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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羽飞苦笑道:“百了谷的毒物委实霸道,今晚要不是有前辈在,想制住他真不是易事。”
蒲毒农丢下秋声,问道:“老弟,你这一记雷霆激击,委实骇人听闻,这是什么功夫?
似乎与江天寺的钟声有关呢?”
赵羽飞道:“的确与江大寺的钟声有关,这是敝派的大金钟破密普渡大法,全力发挥,威力倍增。”
蒲毒农道:“高明高明。辟毒丹时效将尽,而你并无撤走的打算,我真替你捏了一把冷汗。”
赵羽飞道:“我知道他自以为胜算在握,所以故意让他得意,突然全力一击,他百忙中绝难禁受,果然完全被我准料了。其实,以他的功力火候来说,支撑一、二十招绝无困难,太过倚赖毒药,终于自陷死境。”
蒲毒农道:“天色不早,快找地方问口供。”
赵羽飞不住沉吟,久久方叹口气道:“前辈,在下委决不下。”
蒲毒农讲然问:“老弟,有何疑难委决不下?”
赵羽飞指指秋声道:“这位百了谷二谷主的事,相当棘手。”
蒲毒农笑道:“他已是俎上之肉,有何棘手。”
赵羽飞道:“问题出在口供上。”
蒲毒农拍拍胸膛傲然道:“你怕他不招?笑话,在我蒲毒农手下不招供,恐怕普天之下”
赵羽飞接口道:“在下就是怕他招供。”
蒲毒农惑然道:“你的话我听不懂。”
赵羽飞苦笑道:“他不是笨虫,当然知道处境险恶,自然要设法自救。如果他提出交换条件,怎么办?”
蒲毒农道:“他已没有提条件的资格。”
赵羽飞道:“他绝不是怕死的人,他也不会白白地死去,因此他必定以口供来换取性命。”
蒲毒农颔首道:“有此可能。”
赵羽飞道:“他如果不死,太极会被胁迫的人怎敢散去?该会一日存在,江南群雄一日不得安宁。”
蒲毒农哈哈大笑道:“条件是条件,答应不答应并无两样,只要得到口供,是否杀他那是你的事。”
赵羽飞坚决地摇头道:“不行,大丈夫一言九鼎,人无信不立,在下如果答应留他一命,绝不食言杀他。”
蒲毒农直瞪着他,脸色十分庄严。
赵羽飞一愣,问道:“前辈,你看什么?”
蒲毒农呼出一口长气,道:“老弟,我真的佩服你的胸襟。”
赵羽飞道:“前辈夸奖了。”
蒲毒农道:“老弟,我保证他死不了。”
赵羽飞惑然问:“前辈同意留他一命?”
蒲毒农道:“他可以不死,问完口供,你把他交给我,人格担保,我绝不杀他。”
这种保证,在语气上肯定而坚决,无可怀疑,但深一步探索,便可找出语病来。
赵羽飞并未留意语病,点头道:“好吧,到书房去问口供。”
书房没有人,赵羽飞掌起灯,蒲毒农已将秋声安置在大师椅中,取过案上的一壶冷茶,泼在秋声的脸上,静观变化。
蒲毒农在一旁落坐,向赵羽飞问道:“你来问,要不要我回避一下?”
赵羽飞道:“不必了,如果我所料不差,他所知的事必定有限得很,没有多少价值。”
蒲毒农道:“很难说,有时候一字一句,皆可找出线索来。”
赵羽飞道:“依那些人对他的神情看来,恐怕问不出重要的口供。未能及时堵截那位怪老人,的确可惜。”
秋声睁开了双目,想一蹦而起,可是力不从心,身子一动便失去力道。
赵羽飞坐在对面,微笑道:“秋兄,你醒来了。”
秋声的目光,从赵羽飞移至蒲毒农身上,最后又转向赵羽飞,咬牙道:“在下落在你们手中了,你们不想与整个太极会为敌吧?”
蒲毒农笑道:“你一死,太极会群龙无首,一个没有会主的太极会,能有多大作为。”
秋声哼了一声道:“本会设有三位副会主”
蒲毒农抢着接口道:“三位副会主皆没有你的野心大,而且胁迫大河南北江湖群豪的人是你,你一死,他们不树倒猢狲散才是怪事,不错吧?”
赵羽飞也接口道:“秋兄,别忘了,你那些属下,谁不希望你早死?他们被你胁迫接受驱策,并非甘心情愿,而且有不少人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太极会的人。我敢断定像柯万成这种地位相当高的人,也不知道你是太极会的会主,更不知道你是百了谷的二谷主。”
蒲毒农又道:“只要把你的尸体往大树上一丢,你那些被胁迫的属下,便会欢天喜地打道返乡。”
秋声呆了一呆,最后冷笑道:“那是你们的想法,你们将发现这种想法极端错误。”
蒲毒农阴阴一笑,站起恶狠狠地接近,沉声道:“好吧,老夫就毙了你,看老夫的想法是否极端错误。你既然不怕死,就让你死吧。”
秋声大笑道:“你动手吧,秋某如果皱皱眉,就不是人养的。”
蒲毒农晃动着搜来的两只臂套,冷笑道:“你两只护臂的暗袋内,还留下不少毒粉。老夫对动手杀你毫无兴趣。”
秋声脸色一变,惊问:“你你想怎样?”
