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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雁飞庄容答道:“小可不过在昨天晚上窃见阴魔宣华枝自己在表演,所以学会一点。”说到这里,那黄山金长公已使出内家大腾挪法,毫无风声地到了他背后两尺之处。

    要知内家大腾挪法乃是短距离内一种极上乘的身法,不但神速绝伦,而且毫无风声。故此金长公到了沈雁飞背后而沈雁飞尚且不觉。这时全长公只要一举手便足以制敌死命。

    沈雁飞懵然不觉,从容道:“小可幸而追上老前辈,请老前辈高抬贵手,把人赐还小可。此刻青城上元观上下不安,都为了老前辈把人带走”

    金长公的手掌已到了沈雁飞背上,倏然一落,只用三只手指,抓住他的后颈。沈雁飞陡觉全身一麻,已动弹不得。五阴手凌霄看了摇摇头,金长公却问道:“青城上元观发生了什么事?小子快说!”

    沈雁飞冷冷道:“你用这等鬼蜮手段,沈某决不服你。”

    凌霄道:“金兄先放手,这厮来找我要人,老夫可真莫名其妙。”

    金长公哼一声,放手退开几步,防他反击。沈雁飞转回头向他一笑,道:“谢谢老道长,我算是多了一层经验。”然后扭回头对凌霄道:“凌老前辈你和小可一道到上元观去,带走了青城叛徒顾聪”

    “慢着,老夫几时和你到上元观去的?”

    “中午的时候,你不是和小可一道走的?”

    五阴手凌霄呵呵大笑,道:“金见你看奇不奇,居然有此怪事。”

    金长公道:“小子你别胡说,他和贫道从早晨对弈至今,中午可没有离开半步。”

    沈雁飞眼睛连眨,叫疲乏:“这就奇了,小可还和凌老前辈说了许多话。那时候你换了一件淡青色的长衫,没有携带兵器。老道长你大可以到上元观问一下。

    五阴手凌霄俯首寻思片刻,道:“你起个誓,说是真个见到我。“小可如有虚言,五雷轰顶。”

    黄山金长公乃是玄门中人,往昔和青城派也有交情,故此显然十分关心,道:“凌兄你搅什么鬼,快把人交出来吧,那顾聪可恶透顶,目下江湖上都传说上元观中藏着断肠镖那件宝贝,都是这厮想法子使师门惹祸。”

    “那么金兄你也相信是我干的好事了?。凌霄带笑质问,可是那笑容透出阴森味道。”

    金长公露出防备神色,道:“他不是已罚了重誓,难道有假不成?贫道劝你还是把人交出来算啦!”

    沈雁飞心想道:“等他们交上手,我便四处细察一下,那顾聪可能还在附近藏匿着。”

    五阴手凌霄仰天大笑道:“这个消息太好了。哈哈喂,孩子你不是说过要替老夫效劳么?目下千面人已泄露踪迹,也许平生大恨可由此而雪了,哈哈”金长公和沈雁飞都为之愕然,沈雁飞咕哝道:“那么怎么办呢?那厮除非和顾聪一道走,否则我可认不出来。”

    凌霄看看,已是申末之际,便道:“千面人志既在青城藏宝,定然尚在附近。咱们现在立刻去搜寻,料必有所发现。不过咱们要规定一个暗号,以免又被那厮蒙骗。”

    他们悄声约好暗号之后,便立刻分头人山搜寻千面人和顾聪踪迹。

    单表沈雁飞这一路,他仍照原定计划,穿过这座山谷,绕麓搜索。那金长公和凌霄已不知打哪儿走了。出得谷去,只见青山绵亘,矗立遮天。顺着山麓飞驰了十多里,忽见山石后人影一门,心中微动,诈作不知,照直急驰而过,刚刚过了两丈,便以极快身法,闪人一块大石后面。

    山坡处尽是嶙峋怪石,又高又大,他借着石头掩护身形,反抄过去。耳中忽听窃窃低语声,暗中轩眉一笑,隐身在语声后面的大石顶。

    只听有人嗟讶道:“咦,那厮怎的就走没了影?真有那么快的脚程?”

