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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力恭维,骗得对方先进去探个究竟。楚剑辞心里觉得可笑,便形之于色,冷哼一声,目光顿时变得如刀锋般锐利。众人被这目光看得后背一凉,讪笑着又恭维客套了几句终于各自散去了。
楚楚见他们走得远了,便说道:“如今桃花已经含苞待放,不出几日便会尽数绽放,到时我们挤进那些文人雅士的圈子里欣赏一番便尽兴去吧。”楚剑辞叹了口气,说道:“看今日情形,也只能如此了。”
是夜,小月无光,星辰寥寥,四野合荒,寂寂无声。突然有人四处奔走起来,大声叫道:“有人进洞了!有人进洞了!”楚楚陡然一惊,登时起身便跑到萧潜和楚剑辞房里一看,果然萧潜被制了穴道,楚剑辞不见踪迹。楚楚赶忙替萧潜解开穴道,萧潜张口便说道:“你留在客栈,我带他回来。”楚楚闻言大怒,竟一巴掌扇在萧潜脸上,含泪恨恨地说道:“来时说好不许丢下我,他骗我,你也想骗我!”萧潜愣愣地看着楚楚,突然一把将她拉了过来紧紧搂在怀里,说道:“好,我们一起去找他。”楚楚用手背抹去眼泪,也用力抱着萧潜,终于止住咽泣后便挣出身子回房拿来外衣穿上,随着人群赶往那个洞口去了。
众人持着火把,照得这一片林野如同白昼,却仍旧在洞口前指指点点不敢轻易进去,只是互相探听那进洞之人的身份,等候他的动态消息。楚楚见了怒气难忍,萧潜连忙紧紧抓过她的手小声说道:“寻人要紧。”他径直走到洞口,举着火把抢先进去,向前照看一番,但隧道狭长,瞧不出分明。楚楚也迫不及待地跃身进来,萧潜回头紧紧牵着她的手不敢放松,一边小心前行一边嘱咐道:“若是遇到什么,我让你走你就赶快朝外走。”
洞口众人见又有两人如此贸贸然便跟了进去,更加沸腾起来。有人认得分明,其中的男子是小圣手萧潜,便确定率先进洞之人果然是楚剑辞了,心中胆气顿时豪壮起来,却又暗地里嘲讽楚剑辞果然是徒有匹夫之勇,头脑简单,禁不住恭维。有许多性急的豪客不耐如此静静等候,便挤成长队也一个接着一个地纷纷进洞去了。
那隧道弯转曲折,绵延无尽,萧潜和楚楚小心翼翼,一时不能行至尽头。突然,似乎有响动传来,萧潜止住楚楚,贴壁辨听,竟是从身后传来,而且声音渐传渐近。萧潜和楚楚心情紧张,面面相觑,慢慢看到火光才恍然大悟是洞外有人跟着自己进来了。待那队人走近,见萧潜楚楚立在原地专门等候,颇不好意思,讪讪地打着招呼:“萧先生,还有这位,嗯,萧夫人,在此停下可是有所异常啊?”楚楚本来对他们十分不齿,但这一声“萧夫人”却叫得她十分受用,心里美滋滋的,便不好发作。萧潜也不辩驳,只答道:“听有响动,不料是诸位随行而至,因此在此专候。既然大家聚齐,便一同前进吧。若有危险,还望各位勿慌勿乱,依次鱼贯逃出。”随行诸人皆连称是,唯唯诺诺。萧潜见人多势众,也不如方才那般过度紧张,只顾大胆前行。而楚楚自听了那一声萧夫人后,便只在意到萧潜并未反对那声称呼,心里美不可言,更是早已不知害怕为何物。
众人放开心情后,脚步便快了许多,不多时便走到隧道尽头,顿生豁然开朗之感。不过眼前却不是俨然屋舍,良田美池,而是一间空室,堪堪挤下众人。那空室对面又是三条细窄通道,依旧仅容一人。众人便又紧张起来,不知该走哪条才是正道。如果选错,便难保依旧如此顺利无阻,而不会遭遇机关暗器了。这间空室不大,众人挤得难以圆转,令萧潜和楚楚无法观察比较那三条暗道,更不知楚剑辞选的是哪条,现在情况如何,是否遭遇机关了。正忧心如焚间,忽听有人高兴地大声叫道:“中间这条暗道上有字,说此路不通。”萧潜闻言便高声说道:“如此请教靠近左右两条暗道附近的朋友观察一下是否也有类似警言?”那些人便举着火把细细检查了一番,却并无任何字迹留言。众人方才的兴奋立时冷淡下来,开始纷纷抱怨不停,中间那条暗道虽已知晓是死路一条,但仍然剩余两条暗道,令人面临生死抉择。一时之间人声鼎沸,喧闹嘈杂,早已忘记了在隧道里的小心噤声。
