咕,却不料竟会如此。

    他是刚唱完票就独自跑回家生闷气的,缺了他,会上便没有公布任命。这多少还是让他感到了一点儿安慰,还有,公社副书记亲自到家来了,亲切地拍着他的肩膀,高度地评价了他,说些什么诸如这是对他身体的爱护、老干部是党的财富、有困难尽管去公社找他之类的话。

    也真是******鬼迷心窍,印把子就这样乖乖地交出了。没有了印把子就没有了权力,他一下子瘫倒在了地上,连副书记走都没有力气去送一送,满脑子尽是可恶的老蔫儿。

    他没去出工,村里也没人叫他。哼,谁敢?!去,黄毛小子,爷们等着瞧你能蹦跶得了几天。他这样安慰着自己,便又开始后悔没去送副书记……

    没有人给汇报的滋味确实让他无法忍受,胡思乱想着便会生气,生着气心里便发狠,心里发狠嘴里就不停地说着死虎发威的呓语,害得他婆娘以为他得了儿子那种病,哭得两眼红肿红肿的。

    即使再深的痛苦也经不住时间的浸润,慢慢地,他总算平静了下来。可刚过了不长的一段安生的日子,便又发生了这事,还让不让人活了?

    他想让人给他们去说些什么,又往哪里去找人呢?原先那些一刻也不离自己的人早都跑到对方那里去了,自己当真成了孤家寡人。他在心里默念了上百遍也没能找出个十足把握能帮自己做事的人,想想自己这些年也没着意去招谁惹谁,还给了不少人好处,白眼狼,全******白眼狼!

    工作?那可是一丝不苟地按照上级的指示办的,上级难道还会有错?至于作风问题,那毕竟就是个作风问题,你情我愿,又没有刻意地去强迫谁。

    想着,心里就憋屈得慌,憋屈得慌便决定不去想,决定不去想了,却又想到了王婆。想必她念着自己对她的好能帮自己,越想越觉得有把握,便喊自己的婆娘。

    是他忘了,婆娘正骂街呢。这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遇上了事儿不晓得想法子就知道发泼。女人也是这些年给惯的,多少年的第一夫人谁见了不低眉顺眼?咋一受到冷遇,心肺都炸了,偏又遇上这等抢人子孙的窝心事,又有谁能任其凌辱呢?

    看来自己真的不行了,同床了几十年的婆娘,他居然到今天才发现竟有如此能耐:在街上竭斯底里地千年王八万年鳖地指桑骂槐,回到家里却能丝毫不生气,照旧伺候他吃饭,照旧有说有笑地显摆她的骂果,连声音也听不出一丝沙哑。

    可惜的是,自打开骂以来就没人接她的茬儿,人们象定了协议似地,任她鸡狗驴马地数落着,后来甚至连常见的那些晒太阳的人也不见了,任其鸡狗驴马地数落着,独有孩子觉得有趣跟着她,其中一个稍大一点儿的因刚学过赵树理的课文,便从老师处借来录音机偷偷地将其极其丰富的骂语录了下来,遇有烦心事儿就拿出来放一遍,对治疗烦心病竟极具疗效。

    骂必对骂,无人对骂就会厌倦。办事不兴这个,需讲究策略。这是他做了这么多年一把手的心得,但仔细想想,竟也把自己变成了废物,他甚至连锄地这样最简单的活儿也不会干了,一想到这,他就有些后怕,他真的好担心老两口日后的生活。但时下最要紧的还是要首先解决自己的无后问题,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因此,见女人厌倦了,气也顺了,便授意她去找王婆。

    他要跟他们谈判,谈判就会有结果,曾经最烦谈判,总认为掉价,现在知道了,连谈判都无法进行的事儿更让人心烦。

    王婆的那张嘴,依旧那么甜,没打折扣就同意了。他便开始等,等了一年也没音讯。这张原该撕烂的嘴虽是巧,也有不说人话的时候,或许他压根儿就没有去说,她竟涮了他,让他精心准备的谈判无法进行。

    他炸了,模仿着婆娘的架势到街上也做了一回自己一生中最为鄙视的原该女人做的那种事儿——开骂。尽管同样没人接他的腔,自己却不具备婆娘那样的本事,不仅骂的花样没那么多,声音也自己都不满意地难听,而且这居然是天下最累的活儿,他的嗓音很快就沙哑得说不出话来。不过,想想也无趣,便自动停了骂。

    男人嘛,当然不能象婆娘一样,做事就应该一招制敌:经过了耐心地观察和思考,他感觉自己终于有了发现,便决定去找副书记。

    副书记热情地接待了他,不停地向他问寒问暖,让他心里暖呼呼的。看得出来,副书记待他还是蛮重视的,耐心地听完他有条不紊的控诉,副书记甚为震惊,一脸地凝重,连说,这可是重大的原则,一定要严肃查处,嗯,严肃查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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