    另一个人道:“他走得就像鸟飞般快,可真正难惹。”

    沈雁飞又轩眉一笑,不过有点奇怪的是那两人语声都没有顾聪的份儿。这时已知这里仅有两人,料那千面人定在其中,心想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非立下煞手不可。

    那两人弄着什么,他暗运一口真气,倏然长啸一声,双臂一振,身形拔空而起。到了空中,猛然化为鱼鹰人水之势,头下脚上,搜索地面。只见两个道人全是一手倒提长剑。一只手拿着一枚响炮之类的东西,正要施放。他真气一沉,身形疾如电掣般急冲疾泻而下,宛如鹰隼下击,激起风声呼呼。那两道人分明是青城上元现道侣装束,但沈雁飞认定那千面人擅长变化,毫不犹疑地全力下击,在这顷刻间已掣出修罗扇,映出一天红光。

    两道人又来不及发放响炮,齐齐挺剑指着沈雁飞,两柄长剑精光耀眼。沈雁飞冷哼一声,修罗扇疾然一卷,阴气涌出,竟把两支长剑带得歪往一旁。他的右手已如毒蛇般地直取右边道人前胸步廊穴。同时横脚一勾,急袭左边那道人的后脑府风穴。

    这种奋不顾身的招式,如非深仇大浪,等闲不能使用。两道人齐齐失声一叫,身形微滞,竟然躲之不及。

    沈雁飞忽然吓出一身冷汗,这倒不是那两个道人的长剑从下面疾划上来,因为他的修罗肩上阴气仍能封住这两支剑。倒是他觉得这两道人武功不够预想中高明而大惊。试想那千面人数十年前已经成名,岂能连躲避他进攻也显得迟滞?一念之转,快如电闪。登时手脚俱挪开一点,而且将八成真力减到最少。

    两道人俱觉出长剑和身体轻轻一震,分开数步。沈雁飞已站在地上,朗声道:“两位道长可是从青城上元观来的?”

    他们这时才回味过来早先竟是多么危险,鬓发间沁出冷汗,竟答不回话。

    “小可沈雁飞,和傅伟兄乃是好朋友,刚才无心得罪,盼道长们海量包涵。”说到这里,两个道人忽然一齐转身,分头疾退。弄得沈雁飞怔在当地,拦又不是,不拦住又莫名其妙。

    正在发怔之际,忽听一声佛号,从乱石中转出一个人,原来是位慈眉善目的老女尼,正是当日赠他杨枝宝露的白云老尼。

    不过沈雁飞从未和她见过面,故而不识得她。

    “阿弥陀佛,当日石陵镇一别,沈施主如今英姿越见焕发,噫,沈施主诧容满面,敢是不识贫尼?你可还记得有人对你提过白云这个法号。”

    沈雁飞失声道:“暧,你是紫竹庵的白云大师?小可不但听过,而且还要拜谢大师赐药之恩。”

    白云老尼面色一沉,道:“贫尼自分出世已久,本没有什么机会再施用武功,可是你这自甘下流的人,迫得贫尼要重作冯妇,试试你究有多大的气候。”

    沈雁飞皱眉道:“大师此话怎说?小可已改邪归正”

    “住口,贫尼眼睛尚未昏花,早先在山腰处已见到你的恶迹,刚才又看见你表演绝技。

    来吧,不要多废唇舌,贫尼年纪虽老,但却不容易打发呢!”