蒲毒农已经走近,狞笑道:“两只臂套,共有八只暗袋,里面是不是有八种可怕的毒药?”
秋声硬着头皮承认道:“不错,八种奇毒皆是致命的毒物。”
蒲毒农道:“八种奇毒全部灌入你的腹中,结果如何?”
秋声打一冷战,但口气依然强硬:“在下体内有抗毒的特殊抗力。”
蒲毒农冷笑道:“老夫一代用毒宗师,你唬不了我。不错,久与毒物为伍,久而久之,体内自生抗毒功能,但毒量超过极限,仍是死路一条,不信立见分晓。”
蒲毒农不等话说完,左手已捏开了秋声的牙关。
秋声想抗拒已力不从心,眼中有绝望恐惧的神色流露,明显地表示出心中的不安。
赵羽飞及时打圆场,伸手相阻,急道:“前辈且慢,先要他招拱。”
蒲毒农放手道:“好,问清了再送他去见阎王。”
秋声厉声道:“秋某可以死,无供可招。”
赵羽飞道:“秋兄,如果你肯合作,在下留你一命,给你片刻三思。”
秋声不假思索问道:“你要知道些什么?”
赵羽飞道:“把你所知道的事—一说来,交换你的性命。”
秋声日说不怕死,其实已明确地显示要活的欲望。
蒲毒农心中暗喜,退回原位坐观其变。
秋声瞥了蒲毒农一眼,向赵羽飞道:“秋某相信你的诺言。”
赵羽飞更是兴奋,笑道:“赵某一言既出,绝不食言。”
秋声完全屈服了,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声道:“在下信得过你,你要知道些什么?”
赵羽飞道:“把你过江后所遭遇的事说来听听,切记不可忘了所接触的人。”
秋声摇头道:“其实也没有多少可说的。本来,在下盛怒中找华斌那人结算”
赵羽飞插入问:“刚才那位英俊的年轻人就是华斌?”
秋声道:“不错,他是冷魂仙子的晚辈。”
赵羽飞大吃一惊,变色问:“你是说冷魂仙子徐如冰?”
秋声道:“天下还有谁配称冷魂仙子。”
赵羽飞追问道:“她现在何处?”
秋声道:“她已死在黄山,死在少林一位年轻人之手”
赵羽飞脱口道:“哎呀,我错过机会了。”
秋声惑然问:“你错过什么机会、”
赵羽飞反问:“谁告诉你冷魂仙子身死的消息?”
秋声道:“她的三位姐妹亲口告诉我的。”
赵羽飞急问:“她们现在何处?”
秋声道:“在清和坊颇有名气的李家大宅内。”
赵羽飞道:“那华斌逃走了,也回到李家大宅。”
秋声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赵羽飞向蒲毒农急急地交代:“前辈放了他,在下要立即到李家大宅走走。”
蒲毒农急道:“老弟,等一等”
可是,赵羽飞已经急急走了。
蒲毒农摇头苦笑,自语道:“真是嘴上无毛,做事不牢。这位老弟大事精明,小事糊涂得很。”
秋声听得一清二楚,冷笑道:“他前往送死,那三位姑娘武艺高强,用毒的手段并不比在下差,他绝难幸免。”
蒲毒农也冷笑道:“你请放一万个心,老夫敢保证李家大宅内,连鬼影都没有一个。”
秋声道:“你说在下撒谎?”
蒲毒农道:“你并没有撒谎。今晚你们的盛会半途而散,李家大宅还有人敢逗留。你说的三位姑娘如果有把握制得住赵羽飞,还用等到今天迟迟不敢下手?”
秋声一愣,迟疑片刻道:“你说得有道理,她们似是颇有顾忌。”
蒲毒农道:“而且还有难言之隐,把赵羽飞牵制在镇江,就是最大的阴谋。”
秋声道:“我可不管你们之间的阴谋阳谋。”
蒲毒农道:“那三位姑娘是何来路?”
“是冷魂仙子的闺中密友,主事的大姐叫陈丽芳,她也是家兄的爱侣,家兄曾与她结过露水姻缘。第二位姑娘叫包丽莹,她曾经是清霄宫第七代门人元真道长的情妇。第三位叫牟丽姿,都是快五十岁的女人了,但都练了长青之术,依然一个个美如天仙。”
蒲毒农继续问道:“你好像已看出怪老人的底细,他是何来路?”
秋声双眉深锁,欲言又止:“好像好像是往昔的聚英楼主汪不凡。二十余年前,聚英接突然失火焚毁,汪楼主与聚居其中的三十余名高手神秘失踪,此后即音讯全无不知所终。据家兄生前所说,聚英楼之毁灭,似乎牵涉到一件名位之争的神秘公案,可惜世间知者不多。聚英楼主武艺超绝,移影换形轻功为武林一绝,知道这种神奥轻功来龙去脉的人屈指可数。”
蒲毒农道:“但你看出来了。”
秋声道:“在下只是猜想而已。”
蒲毒农悚然道:“如果那怪老人真是失踪多年的汪楼主,我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秋声问道:“你明白了什么?”
