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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途跋涉却携着一个美丽的同伴,你不要跟我虚情假意了!”
林琪不禁一呆,几乎无以自辩,在生命之泉畔与夏妮一度缱绻,是他这一生最大的恨事,然而那是在迷乱本性的情形下做出来的至于娃狄娜所说的另一件事,他知道是指王梅芝而言,立刻道:“娃狄娜,你误会了”
娃狄娜眉毛一竖道:“什么误会,我问你这些事有没有?”
林琪一怔道:“有是有的,不过内情并未如你所想的那样”
娃狄娜立刻打断他的话道:“只要有这种事就行了,不管你有多正当的理由都无法取得我的谅解”
林琪大急道:“娃狄娜!你怎么如此绝情,别忘了你是我未过门妻子,你的本命神蛊已有一半在我体内,我们的生命已成一体不可分”
娃狄娜厉声大叫道:“住口!你还好意思提蛊的事,你知道我们苗女放蛊是为了什么?”
林琪不禁哑然,娃狄娜又冷笑一声道:“你不敢说出来吧!我再告诉你一遍好了,我们苗女的蛊是专为惩治不忠的情郎与薄幸的丈夫而用,你敢说自我们分手之后,你对我是绝对的忠诚吗?”
林琪废然长叹,娃狄娜的话太厉害了,关于王梅芝同行之事,他还可以问心无愧,至于与夏妮的一段孽缘,他觉得跳下黄河也洗不清!
默然片刻后,他将心一横道:“你说得对!现在你就发动神蛊,将我杀死吧!”
娃狄娜冷笑一声道:“我杀你干吗?我若将你杀死,岂非要害得很多人伤心了!而且你死了,我还得陪上一命,算了,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我不想做,为你这样一个薄幸的男人殉情更是太不上算”
林琪被她损得面红耳赤,大声叫道:“那你到底要我怎么办?”
娃狄娜冷冷地道:“我只要你从此离开我,以后咱们永远不见面?”
林琪失声叫道:“那我们之间就这样算完了?”
娃狄娜怒声道:“不完还怎么样?我想起你这种男人就觉得呕心!”
这句话说太重了,林琪从来也没有被人如此卑薄过,不禁也激发了心头的怒气,愠怒着道:“娃狄娜!这可是你自己绝情”
娃狄娜大叫道:“是的!是我自己绝情!我真恨我当初瞎了眼,才看上你这种人,你给我滚吧!滚得远远的,我这辈子再也不要看见你了”
林琪一负气,回身就走,顷刻之间,就消失在树丛之中了。
直等他的身形整个地不见了,娃狄娜的那股冷漠与凌人的盛气都失去了,大眼睛中的泪水像雨点般地落下。
而且她的双腿也失去了力量,再也无法支持她的身体,一下子斜椅在树杆上,以凄楚的声音对空哭诉着。
“官郎!请你原谅我,原谅我对你的态度,原谅我对你说的一切话,那都不是真的,不是我心里想说的
“我心里对你的爱意与尊敬永远不会减少半分,我这样对你,实在是万不得已,我知道你的武功了得,可是你敌不过神仙的,官郎!为了你的安全,我只得那样忍心地骗你了
“官郎,悠悠此心,惟天可知,死后若能相逢泉下,我一定会跪在你的脚前祈求你的宽恕,官郎!永别了!珍重”
她的精神再也无法支持了,身子慢慢地向下滑去,眼看着就要跌下来时,斜里猛然射出了一个人,却是去而复返的林琪!
他一把抱住了娃狄娜的身子,泪流满面地叫道:“娃狄娜!娃狄娜你太傻了,干吗要这样子呢?”
娃狄娜在他的怀抱中苏醒过来,哭叫道:“官郎”
埋头在他胸前痛哭不已!
林琪伸手抚着她的乱发,无比怜惜地道:“傻丫头,费长房那老妖怪有什么可怕?你干吗要那么自苦苦人呢?你那样做多伤我的心,要不是我对你不死心,又潜回偷听你的话,岂不是你受苦一辈子,这番话是谁教你说的,是不是那老妖怪,你带我找他去,我要好好地骂他一顿!”
