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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道:“准备好了,在下学技九年,第一次出手,即遇上这等伟大的场合,以及姑娘这等美丽的对手,纵然是一败涂地,也算不负此生了!”
这一番话在豪放中又夹着一丝温柔,李芳菲不觉为之一动,明眸中闪起异样的光彩!
白玫瑰在旁厉声叫道:“芳菲!这一曲决定我的生死,你可不要视同儿戏!”
李芳菲神容一震,立刻诚意正心,纤手按着工尺,铮铮琮琮地弹了起来,声声如碎珠溅玉,敲进人的耳鼓,再敲在人的心上!
罗仙客昨夜已经听见过她的弹奏,却不知与今夜大不相同,昨夜只是空虚的声音,最多牵人神思而已,今天却如同是许多有形的物质,尖锐如针,一下下地刺在身上,疼痛难当!
幸而林琪的箫音也跟着开始了,那一缕轻音,像一根绵绵不断的长线,由一只纤纤玉手握着,把那些尖针都串了起来。
琵琶更急,箫声更绵,一边是大珠小珠落玉盘,一边是天丝展开锦绣绢,珠散得广,绢铺得远,始终不让那些珠子有一颗遗落在地上。
两个老人则闭目深思,脸上一张神往之态,好似在这曲箫琶合奏中,他们都回到十年前的往事中了。
桥下平静的河水忽地起了波澜,那涓涓浅流居然掀起了震耳的怒涛,冲击着河岸,冲击着桥基。
大地在震撼了,砖石簌簌地向水中流。
罗仙客知道这是由于他们乐器发出的声音所刺激的缘故,不禁怵目惊心,胆战神振!
“音响却敌”是一种内家最上的功夫,他所学的外门武功,完全不通其窍,可是在当世有限的几个内家高手间,他也没有听说过,谁具有此等功力!
现在这种奇迹却发生在他的眼前,而且创造这奇迹的竟是两个年轻人,怎不令他在诧然之余,也生无限羞惭呢?
交奏更激烈了。琵琶声中恍如千军万马,奔腾冲杀而来,声势雄伟,无可抗御!
白玫瑰的脸上开始有得意之色,而柳无非却开始担忧了,他没想到李芳菲的技能居然会凌驾于昔日的白玫瑰之上,可是他再一听林淇的箫声,却简直惊奇了!
这年青人的脸上洋溢着一片祥和之气,面对汹涌的声势毫无所慑,他的箫声中不是对抗,也不是抵御!却像是一片浩瀚无际的大海,平平的铺在前面!
奔腾的兵马涌到海边,立刻就停住了!
再凶涌的军队也无法对大海作战,他们只能站在海边咆哮着,嘶骂着,然而那都是白费气力!
柳无非不禁在心头暗喜道:“这孩子真了不起,这一阙‘沧海吟’原来是教他吹来玩玩的,谁知他竟溶入武功中去了”
白玫瑰的得色也消除了,代之以一片焦燥!
李芳菲则陷入愤怒的状态中了,她的手指拨得更快,简直像在弦上飞着一般,乐曲中的杀气也更盛!
千军万马的主帅也像是疯狂了,跃马挥戈,杀气腾腾地冲向大海,后面的士卒也疯狂似地冲了进去!
柳无非轻轻地露出一丝笑意,暗自道:“淇儿真行!那丫头已经丧生理智了,只要再把曲调变为‘狂风引’,马上惊涛骇浪,就会将她的军马一起消灭!”
可是林琪并没有照他的心意变换曲调,平静的箫声中仍然显示着一片大海,而且是浅浅的海滩!
千军万马冲进海洋之后,仍是毫无目的地前进着,没有敌人也没有尽头,一任他们在海中驰骋!
柳无非暗暗地觉得可惜:“这孩子怎么自弃良机呢?你那‘沧海吟’能维特多久呢?现在不击败她,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他抬头一望,只见是白玫瑰脸色如灰,泪眼睁睁地望着桥下的河水,不禁突然地明白了:“我真该死!这么大岁数了,还不如他的修养即使胜了这一场,逼死了老婆子,又有什么好处呢?”