蒲毒农叹口气道:“聚英楼在绍兴稽山,这次雷芙蓉东海无极岛宝藏之秘,与及将赵羽飞从杭州引来镇江的阴谋,已昭然若揭了。”
秋声并不知赵羽飞被引来镇江的事,以为因雷芙蓉宝藏之秘而来。
当然他已知雷芙蓉宝藏之秘,是陈丽芳三位姑娘所设下的圈套,冷笑道:“就算怪老人是汪楼主,他设下镇江之谋有何用意?如果是他,他也不用害怕赵羽飞,赵羽飞的武功”
蒲毒农接口道:“聚英楼的毁灭,老夫略有风闻,据说是那晚群英酒后一时兴起,大家有了八、九分酒意,竟然较技助兴,最后一位少林弟子技压群英,引起不服的人出手群殴,混乱中大楼失火毁去一切,也有人说是因某项重大决策引起一部份人的不满,群雄反脸火拼,死伤净尽而成为武林秘事。总之,赵羽飞是少林这一代出类拔萃的门人子弟,牵涉到汪楼主乃是顺理成章的事。”
蒲毒农语音一顿,又道:“汪楼主的武功固然了得,但比起赵羽飞来,显得经验略为丰富些,也难与少林绝学论短长,何况赵羽飞年轻力壮,精力充沛,宜于久斗,汪楼主如不能在二十招之内取胜,便注定了失败的命运,这就是他不愿与赵羽飞冲突的原因所在。”
秋声道:“你是说,镇江之谋,牵涉到汪楼主与少林二十余年前,聚英楼毁灭的恩怨?”
蒲毒农道:“当然老夫不能速下定论。最重要的是,阁下的太极会已卷入这场纠纷,被人利用,不克自拔。”
秋声咬牙道:“在下被赵羽飞所击败,认了命,在下回去之后,立即带了本会的弟兄,撤回江北,脱出是非之外。”
蒲毒农阴笑道:“那你如何向令兄的情妇交代?”
秋声呆了一呆,摇头道:“在下不管她们的事了。”
蒲毒农眼中杀机怒涌,冷笑道:“她们已下了钓饵,而你已经吞下钓饵上了钩,想脱钩谈何容易?”
秋声已看出危机,警觉地想挪动身躯,但已来不及了,蒲毒农的左手已扣住了他的右肩并要穴,右手重重地制住了他的玄玑大穴要害。
蒲毒农阴阴一笑道:“你知道擒虎容易纵虎难这句话的意思吗?”
秋声倒抽一口凉气,硬头着皮道:“阁下,你没忘记赵羽飞向在下所许下的诺言吧?”
蒲毒农狞笑道:“不错,他说过放你一马,饶你一命。”
秋声大声道:“在下已遵守诺言,将你们所要知道的事招了,还不放在下离开?”
蒲毒农道:“刚才老夫已经表明态度了。”
秋声脸色大变,厉声道:“你要让赵羽飞背上食言失信的罪名,杀我永除后患吗?”
蒲毒农怪笑道:“我说过要杀你吗?”
秋声道:“你的意图已经十分明显。”
蒲毒农道:“阁下,意图与实际的行动,永远有一段距离,二者绝不是合二而一的事。”
秋声心中一宽,问道:“你既然不杀我,又有何打算?”
蒲毒农呵呵大笑,笑完道:“老夫又何必杀你?而且老夫十分敬重赵老弟,自然不愿有玷他的侠名。他答应饶你一命,没错吧?”
秋声以为有了转机,大声道:“不错,在下已经如约合作了。”
蒲毒农道:“世间比死亡更可悲的事,多着呢。”
秋声大吃一惊,骇然叫:“你你蒲毒农,你不能这样对待我。”
蒲毒农目露凶光,阴笑道:“赵老弟这段日子真不好过,出生入死忙得焦头烂额,做朋友的如果不能帮助,还算什么朋友。”
秋声咬牙问:“这是赵羽飞的主意吗?”
蒲毒农道:“当然不是,他是个大仁大义的人。”
秋声绝望地问:“你打算用何种恶毒的手段对待我?”
蒲毒农得意地举起护臂,道:“这里面有你刚才泄放的损毁内腑毒药,绝不是你百了谷的毒物,老夫灌入你的腹中,当然你死不了。”
阴明一笑,放下护臂又道:“老夫将你带到李家大宅附近,毁你的脑户穴,你便会变成白痴。”
秋声大声咒骂:“称你这恶毒卑鄙的狗。”
蒲毒农大笑道:“老夫如果不恶毒,还配称毒农?你未免大惊小怪了。想想看,贵会的人发现你成为白痴,腹中奇毒,结果如何?”