    沈雁飞懊恼之极,仰天长笑一声,四山回应。白云老尼慈眉轻皱,想道:“悔不该把灵药给他服了,使他内功精湛如此。”

    石后忽又转出一人,一身雪白衣裳,头上还用一条白丝巾,包扎着一头云发,乍看来就像守孝的素服。

    这位白衣姑娘眉清目秀,真个是秋水为神玉为骨,冷艳无双。沈雁飞目光一扫将过去,哎的一叫,目瞪口呆。

    敢情这位姑娘乃是日夕难忘的吴水琴,她冷冷瞥了沈雁飞一眼,便向白云老尼道:“老师父把他让给我吧。”

    沈雁飞心中想大叫一声琴妹妹,这月来的阔别,生像已经历了几十年。可是他又感觉到他们之间似乎已被一道深渊隔开,他毫无法子可以超越,因此这一声琴妹妹,只在他心里响着。

    白云老尼坚决地摇摇头道:“你是知道青城派对我的意义,对么?”

    吴小琴紧紧闭着嘴唇,歇了片刻,她道:“好吧,老师父,我就置身事外!”

    她话声甫歇,身形一晃,已退回石后,沈雁飞觉得她的声音十分陌生,宛如听到另外一个世界的人在说话。错眼间已不见了她的踪迹,也不感到奇怪(他一向不知道吴小琴懂得武功),只有一阵空虚绝望袭上心头不,使得他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白云老尼缓缓走前几步,忽然被他那种奇异的神情愣住,歇了一会儿,她徐徐道:“沈雁飞,她已经走了,她永远不要再见到你,否则她会把你杀死。”

    “我我还活着么?”他哺哺说,头颅无力地垂下来:“琴妹妹又回到她自己的世界去,记得曾经有一度,我把她从那个世界里带领出来现在她又回去了”

    一块拳头大的石头从远处划个弧形飞过来,带着尖锐的破空声音,沈雁飞怔怔不动,啪的一声,石头正好击在他身上,把他击得退了一步。

    白云老尼嗟道:“她去得更远了。”眼光收回来,只见沈雁飞面色苍白如死,忽然捧胸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白云老尼忽然跃过去,一掌拍在他后心,沈雁飞又哇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举袖揩揩唇边血迹,惘然道:“琴妹妹走了,她真的走了可是为什么呢?”白云老尼本身从情天恨海中熬过来,深知沈雁飞此时心中的悲痛,无可伦比。登时对他甚是同情,她本想指点迷津,告知他吴小琴是为了另外一个女人而如此怨愤,但她老人家又深深疼爱那温柔如水的祝可卿,故此不好说出来。否则异日沈雁飞遇着祝可卿的话,必定会把她杀死。

    她同情地叹息一声,觉得这世界上所发生的一切,老是这个模样,所渴望的偏得不到,祸咎却随时随地隐藏在附近,一有机会,它便降临头上。于是这位洞彻世情的老尼飘洒地走开,忽然回头慈祥地道:“沈雁飞,你好自为之,切勿妄开杀戒,回头是岸。”说到这里,已走出好几丈,人与语声渐渐远去。剩下陷在哀伤中的沈雁飞,孤零零地在夕阳下独立神伤。

    且说吴小琴把沈雁飞打了一石头,远远看见他吐血光景,芳心有如被把利刀不住地剜着似的,眼泪直流,悲叫一声,转身疾奔。

    这时她方寸已乱,神智好像有点昏迷,也不知走了多少个十里,黄昏已降临大地,暮色凄迷,气氛荒凉可悲。

    忽然有两个人拦在谷口,她本能地停下脚步。那两人之中,一个红面白髯的老人,身穿淡青色长衫,一个是个蓬首垢面的少年,脸色枯败难看,但却十分熟悉。

    那白髯老人眼中陡然一亮,赞声好漂亮的妞儿,那蓬首垢面少年却身躯一震。吴小琴没理睬他们,一径从他们的身边慢慢走过,刚走出四五步,那少年叫道:“吴小琴!”

    吴小琴停住脚步,偶然回头,只见那少年道:“你不认识我么?吴小琴。”

    白髯老人忽然一伸手,把那少年穴道点住,本立不动,自家却走到吴小琴面前,笑嘻嘻道:“吴姑娘这是要上哪儿呀?老夫五阴手凌霄,你可曾听过我的名字?”