娃狄娜忽然从他的怀中一挣而出,满睑怖色道:“不!官郎!你不要去”
林琪倔强地道:“为什么?我偏要去找他,看他有多厉害!”
娃狄挪用几乎近于哀恳的家音道:“官郎!我求您不要去,反正你已经看见我了,妾心已明,死亦瞑目,你赶快离开这里吧”
林琪一摇头道:“要走咱们一起走!”
娃狄娜双手连摆道:“不!我不能走!我绝对不能走,一走咱们俩都别想活命了!”
林琪怒声道:“我就不信!费长房这老妖精不过也是个人,他绝不是什么神仙,有什么可怕的,走!我们找他去!”
娃狄娜还是摇头,身后已传来一个冷漠的声音道:“毋劳费神,老夫伫候良久矣!”
林琪愕然回顾,只见两丈之外,站定一个白衣儒者,风神超逸,颌下五绺长须全作青黑色,然有仙风神品!
林琪在打量他,他也在打量林琪,两人都不开口,却在心里暗自品头论足。过了半天,林琪才出声道:“你就是费长房?”
费长房哼了一声道:“小子太无礼貌,举世之人,谁敢对老夫直呼其名?”
林琪激怒这“我们非亲非故,毫无渊源,为什么我要对你尊敬?”
费长房又是一声冷哼道:“混快小子,看你的样子不像个没读书的,怎么连一点道理都不懂,老夫且不论渊源,就说这一把年纪”
林琪不等他说完,马上抢着道:“不错!圣贤之书,曾教我该敬老尊上,可是对一些不明事理的老悖糊涂虫,那把年纪等于白活了,我用不着对他客气!”
费长房也生气了,沉声道:“小子!老夫对你已经算是特别客气了,若是换了第二个人敢对老夫如此说话,早已伏尸当场了你说老夫哪一点不明事理?”
林琪立刻道:“凭你那种心性已经是足够证明了,何况你还有许多糊涂事”
费长房怒声道:“你说!快说”
娃狄娜的脸都吓白了,连连扯林琪的袖子,林琪却坦然无惧地道:“你放纵你的女儿,参加十三友凶人之列便是一大错事!”
费长房冷笑一声道:“十三友何以被列人凶人之列,你倒说说看!”
林琪不禁一怔,他只知十三友个个手辣心狠,却不知他们究竟有什么劣迹,二十多年前十三友尚未组成,就被父亲搅散了,现在虽然有意重组,却也未成事实,他可以确定侯行夫等人绝非善类,却无法提出他们做过什么坏事!
费长房又冷笑着道:“无凭无据,你平白入人以罪,才是真的不明事理!”
林琪负气地道:“反正那几个人聚在一起,绝对做不出什么好事!”
费长房哼了一声道:“既定有事,善恶犹自难评,对未来的事,你又凭什么预料!”
林琪大声道:“防患应于未燃,等他们行下恶事后再去制裁就太晚了!”
费长房冷笑一声道:“将来的事言之过早,而且所谓是非善恶,各有看法,老夫懒得跟你多辩,听人家说你很了不起,老夫倒要考考你,跟我来!”
林琪怒声道:“我为什么要受你的考?”
费长房手指着娃狄娜道:“假如你想把这个女孩子带走,便乖乖地跟我走一趟!”
林琪不服气地道:“我偏不理你的碴,现在就当着你的面带她走!”
费长房突然怒道:“混帐小子,老夫从未如此受人之气,你再要不识抬举,老夫立要你死无葬身之地,看你还倔强到哪里去!”
林琪正待发作,娃狄娜已流着泪哀求道:“官郎,你就走一趟吧”
说完掩面疾走,林琪怕她跑掉了,只得跟在后面远去。
娃狄娜的功力似乎也进步了很多,林琪追了半天,居然未能赶上,娃狄娜的身形闪过一道山峰不见了,林琪追到峰口,不禁怔然。
在他眼前展开一片奇景,那是聚集了人工与自然最完美的建设,有金碧辉煌的楼宇,也有森林泉水的胜境,亭台楼阁,曲桥回廊,直如天上宫阙。
费长房从后面过来,望着他发怔哈哈大笑道:“小子!呆什么?天上神仙府,人间帝王家,神仙府没人到过,帝王宫殿却未必能赶得上老夫的山居,让你进去开开眼界吧!”