秋声已绝望了,咬牙道:“你不要得意,本会的弟兄不会放过你的。”
蒲毒农怪笑道:“怪事,这与在下有何牵连。你今晚是应华斌之约而来,此地并未发生任何变故,没有人能证明老夫与赵羽飞曾经出现过。姑且假设贵会的所有的弟兄,都是对你忠心耿耿的人。”
秋声道:“他们本来就是对我忠心耿耿的好弟兄。”
蒲毒农笑道:“好吧,就其他们是你忠心耿耿的弟兄。当他们发现你之后,有两种可能的反应,其一是找这位怀有这种毒药的人算帐,二是群情汹汹找华斌讨公道,两种行动是激烈的,后果将是两虎相斗,必有一伤。”
秋声绝望地长叹道:“你不要打如意算盘,纸包不住火”
蒲毒农笑道:“哈哈,姜是老的辣,老夫做的事可说老谋深算,臆测屡中。现在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等你成为白痴之后,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了。你知道,赵老弟已经穷于应付,多一个太极会兴风作浪,将增加不少困难,老夫必须与他分忧,阁下,不要怨老夫心狠手辣。”
秋声还来不及有所反应,脑后已挨了一掌,浑身一震,眼中精光徐徐敛去,换上了茫然失神的散漫目光,成了个行尸走肉。
蒲毒农解了秋声被制的穴道,将毒药灌入秋声口中。然后毫无怜悯之情,一掌拍在中毒昏厥多时的矮神荼的天灵盖上。
最后,也将从穿堂擒出来的黑衣人点了死穴,拍拍手吁出一口长气,如释重负哺哺自语道:“那些被胁迫接受驱策的太极会爪牙,明天不跑了个精光才是怪事。老夫一生中,可能这是老夫做下的唯一的一件好事,百了谷再也不会为害江湖了。”
他一手一个,将秋声和快僵了的矮神荼扶在助下,熄了灯出室走了。
破晓时分,赵羽飞匆匆返回书房,蒲毒农已煮茶相候,接到人呵呵一笑道:“老弟辛苦了,李家大宅是不是鬼影俱无?”
赵羽飞长叹一声道:“不错,连老鼠都不见半只。在下共搜了五处秘窟,没碰上半个人影,白忙了大半夜。”
蒲毒农喝了一口茶,泰然道:“老夫早就算定你必定劳而无功,所以懒得前往接应,在此等候消息。”
赵羽飞道:“他们能将我缠住,必定有过人之能。哦,秋声与矮神荼怎样了?”
蒲毒农脸色不改色,笑道:“已经放他们走了,秋声良心发现,主动透露了不少消息,这些消息可能对你有所帮助。”
他将秋声所招的事—一说了,神色一直平静安详。
赵羽飞却听得脸色大变,跌脚道:“我明白了,我我一直就像盲人瞎马般摸索,见了鬼啦,师伯要我在西湖休养,原来是含有深意的,我我何其愚蠢。”
蒲毒农大感兴奋,笑道:“这么说来,你是拨云见日了?”
赵羽飞道:“不错,这已经可以确认,镇江之谋的主谋,是水仙宫的杰作了。”
蒲毒农惑然道:“你根据些什么?”
赵羽飞道:“在黄山囚香洞府,在下已经知道目下的水仙宫主是假的,真的华水仙华灵均下落不明,目下的假水仙宫主是九尾玉狐徐二姑娘徐如玉,被五雷珠炸死的徐三姨,正是九尾玉狐之妹冷魂仙子徐如冰,她姐妹俩正是暗算水仙宫,假冒华水仙暗算家师的凶手,这点已从冷魂仙子临死之前的自白中证实了。”
他虎目中杀气暴射,稍顿又道:“九尾玉狐在取得水仙宫之前,曾经是一个以色相布施,专门勾引名门大派高手以色易艺的淫妇,曾经在聚英楼汪楼主的府第中逗留两载,她的妹妹冷魂仙子,也与百了谷的秋大谷主毒手残剑秋痕有过一段情。她姐妹有三位女伴,两位贴身仆妇。这三个女伴当时称为三丽娇,石榴裙下有数不清的不贰之臣,其中之一曾经与清霄宫门下第七代直系门人元真,双修了一段时日,这件事其实算不了武林秘密。”
蒲毒农恍然道:“这一来,我也明白了。”
赵羽飞道:“如果我所料不差,死鬼文公柏必定是聚英楼主的门人,聚英楼主的府第中,遍布机关埋伏,奇门遁甲号称武林的龙潭虎穴。这位聚英楼主,也就是秦美姬等人口中所说的老师父,她们的大哥,也就是这位主事人华斌。”
蒲毒农道:“你毁了水仙宫两艘水仙舫,九尾玉狐逃匿无踪,销声匿迹,既然已经找上了你,为何不全力对付你。”
赵羽飞笑道:“其一,是她知道没有人胜得了我。共二,她与聚英楼主另有更大的阴谋,用声东击西的手段,把我缠在镇江,在其他地方进行可怕的阴谋。”
蒲毒农道:“你想,她们将在何处地方进行可怕的阴谋?”
赵羽飞道:“起初,我以为她们可能近在南京,不然绝难指挥自如,而且那五艘神秘画舫是向南京发航的。把拜火教从西南寻来,显然有政治作用,我猜想她们可能勾引外寇,水陆两途攻占南京,实行比称霸武林更大的窃国阴谋。因为在囚香洞府时,冷魂仙子曾经说她姐姐已回到她的一个丈夫身边,那是阀阅世家,说我踏遍天下也难找得到她了。论阀阅世家,南京多的是。”
他喝了一口茶,又道:“另一个令我深信不疑的理由是,当我在水仙一号与吴姑娘吴仙客同患难时,她曾经告诉我水仙宫在金陵城内,所以二十五年前,武林高手皆在各地水域寻找;谁也没想到水仙宫竟在南京城内。”
蒲毒农道:“你现在打算到南京去找?”