    这老头儿嘻嘻笑着,一面挨近去,倏然电闪般一手抓去,抓向吴小琴玉臂上曲池穴。

    五阴手凌霄虽然出手如电,但却抓个空,吴小琴精神一振,尖声笑道:“原来你就是五阴手凌霄,哈哈,本姑娘正想找你哩”她的笑声非常狂放,有点不大正常。

    白髯老人霜眉一皱,脸上露出狡笑,问道:“你找我老人家干什么?”

    吴小琴站了片刻,脑中翻涌血气渐渐下降,神智渐复。四顾一眼,便轻咦一声,自言自语道:“我到了什么地方?那个人不是青城叛徒顾聪么?”

    五阴手凌霄趁她眼光移开,倏然又伸手抓到,其快无比,吴小琴手肘一抬,撞将出去,啪的一响,她反而退了一步。五阴手凌霄面色大变,敢情吴小琴退了一步之后,他才发觉一股柔力潜迫上身,登时不由自主地退了大半丈远,差点跌倒,只见他一转身,如飞而退,顺手把顾聪提起,没人山林深密处。

    吴小琴愣了半天,忽然记起青城叛徒顾聪曾经设计陷害她和沈雁飞之事。同时又忆起五阴手凌霄乃是她师父的对头。这两个人全都不应放过,可是她再想一下,便叹口气,懒懒向后转,准备走出山外。

    刚走了十几步路,只见树林中钻出一人,笑嘻嘻拦住去路。吴小琴星目一膘,芳心大震,原来这人便是沈雁飞。

    这刻满腔幽怨,忍捺不住哇地哭出声来。沈雁飞为之一怔,没有说话。

    吴小琴泪珠满脸,伤心万状,却不明白伤心些什么。可是见他不来安慰,更感到委屈。

    沈雁飞呆了一阵,便走近她身前,抽出一条汗巾,为她拭泪。吴小琴真愿意倒在他怀中痛哭个够,但仍然矜持不肯倒过去。汗巾按在她面上,忽然嗅到一阵香气,头脑立刻为之昏迷。

    但她动力湛深无比,猛可提住那口真气,怒骂道:“你使什么坏?”

    跟着闭上眼睛,娇躯摇摇欲倒。口听沈雁飞呵呵大笑,叫道:“倒也,倒也!”

    吴小琴身躯向前一倾,沈雁飞伸手来扶,只听她哼一声,忽然一掌推去。

    沈雁飞大叫一声,震退半丈之远,登时抱腹蹲倒地上。吴小琴这一掌本能取他性命,但临到发力时,芳心忽软,只用上三成力量。不过到底用了真力,头脑更加发晕,连忙提气奋余力跃走。

    且说那五阴手凌霄和金长公两人,各奔一方,那五阴手凌霄熟请青城山地势,一径外奔后山崎岖难走的路径。不过他自知千面人曾经假冒他,那青城派的人如碰上他的话,必定会生出误会,因此十分小心。到后山搜查了许多地方,不时碰到上元观的道人,他必须避开,故而耽搁不少时间。

    正在搜索之时,忽听响炮三鸣,跟着又见前面有两个道人走来,便问在一旁。

    两个道人带着笑容,提剑直奔向上元观方向。一个道人大声道:“我们总算运气不错,偏偏派着是搜拿沈雁飞的差事,如今他既然被捕,我们可以稍为休息一下了。”

    另外那个道人笑道:“你想得蛮如意的,只怕一回观中,又派出来追缉五阴手凌霄啦”说到这里,忽听响炮连鸣四声。这道人接着诧道:“连顾聪也抓回来了,那小子怎的落了单?”