楚楚拉着萧潜向中间那条暗道挤去,商量着说道:“桃源也就近日才重见天日,因此应当从无有人探访留言的先例才对,中间那条暗道怎会留有如此警语?依我看来,定是我哥刚刚进来留下的。若是此路不通,他便留此警语以示后人;若是此路通了,等他事毕出来之时再涂掉或者改正便是。”萧潜一听觉得大有道理,夸赞楚楚聪明伶俐,心思机巧。楚楚受他夸奖更加受用了,撒娇道:“看吧,你若是不带我来如何能找到我哥?不过我们还是要亲眼看一下笔迹确认一下才好。”许多人不甘心如此放弃折返,也朝中间那条暗道挤去要亲自看一眼才肯罢休。萧潜二人好不容易挤到那里,就着火光辨认字迹,果然是楚剑辞所留,大喜过望。旁人不解,萧潜便又令众人安静下来,将方才楚楚那一番推论高声说了出来,众人纷纷叹服。楚楚见众人服膺萧潜,心中反而比自己刚刚受到萧潜夸赞还要得意。
萧潜见状又朗声说道:“我此行乃是为寻回楚兄,生死与共。因此我只能保证此路为楚兄所走之路,并不能保证其定然安全无阻。各位有仍然好奇,愿意跟着萧潜的便跟着。有不放心此路安全的也各自请便。”说罢他便又走在最前紧紧握着楚楚的手继续进行了。满室之人果然仍有亡命之徒,见状思索一番后便又纷纷跟了去。也有人顾虑楚剑辞先行如此之久,却仍未折返涂改字迹,担心其已遇不测,不敢妄行,守在空室静观其变。更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要出去通告这里面的状况,相与商量出万全之策。
萧潜和楚楚行之愈远,胆气愈足,脚程比之起初快出许多,仍是一路无事。萧潜笑道:“真是我们多心了,这么窄的过道哪有余地供人挥斧击锤设置机关呢?”楚楚也娇嗔道:“事后诸葛亮,你这时候倒聪明起来了。”萧潜也连忙道:“是是是,还是萧夫人最聪明。”楚楚此时听到萧潜亲口拿“萧夫人”的称呼来叫她,脸竟然一下子红了,觉得火烧火烧的。她自己从没想过自己也会如此害羞,连忙别过脸去不敢让萧潜看到。刚别过去一会儿,她又想到萧潜一直小心看着前方道路,哪里顾得上察觉到自己这些细小变化,更何况有火光照着,脸上便是不红也该红了。她心里净在想这些小心思,没察觉萧潜突然停了下来,便一头扎进了他怀里。萧潜顺势将楚楚搂住,温柔地说道:“等到这次我们平安回去,便成婚吧。”楚楚心里高兴不已,躲在他怀里拼命得点头,尽情享受此刻的温存。萧潜笑着抚摸着她的头发,放开她说道:“那事不宜迟,我们赶快去寻你哥哥吧。”
或许是这条暗道比前面那条笔直短小许多,又或许是二人心情舒畅,不觉片刻间又到了尽头。只见是一间更大的石室,不过对面却只有一扇宽阔的石门,严丝紧闭。近门处一人盘坐于地,似是在调气运功,正是楚剑辞。楚楚见状急忙奔过去,楚剑辞却是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不是让萧潜带着你先回去么,你为什么偏要跟来?”楚楚心里生气,但刚刚受到表白,无论如何都已不如开始与萧潜那般气愤。萧潜笑道:“你若生气,便也打他一巴掌才好。不对,该是两巴掌,毕竟我惹你生气的话都是他的意思,应该都还给他。”楚楚想到自己方才一时失态,怒扇了萧潜一耳光颇觉抱歉,此刻便禁不住他调侃,果然作足了样子要去打楚剑辞。她高高地举起手,指尖堪堪触碰到楚剑辞的脸便突然垂了下去,整个身体也萎顿倒地,只觉得头昏脑胀,胸闷气短,提不起一丝力气。萧潜见状大惊,忙要去扶,刚行两步自己也倒地不起了。楚剑辞深呼一口气,吃力地爬到楚楚身边,将她扶起抱在怀里,又摸出一颗薛药王临行赠的药丸让她含在嘴里。楚楚觉得稍稍好受一些,仍是无力动弹。楚剑辞又艰难地爬到萧潜旁边,给他一颗药丸。萧潜似乎回复些力气,努力地爬到楚楚身边,觉得安心许多。