赵羽飞笑道:“由于秋声的口供,我已经改变主意了,她们故布疑阵引我去南京,想要我疲于奔命,我可不上当了。由目前的情势估计,他们之所以指挥自如,乃是有聚英楼主老师父主持大计,而真正的主谋九尾玉狐,却在另一地策划更恶毒的阴谋。”
蒲毒农道:“依你的推测,九尾玉狐”
赵羽飞道:“黄山囚香洞府事了,家师伯亲临黄山,要我到西湖灵隐寺休养一段时日,其中必有深意,可能他老人家已经有所发现,所以要我到西湖察看动静。我敢武断地说,九尾玉狐必定在西湖附近策划恶毒阴谋。”
蒲毒农道:“你有何打算?”
赵羽飞语气坚决,正色道:“今天我去找杨帮主,立即发动江南群雄,协助鲁巡捕,借助官府的力量,大举搜捕拜火教、太极会、一气正教与水仙宫余孽,逼他们作鸟兽散,以解除对江南群雄的威胁。我则带了石头,悄然买舟沿运河潜返杭州。”
蒲毒农笑道:“如果你所料皆中,那么,用辟邪灯至无极岛觅宝藏地骨的事,原是一场骗局,我也无事可为了,陪你至杭州,助你一臂之力,如何?”
赵羽飞抱拳笑道:“求之不得,不敢请耳。”
蒲毒农笑道:“陪你办事,当真获益非浅,你这人值得我敬服。以你的武功造诣和机智,加上我的经验和见识,相得益彰,如虎添翼,相信定可揭开水仙宫二十五年来的神秘谜团。”
赵羽飞道:“在下也具有坚强的信心,毙了九尾玉狐祭家先师于九泉。”
蒲毒农道:“这样吧,咱们分头前往,相互策应,沿途打听消息,以免你我皆落在对方的算计中。”
赵羽飞道:“好,我这就回镖局,暗中派人雇船,兵贵神速,今晚就秘密动身。”
蒲毒农鼓掌称善,欣然道:“对,咱们给他来一次迅雷不及掩耳的快速打击。天色不早,咱们分手分头行事。”
镇江城内外风声鹤晚,不少过境的江湖人乖乖远走高飞,远离是非场。
当晚,快舟驶入至太湖的运河水道。
这条水道是杨家帮的势力范围,杨家的快船往来极为方便,但赵羽飞的船却是雇来的。
除了镖局主李镇,谁也不知道赵羽飞已经离开了镇江,其他的人皆以为他仍在府城。
事实上,李镇向外声称赵羽飞正在侦查华斌的下落,目前在何处,碍难奉告。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杭州,代表了江南烟雨。
赵羽飞旧地重游。其实,杭州对他仍是陌生的。
上次在灵隐寺隐居,由于尤丽君的死,所给予他的刺激份量奇重,令他心情苦闷,哀伤令他感到无比的落寞,满怀愁绪,难造难排。
他外表刚强,其实感情内蕴,是个多情种子。
因此,在西湖隐居期间,要不是发生了秦美姬的事故,他连西湖胜迹也不曾观赏过。
市面繁荣竺歌处处的杭州城,他更是从未涉足,说杭州对他陌生,半点儿不假。
为了保持隐秘,他不再到灵隐寺安顿。
他带着石头,扮成一个远道来杭寻幽探胜的富家公子,一袭儒衫,显得洵洵温文,风流倜傥而且英气照人。
石头用一项遮阳帽掩住了光头,盖住了招风耳,矮胖的身材挑起一担行囊,还加上一只书簏。
两人在清波门附近的永昌老店投宿,要了两间相邻的上房。
当天,两人闭门不出。天一黑,赵羽飞悄然出店,偷越城关,在涌金门湖边偷了一艘采莲船,划过湖西,在苏堤第六桥跨虹桥登岸,取道直奔十余里外的灵隐寺,四更末五更初方悄然返店歇息。
一夜奔波,他已布下了眼线,也从灵隐的方丈大师处,知道了府城近来的动静。
住持大师圆通方丈是位有道高僧,上了年纪显得有点儿老太龙钟。其实,像灵隐这种天下闻名的大寺院,每天都有上百上千的香客和檀越登殿礼佛,方丈累得接待不暇,不老态龙钟才是怪事。
所以,少林派了高僧麓大师前来,帮助圆通方丈处理事务。
其实,麓大师此来的任务,乃是留意江湖动静。
上次赵羽飞来到灵隐,就是麓大师负责安顿他的。石头就是麓大师从少林带来的人,特地派给赵羽飞使唤。
打听地方的动静,必须有眼线。麓大师是非常人,对这件事已早有安排。
因此,赵羽飞重来杭州并不是孤单的。
一早,洗漱毕,石头带着店伙入室,店伙捧着一盘点心果品作为早餐。
石头对赵羽飞可说是忠心耿耿,途中的膳食告亲自调理,店伙送来的食物,皆须先经他过目。
石头命店伙将早点放在外间的八仙桌上,打发店伙离开,方笑吟吟招呼道:“大爷,早点送来了,四色精致点心两味果品,可惜少了一点,大爷如果觉得不够”
赵羽飞恰好穿着停当,从内间走出,瞥了桌上的早点一眼,笑道:“四色两品还嫌不够,老母猪也吃不了那么多,坐下来吃吧,今晚你搬到外间来住。”
石头晃动着招风耳,猛抓光秃秃的头皮问道:“住得好好的,为何要搬过来丁?”