    五阴子凌霄忖道:“别忙,沈雁飞莫非就是那孩子?他不是曾经自称沈某?暧,原来是七星庄秦宣真的叛徒,最近他的名头可大啦,现在他被困上元观,事因千面人假扮我而起的,看来我得先去救了他再算。不过真奇怪,以他那一身本事,尚且被擒,难道青城上元现出了什么名手?”这可叫做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凌霄本来自负极高,但和沈雁飞打了一场之后,心中不无惴惴之感。

    于是他放开脚程,从别路绕回上元观去,这时暮色已深,加之上元观的道人们绝没想到真的五阴手凌霄会潜回观中,故此近观一带反而疏忽之甚。

    此处附带先表明一笔的,便是吴小琴所遇的五阴子凌霄,既与顾聪同路,当然是千面人假扮的。

    这时上元观中灯火辉煌,五阴手凌霄从后面潜入,远远瞧见有个院子里,两个老头正在厅中喝酒畅谈,倒像这观中没有发生什么事的。他还瞧见其中一个双目已瞽,因此脚上特别小心,这是因为失去视觉的人,听觉必定特别灵敏之故。

    越过这院子,跃登屋背,一径扑向北帝殿,因为他知道凡是观中处理什么紧急事情,都在这北帝殿中。

    果然殿中灯烛辉煌,光如白昼,两排道人雁行而立,分列殿的两旁,当中倒着两个人,其中一个五花大绑,正是沈雁飞。另一个结曲如虾,横卧地上,看来已经死了,却是青城叛徒顾聪。

    当中上首香案之前,站着一个中年道人。神情庄严肃穆,颔下三绝黑须,飘然有出尘之概。这位道人乃是本观观主玄光真人。

    这时有两个道侣站在沈雁飞后面,其中一个刚在禀告经过情形。五阴手凌霄虽然只听到后面大半,已明白那沈雁飞被擒的缘故,乃是因身上负伤,倒在地上,故此上元观搜索逃犯的道侣,根本不费吹灰之力,便把他捆住擒了回观。

    沈雁飞浑身俱被捆住,闭住双目,身躯微颤,显然是在行功运气。

    凌霄在屋脊隐蔽处看得清楚,移目又见那玄光观主正在拂须寻思,心中暗叫一声不好,蓄势待发。

    玄光观主一抬目,已瞥见沈雁飞运功情形,便下领道:“把沈雁飞穴道点住,解开绳索,等本观主和傅伟师弟谈过再作处置。”

    排首一个中年道人朗声道:“观主容禀,这厮手底毒辣,杀死本观两位道侣,务请观主从严惩处,先废了他一身武功再说。”

    玄光观主道:“玄明师弟不必多言。”

    那两个站在沈雁飞身后的道人,其中一个倏然俯身,骄指如前向沈雁飞腹上阴交穴点去。猛听屋顶有人如雷般大喝一声,沈雁飞也四肢一振;把绳索都完全震断,但双胞和双踝间仍有一种鹿筋细绳未断,一条人影有如天际陨星般疾坠下来。人未到掌力先至,把那个弯腰点穴的道人懂得滚开大半丈。

    殿中仍然鸦雀无声,可是剑光耀眼,原来那两排道人都佩着宝剑,这时齐齐掣剑在手,但因观主未曾下令,故此全无动静。}叮来的人正是五明手凌霄,他虽是成名多年,但仍不敢轻视上元观这一群道人,顾不得替沈雁飞弄断鹿筋细绳。双目灼灼,一径凝视玄光观主。

    “老夫五阴手凌霄,闻得上元观传令搜捕老夫下落,特来送死。”

    玄光观主那么忠厚的人,此时双目也泛针刺人寒光,冷冷道:“很好,本观在凌施主限中,不过是座破庙,要来就来,要去就去,嘿嘿地上的沈雁飞这时面色转白,停止了挣扎,大概是负伤中安运真力所致。

    五阴手凌霄哈哈大笑道:“老夫亲来钦仰青城上元观大名,百年的通定真人,更是老夫佩服的剑客。想不到睽别多年,重到青城,却反被贵观缉捕。不过贵观主的气度也不愧为一派领袖,在这种情势之下,仍然不曾下令群殴,老夫衷心赞佩。”

    玄光观主峻声道:“请问凌施主,敝观叛徒可是被你处死的?”