“上次我跟老婆子拚死相抗,结果弄得两败俱伤,大家都落个虽生犹死,又有什么意思呢?”
想到这儿他忽然明白了,却有一种愧意自心里萌起!
白玫瑰长叹一声,慢慢走向桥边,正准备跳下去,因为她也听出曲中的胜负了。林淇纵然不相逼,李芳菲一意地逞强冲下去,后果也只有力竭而死
柳无非想出声喊她。可是他知道自己功力已失,纵然能发出声音,也盖不过强烈的琵琶声了!
白玫瑰走到一半,脚步突然也停住了,原来这时李芳菲的琵琶曲调也变了,变得轻柔了!
好像那个意气用事的主帅也领悟了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立刻下令回师,改向岸上进发!
冲锋时觉得海洋很大,回头却见海岸就在目前,那位将军顿感杀机全灭,心中更有着无限的感慨,脱下战袍,朝那批忠心的部下挥挥手,回尘矢驶!
他不奔向朝廷,也不奔向人间,冥冥中有一阵钟声在引导着他,红墙绿瓦,一寺巍然,经音梵唱,有山僧怡然笑立,将军毫不犹豫地下了马,在它臀上轻拍一掌,让它自在地到山林中去自由地生活,然后毅然地跨进寺门
琵琶停了,箫也停了,河水也平静了!
李芳菲轻吁了一口气,粉脸上汗迹盈然,林淇则舒泰地站起身来,口角带着钦佩而赞许的笑意!
李芳菲庄容一裣衽道:“公子无双,婢子自叹不如!”
林琪也笑着道:“姑娘太客气了,在下技不过仅此而已,姑娘再坚持下去,在下不知该如何收场了,耗到最后,一定又是个两败之局,幸而姑娘慧珠光明,急流勇退,使在下勉强能扳个平手,承让太多了”
李芳菲脸上一红道:“公子何必谦虚呢!方才公子明明有取胜之机,却弃而不用,谦冲自守,婢子才有机会退身自保”
林琪摇头笑道:“姑娘错了,在下修为实不如姑娘,勉强能支持不败,全靠这一点平和之气,若是一生敌念,恐怕马上就会被姑娘所乘!”
李芳菲若有所思,低首无语,两人的这一番对话却将两个老人听得如痴如果,良久之后,柳无非一声长叹道:“白仙子!咱俩的不了之局总算了了!”
白玫瑰也舒然一笑道:“柳老头,恭喜你收了这个好弟子!”
柳无非哈哈大笑道:“仙子的弟子也不差,十年前我们若有他们两人的这份胸怀,你我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付模样了!”
白玫瑰凄然一笑道:“晚了,后悔也没有用了,但可安慰的是我们还没有陷溺太深,垂老之年,总算把这功夫有了交代!”
一场战雾,化为祥云,这其中的曲折只有四个当事人心中明白,罗仙客与紫鹃是不会懂得的!可是他们知道这件事已经过去了,罗仙客感到很安慰,紫鹃还有点不服气!昨夜为了林淇,她挨了一顿打,这口气还没出呢!
柳无非笑着道:“白仙子!往事已告一段落,新谊不妨小叙,是我们过去呢?还是你们过来?隔着这盈盈一水,难免令人有在天之涯的感觉,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这滋味可不好受!”
白玫瑰笑道:“柳老头,你嘴里怎么总是长不出象牙来,这地方黑漆漆的有什么意思?大家到芳菲船上去吧!”
柳无非大笑道:“那地方我们穷师爷可去不起,一夜一千两,那是老夫子一年的束修,你最好念在故人份上打个折扣如何?”
白玫瑰也笑道:“你收了个阔徒弟还怕没人花钱吗?”
柳无非还想开两句玩笑,忽然看见李芳菲神色一变,手中的琵琶朝外一挥,口中厉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
暗中传来几声闷哼,原来她的琵琶内暗藏机关,内蕴无数梅花针,显见得是将来人射伤了!