赵羽飞坐下信口道:“你那间上房,今晚有两位少年公子搬来住。”
石头讶然问:“少年公子?不是蒲老爷子?”
赵羽飞道:“不要问。蒲前辈在另一家客店,你千万不可说给旁人听。”
石头傻笑道:“小的知道,大爷叫我不说,打死我我也不说。”
赵羽飞一面进食,一面信口道:“那两位公子爷住进来之后,你要装作不认识。”
石头道:“小的本来就不认识。”
赵羽飞道:“吃完早点,我要出去走走,你好好看住客房,不要外出,也许蒲前辈有口信传来。”
膳毕,他飘然外出,手握折扇,一摇三摆,飘飘然出了清波门,沿湖岸幽径信步向北走,不久,涌金门在望。
这一带堤岸风景相当幽美,堤岸的巨大柳树迎风摇曳,群驾争鸣,不少游客携着家眷在湖滨嬉戏,一艘艘华丽的画舫轻轻划过湖面,隐隐传来丝竹弦歌之声,令人浑然忘我,沉醉在这歌舞升平的湖光山色间。
这就是后来的柳浪闻驾,当时也是游客流连忘返的好去处,名列西湖十景之一,而且是最先看到的第一景。
涌金门的码头上,停泊着不少游湖的画舫,操舟的几乎清一色是丽质天生的船娘。
距泊舟的码头还有百十步,不少赶早泛舟至湖西看满湖朝霞的游客,已经登船解缆了。
左面不远处一株柳树后,突然踱出一位长眉入鬓,星目炯炯的英俊年轻人,年约二十四五,穿一袭天青色宽大的布袍,背着手缓步而出,高大的身材,仪表非俗,脸上挂着引人好感的微笑,相距十余步便颔首招呼笑道:“兄台一早便光临湖滨,雅兴不钱。”
赵羽飞无由对这位年轻人生出三、四分好感,惺惺相惜,看得甚是顺眼,止步笑道:
“好说好说,彼此,彼此。”
年轻人走近长揖为礼,微笑道:“小生姓王,名海华,草字瀚洋,请教兄台尊姓大名,幸会幸会。”
他回了一礼,双方年岁相若,由于对方谈吐不俗,态度和蔼,不由增加了五、六分好感,道:“在下姓赵,名羽飞字振器。听王兄的口音,似是本府人氏。”
王海华向南面一指,笑道:“兄弟祖籍余姚,迄高祖辈方迁至本府,家住望江门泰和坊,赵兄是”
赵羽飞一怔,不假思索接口道:“哦,原来是本府四大世家,望江门王府的佳子弟,果然名不虚传。”
王海华客气地笑道:“赵兄夸奖夸奖,谢谢。”
赵羽飞借机避开对方探问底细的话题,泰然道:“本府四大世家中,文以尊府为首,武以武林门章家为魁,请教宏文公是王兄的”
王海华接口道:“那是家父,兄弟行三,上有两兄一姐。”
赵羽飞欣然道:“原来是王三公子,失敬失敬。令裕崇经公二甲进士出身,文采光华,仕林尊崇,历官自知县以迄内阁学上致仕。令尊宏文公,正途出身三十年仕途一帆风顺,文章华国,学富五车,官拜詹事府后事,辅导太子掌统府坊局之政事,尊称儒林俊彦。不幸五年前因病致仕,但相信早晚起复有期。王兄官宦世家,进光被乡里,文苑清流光耀仕林,想必家学渊源,才华出众,不知王兄在何处就学,可有功名?”
他这些赞美之词,并非无因。他祖父一代重臣,掌虎符威震四方,世袭候爵可算是真正的阀阅世家,对当今的朝廷出色重臣,当然颇有认识。
杭州四大世家中,文武两家的祖、父辈皆极有名气,所以他并不陌生。
而王府的两代人物,都是名重仕林,声誉甚隆的好官,确也值得他尊崇。
这一来,他对王海华的好感,又增了两分。
王海华脸上并无得意的神色,眼中似乎闪过一道奇异的光芒。
他感到困惑不解,但也十分佩服,忖道:“任何人会以自己的好家世而欣慰,这位王三公子却一无表示,果真是谦虚明礼之士。”
王海华察觉他的目光中有疑问,赶忙笑道:“好叫赵兄见笑。家祖年事已高,家父久病在床,兄弟不忍心远离膝下,因此不再以功名为念,反而喜爱跑马射箭技击,锻炼体魄,娱亲于膝下,于愿足矣。”
王海华所说的话不无道理,俗语说,忠孝不能两全,在家中尽孝娱亲,并没有什么不对。
至于跑马射箭技击,这是不论学文学武;都是必学的基本技击,文官照样要带兵打杖,天下各地的学舍,皆列有这些功课。王海华喜爱盘马弯弓,也是正正当当名正言顺的事。
因此,赵羽飞并未介意,笑道:“技击不但可以健身,也可保国卫民,好事嘛。早些年海疆不靖,海贼与倭寇多次跌睛杭州,如果不会武,岂能保全身家性命?”