    五阴手凌霄肃容道:“不是。”

    “可是由施主救他出现的?”

    他又朗声应道:“不是。”

    两排雁立的道人听了他肯定的答案,都禁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玄光观主仰天而笑道:“施主故意刁难贫道,竟是何意?”

    五阴手凌霄低头看看沈雁飞,只见他面如金纸,露出痛苦之色,细看一眼,忽然惊问道:“沈雁飞,是谁把你伤了?”

    玄光观主为之脸色一沉,两旁的道人也面现怒容。原来五阴手凌霄不答观主之言,反而去问沈雁飞伤势,不但有轻视观主之意,而且也令人想到他这句问话,分明是为他撑腰做后台之意。

    沈雁飞闭着眼睛,只哼卿一声,凌霄在囊中掏出一个小瓶,倒出三粒丹药,便待喂他。

    玄光观主倏然一跃,到了五阴手凌霄之前,峻声道:“凌施主莫怪贫道无礼。”说到这里,右手一抬,接住飞过来的一支青光闪闪的松纹古剑。伸剑一震,嗡嗡响处,剑风四射。他又遭:“贫道今晚要领教施主的五阴鬼手,若是贫道输了,施主尽管救治此人。”

    五阴手凌霄抬目凝视着他,歇了片刻,才道:“观主难道不知沈雁飞危在旦夕?若要老夫先较量技艺,除非你有冰骨桃花散,否则再延片刻,沈雁飞性命不保。”

    猛听一个娇滴滴的嗓子道:“冰骨桃花散在此。”人影一晃,香风满地,原来是杨婉贞,她手中托着一包粉红色的药末,俏生生站在玄光观主身畔。

    五阴手凌霄定睛一看,果然是青城派昔年刀伤圣药冰骨桃花散。但他已知青城派自从通定真人羽化之后,此药方子已经失传,何以忽又出现,而且还是个女孩子?不觉诧然凝瞧杨婉贞一眼。殿中一众道人,除了玄光观主明知杨婉贞、张明霞来历,因祖师昔年谆谆遗嘱不许对白衣女侠叶秀报复,故此并无芥蒂之外。其余的道人均觉得诧异,原来他们不知杨婉贞师承来历,是以又窃窃私语起来。

    凌霄道:“好,既有此药,老夫的丹丸可得藏拙啦!上元观中果是藏龙卧虎,老夫和观主比划一下倒无不可,但老夫若侥幸占了上风,只请观主答允一事。”

    玄光观主应声道:“施主赢了贫道宝剑,尽管把此人带走。”

    五阴手凌霄摇头道:“把他救活就成了,你们之间的怨仇我犯不上招惹,但观主可得赐告伤他之人,老夫只找寻那位高手。”

    众人听了都莫名其妙起来,要说他不为沈雁飞撑腰,却又要观主交出伤他之人,说是护着沈雁飞,但又说不要把他带走,真个莫测高深。

    玄光观主道:“施主可将人带走,但伤他之人,贫道却不知道。”

    凌霄怒道:“你真护着那凶手?”

    忽然人影直扑下来,卷起满殿风声,玄光和杨婉贞齐齐一抖剑,霞光重重,护住地上两人。

    那人倏然现身,原来是位玄门羽士,得道全真。童颜鹤发,手中一支拂尘,一卷道经。

    来者原来是黄山金长公。

    他对玄光观主稽首道:“贫道金长公,适才已见观主一切处置,果不愧为青城派掌门,贫道钦佩之甚。”

    玄光观主也稽首还礼,未及开言,只见金长公陡地一摇拂尘,一阵狂飘,直卷五阴手凌霄。凌霄抬手拂髯,掌心微微,向外一吐,接住金长公这一下。彼此内力不相上下身稳如山。

    金长公朗声道:“冷云丹天下无双。”

    五阴手凌霄应声道:“五阴手武林称霸。”

    众人一听,都十分诧异起来,怎么这两位年逾古稀的高人,一见面就自夸自话?便诧异地等他们矜夸下去。

    金长公摆一下拂尘,指指地下的沈雁飞道:“他不能说话了么?”