继着闷哼之后,四下人影绰绰,一齐向她们围过来,居然有数十条之多,而且个个身形灵活,步伐稳健!
柳无非见状忙对林淇道:“不好,她们可能有麻烦了,我们过去看看!”
这条小河,不过两丈来宽,再去掉每边伸出的断桥,只有丈许距离,柳无非功力虽失,但基础犹在,轻轻一纵便飞了过去,林淇也赶紧跟了过去,罗仙客本来也想过去的,不知怎地又停住了脚。
柳无非刚定住身形,那批围拢的人影中已有人叫道:“柳大侠怎么也到此地来了?”
柳无非一听声音很熟,连忙定睛望去,不禁大声道:“中州双杰、黔中四豪、巴山叶道长、少林铁木大师,是何大事居然将各位都惊动了?”
少林铁木大师是个年约半百的行僧,上前合掌道:“贫僧会同各路英豪,是为了歼除一个武林凶徒而来!”
柳无非心中已有几分光景,装作不解地问道:“各位找谁?”
铁木大师庄容道:“方今武林,除了白玫瑰之外,还有谁值得我们这么多的人一起出动?目前听说白玫瑰又在扬州城出现,贫僧等得讯后,连日赶到,根据线索刚找到此地,谁知晚了一步,中州马氏昆仲的弟子又受伤了!”
柳无非知道必是刚才李芳菲出手所伤的人,眉头微皱刚想说明,白玫瑰已挺身而出,怒声道:“柳老儿,你走开!这是我的事!”
四下之人一齐凛然而惊,因为白玫瑰驰誉武林数十年,大家也才是第一次见到她的真面目。
铁木大师怔了一怔才道:“你就是白玫瑰?”
白玫瑰傲然地道:“四十年来,只有柳老儿认识我,你们不相信的话,无妨叫他证明一下,我是不是白玫瑰?”
大家闻言,都把眼光盯着柳无非,他只好点点头道:“不错!这位就是白仙子!”
铁木大师讶然失声道:“柳大侠素负侠誉,怎么会与白玫瑰在一起?”
柳无非神色一变,刚想开口,白玫瑰已冷笑道:“你们别把柳老儿拉在我一起,我们也是对头冤家,刚才还打了一场,只可惜你们没赶上,我白玫瑰是何等人,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来意我都很清楚,姓白的以前杀过不少人,那些人大概与你们都有点关系,所以你们想找我报仇是不是?冲着我来好了,姓白的当年敢杀他们,便不怕你们有今日之举,而且我遗憾你们来得太迟一点!”
铁木大师虎目一睁道:“难得施主如此爽快,倒免了许多口舌之烦!”
白玫瑰冷笑不语,中州双杰中的老大马思骏立刻对柳无非谄媚地一笑,以讨好的语气道:“难怪我们老远就听见箫声悠扬,原来是柳大侠在此大展雄威!真可惜兄弟们迟了一步,没赶上好热闹,不过我们能得柳大侠之助,对今日剿魔之战,定可增加不少助力”
柳无非看不起他的样子,冷笑一声没有答话,林淇忍不住道:“阁下弄错了,家师与白前辈在十年前就比过一场了,结果无分轩轾,大家都十分钦佩,乃订十年之约,两位老人家都不愿再出手了,乃由我与白前辈的传人李姑娘较一场,依然平分秋色,我们两家化尽嫌隙,正想好好地叙一叙,各位就赶来打扰了!”
他说得很技巧,不仅将柳无非与白玫瑰的关系解释清楚,而且隐隐将自已归到白玫瑰一边的意思也透露出来了。
李芳菲望了他一眼,微露感激之意。
白玫瑰却不领情的道:“小伙子真罗嗦,告诉他们这些干吗?”
林琪顽皮地一笑道:“晚辈把话讲讲清楚,免得他们又拖着家师来跟您作对!”
白玫瑰傲然地道:“柳老儿一定要帮他们,我也不在乎!”