王海华眼中涌起疑云,讶然问:“赵兄,你懂得真不少呢?听您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氏,怎知道本府的许多事?”
赵羽飞道:“兄弟的确不是贵府人氏,但在贵地住了一段时日。”
王海华道:“赵兄的府上是”
赵羽飞道:“小地方,祖籍河南中州,寄籍凤阳中都。”
王海华一怔,讶然道:“中都?这么说来,赵兄也是官宦世家了?”
赵羽飞道:“居住在中都的人,并非皆是官宦世家。”
王海华道:“至少也是富豪大户,不错吧?”
赵羽飞笑道:“王兄可曾见过普通人家,鲜农怒马,远出万里外游历的?”
王海华接口道:“有,一些为非作歹的江湖亡命之徒,就敢无所顾忌,浪迹天涯。”
赵羽飞笑问:“王兄认为在下是江湖亡命之徒?”
王海华道:“赵兄别多心,兄弟当然不作此想。”
赵羽飞呵呵大笑道:“交浅言深,王兄休怪兄弟直言,兄弟游踪万里,阅人多矣,兄台神姿英发,气概不凡,但目光不时泛现异采,倒是真流露出些少江湖气息。”
王海华眼神又变,笑道:“不瞒赵兄说,兄弟在本城颇有些小名气,喜结交市井豪杰,久而久之,少不了沾有些少三教九流气息。赵兄打算在此地逗留多久?”
赵羽飞知道对方不愿再谈论江湖事,对方转变话锋较为适切自然,只好不再提起,信口道:“不一定,意兴阑珊,再言归去。”
王海华道:“赵兄,你我一见如故,十分难得,兄弟愿作向导,遍历西湖胜境,不知赵兄可肯赏脸?”
两人文绘等地客套,吸引了附近一些游客的注意。
赵羽飞有意交这位朋友,也就不再客套,笑道:“恭敬不如从命,兄弟先行谢过,但如果王兄事忙,请不必勉强。”
王海华道:“兄弟有的是时间,请不要客气。哦,赵兄目下在何处驻驾?”
赵羽飞道:“在清波门永昌老店,该店倒还清静。”
王海华道:“客店龙蛇混杂,诸多不便,舍下客室甚多。”
赵羽飞含笑接口道:“王兄的好意,兄弟心领了,打扰尊府,于心不安。兄弟住惯了旅舍,自由自在,不受拘束,休怪,休怪!”
王海华并不坚持,颔首道:“也好,住旅店的确不受拘束,好在永昌老店是老字号,食宿方面相当周到。赵兄今天准备从何处起游?”
赵羽飞道:“打算先游西湖。”
王海华笑道:“外地光临敝地的人,皆是见水不见山。”
赵羽飞道:“贵地本来就以西湖之胜闻名天下,兄弟自不能免俗。听王兄的口气,似为杭州的青山抱不平。”
王海华道:“事实如此。在张士诚改建府城之前,南面的凤凰山本在城内,城内有凤凰吴山之胜,外有西湖之灵秀,环湖诸山各擅其胜,处处皆是福地洞天,与湖中的酒肉声色场所相较,我宁可揽山而不愿游湖。”
赵羽飞笑道:“环湖诸山,灵秀有余,雄劲不足,前来贵地的人,皆是慕西湖之名而来的,王兄以此为青山抱屈,是否有欠公允?”
接着,他低吟宋代花景文的诗:“湖边多少游观者,半在断桥烟水间。尽逐东风看歌舞,几人着眼到青山。”
吟罢,敞声大笑道:“王兄,兄弟也是俗人,因此打算先游湖。”
王海华也笑道:“赵兄,也许兄弟更是俗不可耐的人。”
赵羽飞问:“王兄此话怎讲?”
王海华道:“因为兄弟备有专为游湖之用的画舫,现泊前面湖滨,如赵兄肯赏光登临,兄弟不胜荣幸。”
赵羽飞迟疑道:“萍水相逢,不便打扰,这个”
王海华道:“相见也是有缘,赵兄不独你我意气相投,相逢恨晚吗?”