说着缓步踱进谷道,林琪身不由主地跟着走了。
穿过一条花径,走上青石的板道,再绕过曲折的回桥,进入一处水阁之中,林琪虽然出身在排场的豪富之家,平时酬酢交往,也曾见过几家大盐商的庭园,那已经穷人工匠心之美,却仍赶不上此处的排场!
费长房见到林琪的表情,心中十分得意,哈哈一笑道:“你再不会想到这极峰之巅上,居然还能有着这一片建筑吧!”
林琪嗯了一声道:“我有点奇怪,不过我奇怪的不是这建筑的精伟宏丽”
费长房不觉微异道:“那你奇怪些什么?”
林琪用手一指周围道:“我是在奇怪你用什么方法将这些材料运上来的,更在奇怪你从那儿请得这些身负奇技的工匠!这紫阳峰高插云天,要想攀上来倒真还要点功夫呢!”
费长房哈哈大笑道:“天下无不可能的事,这个问题我暂不答复,你若能在此地住上五六天,倒处都参观一遍,自然会明白了!”
林琪摇头道:“很抱歉,我没兴趣,目前我只想带着我的未婚妻子赶快离开!”
费长房一笑道:“别忙!到时候老夫自然会放你们离去”
林琪连忙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费长房神秘地一笑道:“自然是等你通过老夫的测验之后!”
林琪眉头一挑,似乎又想发作,但是到了最后忍住了,冷冷地,而又无可奈何地问道:“你要如何测验法?”
费长房一面踱进水阁,一面笑笑道:“别忙!别忙!皇帝金殿策问取土,也得让举子们填饱了肚子再用功,现在还是吃东西要紧!”
林琪随他进入水阁,顿觉眼前一亮,只见这水阁四面玲珑,建造得十分精致,正中安放着一张大理石圆桌,紫檀木为座,镂玉的圆鼓形坐凳,四面还设放着八面锦绣屏风,上面绘的人物花鸟栩栩如生。
费长房一摆手,示意林琪坐下,然后连拍两下巴掌。
掌声乍联,水阁临南一面的墙上,突然开了一扇洞门,两个盛装绰约的侍女低头恭敬地进来,裣衽作礼,然后莺声呖啭,同时曼妙地道:“婢子董双成、霍小玉叩见!”
费长房掀髯笑道:“小玉,双成,今天我请到一个下界的俗客,你们可得小心侍候着,别失了礼仪而致贻笑人间。”
两名侍女恭声应道:“婢子知道,请示仙旨!”
费长房一挥手道:“通知厨下进宴,同时告知彩衣部与柳莺部以歌舞娱宾!”
两名侍女答应着退了出去,随手又关上了洞门,仍是一面墙,费长房这才回头向林琪笑道:“小子!你这个迷津刘郎,身登仙府,心中作何感想?”
林琪冷笑一声,以不屑的语调道:“我看你才是个神仙迷,小玉、双成不过是传闻中的神女,哪里会确有其人,你纵然替那两个女子取了个神仙名字,却无法把她们变成真正的神仙,正如你自己名叫费长房,却不见得你能赶上那位作古的神仙一样!”
费长房并不生气,只是笑笑道:“神仙讲究来无踪,去无迹,你看见那两个女子的来踪去迹吗?”
林琪一翻眼道:“她们不是从那扇洞门出入的吗?”
费长房笑道:“老夫说也无用,你为什么不自己去看看清楚!”
林琪闻言好奇地走到墙前手一推,不禁怔住了。
他记得那两个女子进来时,此处明明是两扇半圆形的洞门,可是此时应手而开的,都变成了两扇方形的落地长窗,窗外一片波光,映着天上皓月,缥缈缭绕,却是一无去路,除非她们是踏波而去的。
然而登萍渡水,最多也只能行一个短距离,这阁外浩瀚明湖,离岸尚遥,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至于说到凌空飞渡,那简直是匪夷所思了!
他正对着那一片湖水发怔,费长房已笑吟吟地来到他身边道:“小子,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林琪摇头道:“我还是不信,除非叫她们马上出现在我眼前!”