柳无非被她用话挤得颇为着急道:“白仙子不要误会了,柳某对仙子的作为并无非议!再说柳某纵然要与仙子一较上下,也不会乘人多之时!”
马思骏却脸色一变道:“柳大侠为武林泰斗,怎么会与这种人交往?”
林琪怫然地道:“白前辈仗义锄奸,手下从未错杀过一人!你儿子马凤飞仗着你们双杰的名头,在外胡作非为,鱼肉乡里,死有余辜,天假白前辈之手以除之,你自已不闭门思过,还有脸来找白前辈报仇?”
这件事他听柳无非说过,所以义正词严,侃侃而言,马思骏被说得满脸通红,恼羞成怒地对柳无非叫道:“柳大侠,这是你教的好徒弟?”
柳无非微微一笑道:“小徒说得也许过份一点,但令郎的确疏于管教!”
马思骏神色大变,然而慑于箫圣的名头,不敢过份发作,以是冷笑几声,对四周煽惑地道:“今日之事,有柳无非插手,恐伯又要成画过了!”
其余的人也跟着受了震动,纷纷把眼睛望着铁木大师,因为论功夫是他最强,论背景也数他为最硬!
铁木大师沉吟片刻,才凝重地道:“柳大侠私人之交往贫僧自是无权干涉,只是为着大侠的清誉起见,贫僧等今日围剿凶人之役,盼大侠勿参与!”
箫圣柳无非虽然行同闲云野鹤,不参与任何帮派,然而他一身技业,却蜚声武林,是以铁木大师对他讲话时的口气仍是十分恭敬,且隐含相求之意,因为一个白玫瑰已经够辣手的了,再加上柳无非等,他们这方纵然人多,也很难讨得好处,他哪里又晓得十年前的一场硬拼,已经使这两位宇内高手真力丧失,形同废人无异?
柳无非将情势分析了一遍,也知道今夜十分危急,当然他可以不必强行出头的,可是以他的为人与往昔的声望,又怎能就此抽身呢?略一思索后,乃故作从容的笑道:“各位若是找白仙子一了私仇的话,柳某自然不便多事,若是要将白仙子作为凶人看待,柳某就未必袖手旁观了!”
他的话也很技巧,这些人中以铁木大师最为扎手,可是少林门风甚严,门中亦无不肖之徒,白玫瑰也没有伤到少林门下,将公愤化为私仇,至少可以把这个老和尚撇开了,白玫瑰虽在一旁没有开口,心中对柳无非也非常佩眼,认为这老头儿武功虽失,心智阅历仍是超人一等。
钱木大师闻言脸色又是一变道:“久闻大侠乃一方侠义,怎么行事忽地颠倒了?”
柳无非长眉一掀道:“柳某有何不是处?倒要请教一下!”
铁木大师朗声道:“四十年来,近百条命案,白玫瑰这等行径,难道还不算凶人?”
柳无非掀髯笑道:“白仙子所诛之人,大师也应该有个耳闻,哪一个不是行凶作恶之徒。大师隶身名门正派,理该加以赞助才对。”
铁木大师脸色一转极为悲愤道:“那么敝师兄铁心也是罪该当诛了!”
柳无非乍然色变道:“什么?铁心大师也遭变了吗?”
铁木大师厉声道:“敝师兄于三月前伏尸嵩山采薇峰下,尸旁留一朵白玫瑰为记,白玫瑰所伤的其他人,不敢担保,至于敝师兄贫僧却信得过他绝未犯过错事”
柳无非连忙转脸对白玫瑰道:“白仙子此事作何解释?”
白玫瑰初则一怔,继而冷笑道:“柳老儿。这事情你应该很清楚,怎么还来问我?”
柳无非怔了一下,才明白她的话意,少林三铁是有数的高手,白玫瑰功力已失。绝对无法伤得了他,她的弟子李芳菲三月前则还在扬州寄身青楼,这件事一定是被别人栽的赃!
铁木却误会了白玫瑰的话,朝柳无非冷笑道:“原来柳大侠与白玫瑰串通一气,明知而故问!”