    凌霄点头道:“除非用冰骨桃花散。”

    众人听了这两句问答,一时都摸不着头脑。

    金长公道:“先刻凌兄在屋脊上,难道没听到沈雁飞被擒经过?观主何尝知道是谁?”

    五阴手凌霄哈哈一笑,道:“老夫岂有不知,但你看,我若慢慢解释的话,岂不太示弱些?而且我也听不完全,不知那伤他之人,到底是否本观请来的好手。”

    金长公瞧瞧沈雁飞的形状,点头道:“怪不得你会着急。”

    凌宵登时像被人揭着伤痕似的暴怒起来,道:“老夫岂须慢慢解释。”

    金长公歉然一笑,道:“凌兄别误会贫道之意。”他干咳一声,转面向诧愕的玄光观主道:“这位凌兄并非救走贵观叛徒那位,当时贫道正与凌兄对奕,他不可能有分身之术。这宗乱子乃是一个外号千面人的家伙弄出来的,贫道可用名誉担保凌兄不是那人。我们那时得到沈雁飞通知,便约好了暗号,以免再被那千面人蒙蔽,刚才我们通了暗号,的确不讹”

    众人发出恍悟的轻啊声,玄光观主道:“前辈之言,贫道焉能不信,说起来倒是贫道粗心之失,致使凌施主蒙受不白之冤。”

    凌霄这时也泛起笑容,大段中空气也立刻弛缓下来。金长公道:“女施主的冰骨桃花散可否赐沈雁飞一点儿,贫道真想不通他何以会杀死贵观的人,他本来帮着去追捕那千面人和贵派叛徒下落的历!”

    杨境贞连忙上前,挑了一点儿运一口真气,吹人沈雁飞鼻子中。

    殿中寂然无声,都等待着沈雁飞醒来后如何答复。但等了片刻,沈雁飞仍然紧闭双眼,昏迷不醒。

    那冰骨桃花散乃天下第一的刀伤圣药,似他这种内伤,虽然不能治好,但仍能使他立刻减轻伤势和消减痛苦,人也立时清醒。

    如今这一失效,凌霄便怀疑地瞧瞧杨婉贞,因为他可不知道通定真人昔年已将此方传给白衣女侠叶秀,由叶秀传与她妹子散花仙子叶清,杨婉贞则是散花仙女叶清的首徒。

    金长公却知悉这一段往事,霜眉斜竖,忖道:“冰骨桃花断无失效之理,难道这小子真的杀了本观道侣,因而诈作昏迷而想抵赖过去?”

    杨婉贞一则奇怪,二则脸上挂不住,又挑了一点,正要吹送人沈雁飞鼻孔中。金长公突伸拂尘拦住,道:“姑娘且慢,这等灵药不宜糟塌。”

    五阴手凌霄接嘴道:“这药会不会收藏过久,失去灵效?”这句问话,正是殿中许多道人的心声。

    金长公肃容道:“非也,此药一点不失灵效,依贫道看来,其中恐有蹊跷。”

    此言一出,沈雁飞立刻欠伸而起,流露出惊讶的样子,四下打量。

    金长公朗朗道:“冷云丹天下无双。”

    五阴手凌霄接嘴念道:“五阴手武林称霸”