费长房笑笑道:“这有何难!小玉!双成!取无根仙露奉客!”
半空中应了一声,遂见两条倩影,在遥远的天际飘落湖上,莲步姗姗,将浩瀚水面当作了康庄大道,每人捧着一只玉盘,盛着一杯香茗,袅袅踏波而来。
走到阁前,脚下就像有东西托着一般,冉冉上升,一直升到高与阁齐,恭身献茗,等她们将玉杯接过之后,身着红衣的董双成又问道:“歌舞俱备,琼宴亦妥,仙师是否马上传令开始?”
费长房一点头,她们二人又冉冉地降下湖面,凌波数步,再度升空,隐入那朦朦的云雾之中不见了。
林琪亲眼见此异象,不禁呆了。
费长房却似存心让他开眼,一拉他的衣服道:“难得今夜月明星辉,你我且尽情一醉,莫负此良宵!”
林琪被他拖回阁心,却见这片刻时分,大理石桌上已经摆满了各种果点,桃李梅杏枣梨瓜藕,就是不着一丝烟火之气!
林琪糊里糊涂地坐了下来,心中的信念已经开始动摇了。
他在不久之前,遇上那个团里怪气的老和尚,带走了王梅芝与孙冬,留下了一版僻谷长生的鬼话,好像的确是成了佛!
现在再看费长房的一世排场,分明又是个真神仙了。
“难道人间真有仙佛吗?”
他想得出了神,禁不住自言自语地出声自问。
当然他自己是无法解答的,不过费长房却替他回答了!
“仙佛可有可无,端在人之机缘,有缘仙佛俱可证,无缘一世碌碌人!”
林琪忙问道:“怎么样算是有缘呢?”
费长房笑笑道:“你小子能到我这紫阳峰上,就算是有缘的!”
林琪想了一下道:“我也能成仙作佛吗?”
此刻他已渐入迷境。将来此拯救娃狄娜之事,忘得一干二净,开始去追求一些不可知的命运了!
费长房笑笑道:“佛太苦,世上唯有神仙乐!”
林琪紧问道:“神仙之乐何在?”
费长房大笑道:“神仙之乐在逍遥,你读过庄周的逍遥游吗,鲲游沧海,鹏飞九霄,梦化蝴蝶,觉醉琼瑶,衣云餐露”
林琪痴痴地问道:“这些都是可能的吗?”
费长房哈哈大笑道:“老夫再给你看一些东西,就知吾言不虚了!”
说着起身走到阁旁的长条案上,那儿摆出一口小玉罄,费长房伸指在罄上轻敲几下,立有悦耳的清声传出。
紧接着水阁四面的长窗,一起自动打开了,在明亮的月光下,可以看清四周湖面的情形,只有一面紧接回桥曲廊无所见,却在云气氤氲中。
其余三面都是豁然开朗,而且就在这顷刻之间,湖面上布下了五花十采,飘浮着十几片大如桌面的荷叶。
每片荷叶上都有一个白衣的美丽女郎,玉骨冰肌,云鬓宫髻,有的弄管,有的燃弦,有的度曲,丝竹弹唱之音,了了可闻。
林琪细听那乐声,心中更充满了向往之情!
因为不仅歌声悦耳,歌词尤为清逸出尘!
“青牛背上初合眼,涵谷滚滚沙如雾,
醒来身在蓬莱岛,天风洗去红尘污,
轻云遂将仙宫去,龙华会上寿王母,
麻姑高髻如翠黛,洞宾酣醉岳阳湖“
清歌才一折,湖面上又冉冉升出十几朵大如水缸的红莲,莲瓣盛开,露出方圆尺讲的莲房,各站着一个绰约少女,身披各色轻纱,乐声再度,清歌转柔。
那莲上的少女伸开轻纱,曼妙起舞。
那些轻纱很薄,隐约可见肌肤,随着她们所披轻纱的颜色,或粉红,或浅紫,或淡青,或鹅黄,端的是千姿百态,妙相无穷。
林琪看得出神了。
忽有一朵莲花冉冉移近,上面的那个少女身披白纱衣,长得尤为艳丽无比,她的胸前还悬着一颗明珠,明光闪烁!