柳无非连忙摇手道:“大师不要误会,令师兄是有道高僧,猝然先故,绝非白仙子所为,柳某可以事项上人头担保”
马思骏阴阴一笑道:“柳大侠不要故作清白了,铁心大师仙佛胸怀,生平绝无仇家,除了白玫瑰这种丧心病狂的凶人外,谁会对他下毒手,再说以铁心大师的一身技业修为,单凭一个白玫瑰还不定能施害于他,或许您柳大侠也插上了一手呢。”
此言一出,铁木大师神色微微一动,柳无非却勃然大怒,指着马思骏厉声道:“姓马的!你别血口喷人!柳某怎会做这种事?!”
马思骏哼哼冷笑道:“在下不过随口猜测而已,但是看到柳大侠与白玫瑰的情形,却实在不能令人无疑”
柳无非气得几乎想给他一掌,但是手举到一半,又颓然放下来,怅然一叹,心中在憾于自己功力的丧失!
铁木大师瞧了这情形,反而加深了疑窦,认为柳无非的确是参加杀害他师兄之事,所以才做贼心虚,肃然问道:“敝师兄或有取死之道,柳大侠可以见告否?”
柳无非气极了,反而不知如何回答,白玫瑰走上前冷冷地道:“柳老儿,你别往身上搅事了,铁心那贼秃是我杀的!没有任何人帮忙,也没有任何理由,我就是瞧他不顺眼!”
柳无非知道白玫瑰在赌气耍横了,忙叫道:“白仙子!这明明不是你,何苦要代人受过呢?”
白玫瑰冷笑道:“白玫瑰一向被误会惯了,不在乎多杀一个人!”
铁木大师睑色寒重地道:“白施主已经承认了,大侠还有什么话说?”
柳无非急道:“大师千万不可草率行事,反为仇家所快!”
白玫瑰已一摆手道:“柳老儿!不要婆婆妈妈的了,你还是个男人呢,还不如我看得开,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由着他们办吧!”
铁木大师朗宣佛号道:“白施主既是如此说,贫僧不得不向施主要份公道了!”
白玫瑰看他一眼不作声,李芳菲连忙走过来道:“师父!让徒儿来”
铁木大师正容道:“小姑娘走开,这里没有你的事!”
李芳菲勃然怒道:“你是有眼无珠的秃驴,我师父是何等身份,你还配向她叫阵,本姑娘先打发你上西天!”
说着一挥琵琶,直朝铁木身上击去,铁木举手一挡!拳缘切在琵琶上,发出-的一声脆响。
李芳菲被摔退了三四步,铁木的身子也晃了一晃,倒是有点愕然,马思骏见状也颇为吃惊,失声道:“贼婆子果然了得,连她的徒弟都不简单,看来我们可顾不得什么江湖规矩了,除恶务尽,各位一齐上吧!”
四面的人也震于李芳菲的潜力惊人,深恐白玫瑰更为了得,纷纷趋前出手,李芳菲怕他们伤了师父,顾不得再去纠缠铁木,回过身挡在白玫瑰面前,琵琶拦扫,击向那些人。
马思骏等人虽不如铁木功力深厚,却也是江湖知名人士,手头岂会含糊,没有几个照面,已将李芳菲累得吁吁直喘,那些人一方面惊于李芳菲居然能独挡几大高手的围攻,一方面慑于白玫瑰尚未出手,心中略存顾忌,包围圈子不敢拉得太近,一时尚无险象。
铁木到底自持身份,不好意思参加进去,反而退过一旁,可就这样也够李芳菲瞧的了!
林琪在旁看得怒愤填膺,拔剑大叫道:“你们还算是叫字号的人物,怎么那样不知耻?”
长剑一圈,冲进重围与李芳菲联手却敌,一剑一琶,悍然迎斗中州二杰,黔中四豪,与巴山剑道叶清知等七大高手。
这二人一来初生之犊不畏虎,再者也因为各得真传,居然将七个名家逼得无法越雷池一步,不过他们脚下却慢慢移动,渐渐离开白玫瑰了。
柳无非黯然一叹,与白玫瑰相视苦笑,他们都明白两个年青人纵然天质过人,到底根基太薄,一对一也许不在乎,二对七却绝非敌手,落败乃是迟早的事!