“前面石门一开,想必便是靖节公笔下所写的土地平旷,屋舍俨然了。只可惜这间石室布满迷烟,无色无嗅,效力极强。吸之令人浑身酥软,任你内功再强也难以提起一丝力气,更别说推门而出了。”楚剑辞看了他们一眼,又叹一口气,继续说道:“义父炼制的这些药丸虽有些效力,却只能清心醒脑,令人保持神志,不能完全克制这些迷烟,等到我们带的那些药丸全部含在口中化尽恐怕便再难回天了。”正说话间,那些跟着萧潜继续进来的人小心翼翼地闯了进来,看到石门欢呼雀跃,一时之间竟全不留意瘫在地上的三人和火把。楚楚苦笑一声,说道:“看来这些药丸要化得更快了。”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再无人陆续进来,石门外也始终无人过来检视。众人努力熄掉火把,瘫坐于地,只在黑暗中一直靠着楚剑辞三人携带的药丸保持清醒,孤苦绝望之感,无以复加。楚剑辞又将一颗药丸递与一人,说道:“我身上的药丸只剩一颗了。”萧潜和楚楚听了便也在自己身上一阵摸索,也只各自找到一颗。楚楚会心一笑,连剩下的药丸数量都一样,我和萧哥哥之间果然有着不可抗拒的默契缘分呢。她心里想着,浑然忘却了自己哥哥分明也是只剩一颗药丸的。楚剑辞叹了口气,不再说话,生怕白损了一丝力气。
时间漫长地流逝,又有人口中药丸化尽,不能忍受头痛胸闷之苦,开口索要药丸。楚剑辞正要给他,却听见石门外终于有了动静。只见石门被缓缓推开,透进来一丝亮光。众人都心道,原来不知何时天色早已亮了,只是不知此时何时。正思索间,一人便戴着蒙面斗笠提剑走了进来,又立刻关上了石门。他晃着了一个火折子,从地上拾起一个火把点燃插在墙壁上,看着瘫软在地的众人似乎十分满意。他略一清点下人数,便清声说道:“桃源现世与诸位无干,我桃源之人也不愿与诸位结仇。只要各位肯立誓此生决不再踏入我桃源半步,而且劝说外面的朋友也速速离开,勿作他想,我便给诸位解药,放诸位离开,如何?”
众人被困于此,早已生无可恋,此刻见到来人,听声音似乎很是年轻,以为得了生机,纷纷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着答应。那人更加满意,便从怀里去摸解药,突然又停了下来,说道:“可我却突然有些担心各位折辱于此,心有不甘,日后还会前来寻仇报复。因此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各位能先自废武功以表诚意,如何?”众人不料他竟突然反复,提出如此非分的请求,均都由喜转怒。他们心情骤变之下精神反而似乎更加饱满了,不知何来的力气无不怒骂他以己度人,乃小人之态,却绝无一人肯自废武功。那人只静静地看着他们骚动,既不说话,也不动怒。
果然不多时,众人没了力气,再也骂不动了,却听一个声音大声说道:“顾践厘!你可知萧潜神来之指!”那人陡然被叫破身份似乎有些吃惊,便仔细地打量着萧潜,却发觉他旁边另一人手握长剑,是位故人了。他便又定下心来,全身戒备,绝无半点破绽,语气凝重地说道:“听闻阁下神来一指,立判生死。阁下既然有此绝学,又出身医学世家,不惧我迷烟侵扰,在下便斗胆向阁下讨教了。”萧潜果然不负众望,缓缓地站起身来,伸出左手食指,蓄力发招。众人见状,不知从何处又来了力气,纷纷叫好助威。顾践厘有斗笠遮面,众人看不清他的长相表情,但却仍能分明地感受到他身体姿态散发出的不屑之意。萧潜觑准机会,一指便朝着顾践厘的膻中死穴点去,然而他的指尖距离顾践厘身体尚有半尺,整个人便陡然萎顿倒地了。众人来不及失望,便又见一道剑光秋水惊鸿般地向顾践厘刺去,却正是楚剑辞了。这一连变化在众人看来出乎意料,可顾践厘却似乎早料如此,身形一转,长剑一格,楚剑辞一击不中,也终于倒在地上,再也使不出半分力气了。
顾践厘转身看着楚剑辞,笑道:“楚兄,别来……”
突然,顾践厘的笑容僵住了,后面的“无恙”二字再也说不出来,身体也动弹不得半分,只听身后一个声音不卑不亢,缓缓说道:“华山,叶慕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