这珠光使林琪觉醒了,因为他认识这颗珠子,那原来是他的东西,后来被梅华以梅晶玉佩换去了。
再一看那少女,他更震惊了,原来这少女是梅华!
费长房也似有所觉,连忙出声喝道:“喂!你怎么乱了队形!”
那少女嫣然一笑,莲花又冉冉地远去。
费长房这才对林琪笑笑道:“这就是彩衣部与柳莺部,彩衣司舞,柳莺司乐,专为娱宾之用!方才那舞女系新由王母处征来,舞步未谐,以致乱了章法”
由于梅华在队里出现,林琪才知道一切都是假的,听费长房还在说鬼话,心中不禁好笑,表面上却不作表示,只是笑着道:“这一切虽美,却也不过是镜花水月,海市蜃楼,可望而不可及!”
费长房瞪他一眼,微有不齿之状道:“你这小子俗骨太重,不知道冰儿怎么会看上你的!”
林琪更是一惊道:“你女儿来过了?”
费长房哼声道:“当然了,若不是冰儿将你说得那样了不起,老夫怎会对你如此客气,从外表上看来,你的确还不错,只是内里底子太”
林琪微微一笑道:“那你可能看错了,我虽然身为俗骨,却还不致于俗得焚琴煮鹤,对着这些翩翩仙女,生出那些下流念头!”
费长房神色略平道:“那你想些什么?”
林琪笑笑道:“神仙无不风流,要在得一雅字而已,如此仙姿,不宜远赏,最好有那么一两个在旁边侑酒,微香暗透,握素腕而行觞,岂非别具情调!”
费长房大笑道:“妙哉!神仙风流不下流,此论大合我意,只是这些意趣,只有你们少年人去领略,老夫惟愿作壁上观!你看上哪一个?”
林琪故意思索片刻道:“方才错舞脱班之女,颇有意趣”
费长房连连摇头道:“不行!此女仅为一舞娘,身份太低,不配侑酒之格,而且她见了你就忘情可见尘心未尽,你另外再找一个吧!”
林琪微觉失望,想想又道:“闻名神女之中,唯双成、小玉最著,随便请到哪一位都行!”
费长房掀髯笑道:“此子人俗品不俗,想到要请你们来侍觞,双成!你去陪他,小玉侍候我!”
那个穿红的女郎脸露喜色,答应着过来挨在林琪身畔,另一青衣女郎却颇不情愿地走到费长房身边去。
林琪看在眼中,心里更有数了,却故意放浪形骇地举起杯子道:“快哉!今夕何夕,得此良机!”
仰头一饮而尽,红衣的董双成立刻替他斟满了,林琪故意一把握住她的手腕道:“卿为神女,我为凡胎,仙凡路远,快晤不易,卿如解意,喂我一口酒,此身虽死而无憾矣!”
董双成的脸上飞起一片红晕,双颊如霞,微露羞态,踌躇不能定!
费长房已喝道:“人能脱俗凡亦仙,这有什么困难的?”
董双成喜色透眉,举酒近唇,小抿了一口,然后再吻着林琪的嘴唇渡了过去,林琪鼻中闻到一股醉人的香气,心神却丝毫无动,由于距离太近,他反而可以听见她的心跳声十分激然,但乃故作狂态更发,一手探在她的胸前大笑道:“卿心何蠢蠢,神仙也会动心吗?”
董双成心跳更烈,低首不语,林琪却感到她的身子却在颤动着。
费长房又喝道:“你怎么不会说话了?这个问题还要我教你回答吗?”
董双成抬起头来,美目中精光闪烁,嘤然低声道:“太上始能忘情,神仙却未能免俗,仙根即情根,仙女情也深。”
费长房鼓掌大笑道:“说得妙极了,仙根即情根,仙女情也深,若非瑶池会上人,怎会有此透澈精妙之论?老夫要浮一大白!”
林琪故作神往地叹了一口气道:“不错!神仙的生涯太美了,若遇得一知心情侣,觅得一世外方壶,终日白云青山,朱容不改,芳华长驻,实在太美了”
费长房神色一动道:“这还不简单,只要你肯与冰儿”
林琪忽然问道:“听说神仙可以不死,有这件事吗?”