铁木大师这时又移步过来,对着白玫瑰道:“施主说过一人做事一人当,何苦叫孩子拼命呢?”
白玫瑰冷峻地说:“少林果然不愧武林之宗,单看大师带来的这批帮手,传诸江湖,就足引以为豪了。”
铁木对那边拼斗的九个人望了一眼,微带愧意道:“贫僧深知此举有失光明,可是为了武林除害,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白玫瑰冷冷地道:“大师说得真好听,那两个孩子并没有为害武林呀!”
铁木被说得脸上一红,转头对场中叫道:“各位请歇手吧!我们的目的不是对付两个小辈!”
这边的八人中,叶清知比较正直,闻言立刻抽身退出,中州双杰与黔中四豪兀自不肯歇手!
再者李芳菲与林琪也知道容他们脱出手去,白玫瑰与柳无非的处境一定更危险,手下更不敢怠慢了。
剑光霍霍,琶影重重,将六个人反倒圈住了脱身不得,马思骏边打边心惊,高声地叫道:“叶道长、铁木大师,这两个小的十分扎手,我们在这儿绊住他俩,二位分头办事吧!”
铁木一看情形倒是实情,乃回头对白玫瑰道:“贫僧担保令徒无危险,施主却不能置身事外!”
白玫瑰傲然道:“大师想怎么赐教都行!”
铁木由于李芳菲的表现,对白玫瑰委实莫测高深,再者柳无非在旁边也毫无表示,一时感到很难取决。
紫鹃非常着急,赶着过来以带哭的声音叫道:“夫人你”白玫瑰正然地喝道:“紫鹃!站开一点,这地方也有你插足的份吗?好好地看着!不管我发生了什么事,你都不许过来,假若我死了,你还记得该怎么做吗?”
紫鹃点头哽咽道:“婢子记得!”
白玫瑰轻轻一叹道:“记得就好,但愿你能令我死得瞑目,就算不负我从小将你抚育大的苦心了”
紫鹃泫然泪下,这时铁木大师已有所决定道:“贫僧想以少林达摩三式,向施主讨教。”
白玫瑰哈哈大笑道:“很好!达摩三大式为少林武学之最,想不到我在有生之年,还有机会亲身领教到!”
李芳菲与林琪在一边听见了大是着忙,一个叫师父,一个喊着前辈,都想赶回来阻止。
马思骏看出他们的心意,连忙喝道:“大家注意,别让两个小辈溜回去!”
黔中四豪身形一转,挡住她们的去路,八掌齐发,涌出一道气墙,将二人硬抢的身势逼了回去!
那边铁木已发动了攻势,单掌一挥,一招“雷动万物”劲力无俦地拍了出去,直取白玫瑰的前心!
白玫瑰泰然而立,毫无所惧地翻手一搭,反切铁木的臂弯,势子迅速无比,反倒抢在铁木前面攻到!
铁木神色一愕,臂弯穴道上只轻轻感到一麻,却没有影响到他的攻势与掌力。
铁木正奇怪白玫瑰的内劲何以如此微弱时,白玫瑰的身躯已凌空腾起,向后直退,然后再猝然倒地!
柳无非忙道:“大师不可以”
喊声未毕,身子也黯然倒下。
原来他急着要赶上去阻止,旁立的巴山剑道叶情知以为他要夹攻铁木大师,慌忙刺出一剑!
剑风十分凌厉,柳无非伸手一格,一条胳臂应刃而断,身躯也被叶清知收剑的余劲拖倒在地!
这两个武林异人都在一招之下先后倒下,仿佛不堪一击,反倒使两个赢得他们的人感到愕然了!
这时另一地的战斗也被这边突发的情景所慑,自动地歇手了,李芳菲首先发出一声惊呼!“师父”
抢着扑到白玫瑰身畔,只见她口喷鲜血,脸黄似腊,奄奄一息,连说话的能力都没有了!