赵羽飞的确难得碰上年岁相若,意气相投的人,更缺少谈得来的朋友。
上次与范南龙不打不相识,可惜彼此间恩怨牵缠,难以化解,不死不休,最后演变成令他悲伤的惨剧,在流血五步中,结束了这段不知是爱是恨的友谊。
王海华给他的印象甚佳,而且正向他伸出友谊之手。
王海华不容他思索,接着催促:“小舟就在前面不远,请移驾”
赵羽飞势难再拒,笑道:“兄弟深感盛情。先行谢过。”
他行了一礼,王海华挽了他就走,笑道:“客气客气,赵兄不远千里而来,兄弟理该尽地主之谊,如有招待不周之处,赵兄包涵一二。”
游湖的人,通常在涌金门外的湖滨雇船。有可供住宿的画舫,亦有仅可乘坐四、五人的篷舟,甚至还有永世不得翻身的皎白船混迹其间。
一般小型游艇,操舟的人几乎全是美丽的船娘。
王海华的自用画舫,十分华丽,船舱装饰得金碧辉煌,明窗绣帘不染纤尘。
前舱铺了锦席,坐垫是织金蒲团,雕花矮案宜一兴出品的精美茶具,金鼎中升起一缕袅袅擅烟。
伺候的是两名俏丽的少女,两名十一二岁的稚鬓。操浆的共有四名大脚船娘,年约二十余,铡健婉娜,而且貌美如花。
小丫鬓在小炉上生火,两少女跪坐在旁整治茶具,目光不住在赵羽飞身上转来转去。
王海华还在后艄,正交代掌舵的船娘。
一名少女打开盛茶叶的锦盒,纤纤玉手拈出一把茶叶,细心地放入小茶壶内,擅口轻后道:“我家老爷在龙井有一座茶山,茶叶都是自家精制的,可说是龙井茶中的极品。”
赵羽飞道:“那么,砌茶的水,也是来自吴山第一泉了。”
少女低鬓一笑,媚态横生,十分动人,答道:“是的,连城内宅院上下所喝的茶,都是用第一泉的水沏的。而府中后院的水井,比其他名泉并不逊色。”
赵羽飞道:“由此可知杭州王府的排场了,不愧称杭州第一家。”
王海华恰好踏入舱门,笑问:“小春,你胡说了些什么?”
两少女一个叫小春,一个小秋,都是王宅的传女。
小春抬螓首媚笑道:“小婢正为赵爷解释煮茶名物。”
大概王家的人对下人相当随和,侍女也就显得活泼,并不像一般大户人家,奴仆们只有唯唯诺诺的份。
王海华坐下笑道:“不可没规没矩,得罪了佳宾,那还了得?”
赵羽飞接口道:“小春姑娘兰心急质,有此慧婢,王兄想必费了不少心血,是否曾经授予技击之术?”
王海华不假思索摇头道:“小春、小秋皆是家母的爱婢,平时极少到船上来。”
赵羽飞道:“真的?看小春姑娘的骨格,倒真是可造之才。”
王海华大笑道:“天下太平,姑娘家习武,想作河东狮吼。”
船像一只天鹅,轻盈地向对面的湖心亭滑去。
赵羽飞的心中,却想着另一件事,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小春的一双纤手。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这里所指的伸手,固然是指亮出的手式,但也可从手的形状,看出一些蛛丝马迹来,绝难逃出高人的估测。
距湖心亭尚有里余,南面小流洲方向,一艘华丽的画舫正缓缓斜驶而来,舟影清晰可见,丝竹之声十分悦耳动听。
旭日初升,湖面淡淡的薄雾逐渐消散,五彩的朝霞,透过淡淡的雾影,幻出极为绔丽的霞光,画舫似乎沐浴在这片丽光十彩的烟霞里。
透过明窗,可看到画舫中有不少男女,女的在吹萧弹琴,荡气回肠的旋律在湖面上下流转。
接着,传来了妙曼的歌声,是两个清亮圆润的嗓子和声合唱:“澹然空水对斜晖,曲岛苍茫接翠微;波上马嘶看棹去,柳边人歇待船归。数丛沙草群鸥散,万顷江田一线飞;谁解乘舟寻范蠡,五湖烟水独忘机。”
赵羽飞一怔,向倚窗外望,注视来船的王海华问:“王兄,是不是认识那艘船上的人?”
王海华冷冷一笑道:“本城的人,谁不认识那艘船和船上的人?”
赵羽飞道:“身在杭州西湖,却吟唱咏四川利州的诗,岂不透着古怪?”
王海华道:“不仅是古怪,而且盛气凌人。”
赵羽飞笑道:“王兄是指那船上的人盛气凌人?”
王海华道:“不错,看来他们也是去湖心亭,咱们不泊舟,改驶望仙桥去花港观鱼。”
花港观鱼在苏堤最南端,望仙桥也就是苏堤第一桥。
依目前的船位看来,改驶望仙桥便只好与来船对向而驶,可能在半里外相错而过。
赵羽飞惑然问:“他们是否到湖心亭,与我们何干?”
在一旁斟茶的小秋接口道:“那是武林门章家的船,霸道得很。”
王海华道:“章家兄弟章龙、章虎,天生神力,武艺高强,豢养了不少打手,招纳江湖亡命之徒,横行乡里,伏势欺人,动不动就把看不顺眼的人打个半死,因此我们最好是回避,以免惹上横祸飞灾。”
赵羽飞道:“贵地四大世家中,章家是唯一的武林世家,练武人个性刚强在所难免。据兄弟所知,章家虽然子弟皆习武技,交游广阔,朋友品流复杂,似乎并无鱼肉乡里的事发生,以往尊府与章府的交情颇为深厚,今天听王兄的口气,似有强烈的反应,甚令兄弟不解?”
王海华一面下令改航,一面苦笑道:“以往两家的交情,的确颇为深厚,但半年前章家借口重新整训民壮,招来了不少来路不明的蛇神牛鬼,经常集合四出骚扰地方,说是协助官府缉查奸凶,把各乡镇闹得鸡犬不宁。家父曾经多次奉劝他们不要小题大作,他们不但不听,反而怪家父多管闲事,因此闹得很不愉快,两家从此便断绝了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