费长房想了半天才道:“世上没有不死的神仙,不过神仙的寿命要比凡人长得多,洞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仙寿与人寿,简直就无法相比!”
林琪笑笑问旁边的董双成道:“问卿仙寿有几许?”
董双成顿了一下才道:“虚度五千六百春!”
林琪不动声色地笑道:“如此说来,以卿仙龄比人寿,正是春花才豆蔻!”
董双成又顿了一下道:“可以这么说吧!”
林琪脸上仍是含着笑容道:“敬以尘世技,聊试不死身。”
说着话,手却疾点出去,指向她的期门穴,董双成脸色一变,连忙用手推开,林琪手下不停,继续改攻她的肩井穴,董双成身形急飘,躲了开去。
费长房怒声喝道:“小子!你干什么?”
林琪含笑道:“想不到仙家技艺果真高明异常!”
说着身形再度抢进去,左掌右指,兼攻而至,董双成朝外一振,掌分左右迎接他的招式。
林琪已用出得自家传螭龙鼎中的秘招与归化秘笈中的绝学,两手的功式都是虚而后实,董双成双手推空,已知不妙,然而已来不及了。
林琪的一指一掌都集中在她身上,掌力不重,指劲颇强,董双成轻呼一声,软软地朝下倒去!
霍小玉飘来怒声道:“你这人怎么如此绝情?”
林琪笑笑道:“我只道神仙已修成不坏之身,谁知她会如此不堪呢?”
霍小玉怒叫道:“她是不忍心对你下毒手,所以没有回功你一招,否则你早就没命了!”
林琪冷笑一声道:“那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吧?”
霍小玉怒叫一声,身形如同鬼影般地抢过来,双手一摆,林琪但见满眼都是掌影,只得抱元守一,举手朝中间推去。
掌风未出,睑上啪啪两响,每边各着了一下,火辣辣地病可澈心,不禁怒气大发,撩腿横扫出去。
霍小玉脸寒如水,举掌直削他的足踝,哪知林琪这一下子又是虚招,单脚一转,身形卷了过去,拍拍两声,也还了她两掌。
霍小玉一怔,脸上印着两片掌痕,目中却流露出凶光,单于微微举起!
林琪认得这一式,费冰在临潼酒楼上所用的招式,与此一般无二,心知一定厉害非凡,连忙凝神戒备!
霍小玉的掌力即将发出,却被费长房出声喝止了。
“住手!你们真给我丢人,还不快滚出去!”
霍小玉不敢违拗,弯腰抱起董双成,穿出楼窗,依然踏波而去!
水阁外湖面上的歌舞也停止了,那些女子一个个都愕然注视着阁上的变化!
费长房脸色凝重的用手一挥,那些女子一个个踏波而逝,湖上的莲叶莲花也慢慢地隐入水中不见。
梅华临走时对林琪送过了一个含有深意的眼色,好像是告诉他:“放心好了,一切都有我呢!”
费长房回过头来,脸上不但不见怒容,相反地还有喜色,笑笑道:“小子!你的眼光真不错,居然能看出这群仙会是假的。”
林琪淡淡一笑道:“这没有什么了不起,只怪你自己太招摇了,再者你选人也不当”
费长房不信道:“老夫这批歌舞女都是千百中挑出来的上乘之选”
林琪笑道:“她们在人群中的确都是绝品,可是用来冒充仙女,仍不够资格,他有仙品,她们一身俗骨,比我还不如,严格挑起来:只有一人堪称合格!”
费长房连忙道:“是哪一个?”
林琪笑道:“就是第一次被我选中的那个舞娘!”
费长房一叹道:“小子!你的眼光果真厉害,这女子根骨绝顶,我也是最近才找到的,她原来也有一点武功底子,经我指导两三天,立有飞速进步,就是入门时间太晚,其他训练不足,所以才没有准她上来!不过我一定会好好地栽培她的!”
林琪心中暗笑忖道:“任你奸猾似鬼,这次也上了大当,那飞天魔女的真正本事抖露出来,也许会叫你大吃一惊!”
费长房却十分高兴地道:“小子!头一回测验算被你通过了!”
林琪一怔道:“这也算测验?”