林琪也抢到柳无非身畔,先替他点了穴道止血,然后再跳起来,戟指着铁木等人怒骂道:“你们都是最不要脸的凶手,居然对两个没有抵抗能力的老人下这等毒手”
铁木犹自未解,讷讷地道:“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琪目含痛泪,厉声大呼道:“怎么回事,你自已还不明白,我师父与白前辈十年前一场拚战,结果两败俱伤,内力全失,否则像你们这种脓包,怎么伤得了他们?”
铁木大惊失色道:“真有这回事?他们为什么不早说?”
林琪继续哭骂道:“他们为什么要说出来,以我师父与白前辈之为人,难道还会向你们示弱求饶?!”
铁木神色如土,默然无言。
巴山剑道突然抽出长剑,割下了自己的一条胳臂,掷剑于地,一言不发,返身就走。
林琪望着他的背影厉声道:“你以为一臂换一臂就算完事了!有朝一日,我要你们一个个都饮血剑下,才抵得上今天这场过节!”
叶清知只当没听见,头也不回的向前飞奔!
铁木大师突地走到李芳菲身边,作了一拜道:“贫僧一时不明,误伤令师,本当自绝以谢,怎奈敝师兄死因未明,贫僧在查明真相,定然有以报令师”
李芳菲怨毒地望着他一眼,一言不发。
铁木神色懊伤地返身对其他六人道:“走吧!”
马思骏不以为然地道:“大师斩草不除根,总是后患无穷”
铁木神色庄严地道:“不可!一错不能再错!”
马思骏呐呐地道:“白玫瑰手段狠毒,大师杀了她并不为过”
铁木摇摇头道:“话不是这么说,她功力已失十分,则害我师兄必另有其人,虽然白玫瑰不肯自辩,贫僧却难辞其咎!”
马思骏目露凶光道:“铁心大师也许不是她杀的,我的儿子却死在她手中无疑,她令我绝后,我要杀了她的徒弟也不为过!”
铁木大师勃然大怒道:“马施主的事贫僧不便干涉,可是今夜之事却起自贫僧,马施主一定要赶尽杀绝,贫僧可要多管闲事了!”
中州二杰对望一眼,终于在铁木严峻的目光下悄然无声地与黔中四豪一起走了!
天际微有曙色,寂寞的夜空中,只有李芳菲与紫鹃凄惨的哭声。林琪默然地站在柳无非身旁,颊上流满了两眼泪,眼中却充满了复仇的火焰!
几声犬吠,继之一声鸡啼,扬州城在曙光中渐渐地亮了起来!
四月,在草长莺飞的江南,早已是浓桃艳李,到了春色十分撩人的季节了,纸醉金迷的生活约略也有了一点改变。
许多自负风流的斯文子弟开始把兴趣转向于郊外踏青,赏春赋诗,不再像从前那样整日追逐酒色了!
软红十丈的平康里巷由于少了许多豪客,生意也轻淡了不少,北地胭脂,南国红粉,免不了怨声连天。
可是她们也了解这些风流才子所以绝足欢场的原因并不仅仅是季节关系,最主要的是瘦西湖上少了一个绝品人物最负盛名的红妓女李芳菲突然悄悄地卸去艳妆,带着她病重的母亲还乡了。
她们的家乡在哪里?到哪儿去了?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李芳菲是突然来的,又突然地去了,留给扬州只是一片怀念与惆怅!
也许有一个人能回答,那人是林盐台的公子林淇!
可是他也离开扬州了,据他向友人说明的理由是要出去游历一番“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是一个青年人增长智识,开拓心胸最好的方法,所以在大家赞羡称扬中,带着一个断臂的老仆,由护卫罗天生的伴送下走了。
这一些人的离去对扬州城只有轻微的影响,一个城市的传统是岁月累积而成的,不会因几个人而改变。
然而江湖上,却因这几个人而勾起了轩然大波,流传下无数惊天动地、悱恻感人的事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