费长房得意地道:“你别看不起这群仙会,侯行夫等人就是在这一会,对我死心塌地表示顺服,等着我传授他们长生之道呢!”
林琪大笑道:“这批牛蛇鬼魔若是都登了仙道,只怕清净的天宫会被他们闹得乌烟瘴气,真正的神仙都会逃下凡尘,宁可做凡人了!”
费长房淡淡一笑道:“第一道关过了,以后的测试却不见得会如此轻松呢!”
林琪漫不在乎地道:“你下面还有什么花样?”
费长房微微一笑道:“很简单!只要你从这水阁中走出去,无论用什么方法,能到达岸上便算合格,老夫先走一步,在岸上备下盛宴,等着替你庆功!”
林琪四望一下道:“这有何难?”
费长房轻轻一笑道:“话别说得太满,真到你束手无策时,最好不要逞强,乖乖地回到阁中来坐着,过了一周时,老夫自然会来引你出去!”
林琪大是不服气道:“这么短短的一段距离,哪里需要半天的时间,你走吧,说不定我还比你先到岸上呢!”
费长房淡淡一笑道:“少年人豪气可嘉,老夫临行给你一个忠告,切记回头即是归程!”
说完他身法从容,由回桥上潇洒地去了。
林琪等他走了,立刻也起步走了回桥,因为眼前只有一条通路,所以他毫不考虑的勇往直前。
走着!走着!在他的印象中,已经走了很久,回桥仍是曲折地绵亘在前,好像永无尽头似的。
林琪这才感到有点不对劲了,来的时候,跟着费长房好像并没有用多大功夫,即已到达水阁,怎会现在会如此费事呢!
想到这儿,他心中一动,知道这一定像侯行夫在苗疆黑森林中所设的阵图一般,是什么迷宫之类的设计。
然而看看又觉得不对,迷宫阵图是利用错综复杂的门户排列,这回桥却只有一条通路,理论上根本不可能成立。
越走越不对,他站住脚步,开始动另外的脑筋,默思片刻,他一拍脑袋叫道:“有了!费长房把话说得那么严重,这回桥一定不是条容易走的路,可是他忘记了一件事,这水阁离岸不过二三十丈,我凭着一口气,勉强还可以渡过去,桥上行不通,为什么不走水路呢!”
想出了办法,他十分高兴,还忙探头向旁边一着,却又不禁怔住了。
原来的桥下都是静静的水面,此刻却已成了白茫茫的一片云海!什么都看不清楚,他沉思片刻,才又暗自道:“费长房这老妖精当真不简单,这一片设计真不知他是怎么想出来的!”
“管它呢,反正下面是水,跳下去试试,也许这云雾只是一种障眼法!”
设想又有了结论,他毫不考虑地纵身向桥下跳去。
因为提防下面是水,他心中十分谨慎,凝足了气,使下降的身形尽量地慢,慢得像一片离枝的秋叶。
下降了十五六丈,他又觉得不对了,因为来的时候,明明看见水面就在脚下六七丈之外,怎么会变得这么高呢!
身形还在不停地下落,空气却不对了,明明是清凉的秋夜,怎会如气懊热!
再下去三四丈,连空气的颜色变了,变得红红的一片,四周热得烫人,连忙低头一看,魂灵几乎吓出了窍!因为脚下二三丈外,竟是通红的一片火海。
不!不是火,那是由火山中喷出的岩浆,咕嘟地冒着泡,空气已热得灼人。
心急之余,连忙伸手猛张,像飞鸟扑翅一般,幸而他功力深厚,几下猛扇,又把身形拔高起来。
糊里糊涂的也不知扑扇了几下,眼前忽然看见回桥的曲影,连忙飘身荡了过去,脚踏实地后。他才吁了一口气!
身上的衣服,头上的头发,都发出一股焦臭,证明那底下的火海是真的,绝非是迷人心志的幻象,可是那一身热汗却变得冰冷,贴在肩上的湿衣,使他极不好受。
前路不通,只有后退了,回头走了几十步,居然又回到了水阁之中。
桌面上的酒气尚温,足见他离开并没有多久,然而却已经像百年那样长了!
阁上的长窗仍是开着的,此刻月色渐淡,长夜将尽,月光不如适才明亮了,星光更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