    尚未念完,沈雁飞因吸引住全殿目光,此时他忽然讶叫一声,举手指住殿顶。全殿的人都顺着上他手指之处望去。忽听砰砰砰大响三声,满殿冒起浓烟,白茫茫一片,咫尺不见人面。

    金长公、凌霄。玄光观主和杨婉贞四人齐齐叱喝连声,涌身分头飞出大殿。

    外面一片暗黑,凉风习习,并无夜行人影。五阴手凌霄厉声道:“金道兄,咱们又被那厮当面骗过。”

    不一会儿殿中浓烟稍稀,已不见了沈雁飞的人影。两排雁立的道人各各持剑作势。却没有移动半步。于是大家才知道说了半天的千面人,竟然就在眼前。

    大家又跃回殿中,金长公缓缓道:“那厮乔装之术,天下第一,的确见面也难辨真伪。

    咱们如今得把观中所有的人聚集在一起,验明真伪,然后再约定暗号,这才分头追捕,便万无一失了。”

    玄光观主现出难色,道:“本观道侣总数在三百人左右,另外加上别处来的道侣,不下三百四十人。本观之人尚好辨认,但外处来的道侣,便难盘出真伪。”

    凌霄眼睁睁让宿仇逃走,气得直吹胡子,杨婉贞忽然道:“那千面人虽说得到冰骨桃花解救,但药量甚少,故此他不敢运气纵跃,只能从地上逃走。咱们此刻立即搜观,相信尚可发现一点蛛丝马迹。”

    五阴手凌霄应声叫好,玄光观主虽然明知困难甚多,但只好尽尽人事。当下约定一个暗号,便是先打招呼者竖举三指,对方立即竖两指回报。另外响钟传命所有本观道侣来北帝殿中聚集。

    钟声宏亮地响彻青城高处,殿中这时只走剩两名道侣,好安排听到钟声而来此殿的人。

    其余的人,都分头搜索全观。

    杨婉贞不好独搜,便持剑紧随着玄光观主,到处搜查。只见全观道侣,听到响亮的钟声,都纷纷向北帝殿走去。

    片刻间偌大一座道观,寂然无声。玄光观主悄悄对杨婉贞道:“那千面人机警非常,必定会改装为道侣,混在北帝殿中。”

    杨婉贞认真地点头道:“观主所猜极是,我们不如回去暗中监视在殿外。”

    这时已绕到后面,杨婉贞又道:“幸亏观主凡事持重,换了别人,怕不也把沈伯伯锁拿起来。”

    玄光观主听得飘飘然,便道:“那厮如混至北帝殿中,便不必着急,不如先到院子去,把此事始末大略告知沈老施主。”

    两人刚要步人院中,忽见生判官沈鉴大踏步出来。他一见玄光观主,连忙施了一礼,便想说话。玄光观主稽首作答,却先发言道:“沈施主想是听到钟声惊扰?”

    生判官沈鉴道:“不是。”他歇一下,瞧见两人都露出诧色,便又道:“在下非常惭愧,承蒙贵观容许庇栖,却反而使得贵观上下不安。”

    玄光观主疑惑的道:“施主此话怎说?贫道不懂。”

    生判官沈鉴毅然道:“劣子在贵观中闹出事情,在下可不能包庇于他,请两位施轻脚步,随在下进来。”

    玄光观主忙道:“施主想于什么?”

    杨境贞却紧张起来,道:“观主呀,那厮在里面呢!”

    生判官沈鉴面色一变,却没有说什么,面上露出悲壮的表情,当先走进院子。脚下陷得较重,口中故意大声道:“奇怪,这钟声真响嘛话声和步声把后面跟着的两人完全掩饰住。房中瞽目老人张中元正倒了一杯茶,给一个人喝,那人正是沈雁飞。

    玄光观主由正门抢先进去,松文古剑一摆,沉声道:“狡贼哪儿走。”

    沈雁飞一看是玄光观主,倏然跃起来,踢开后窗,便想逃跑。窗外一支利剑挟着劲烈剑风戮到,有人娇叱一声回去。沈雁飞果然听话地飘退数尺,后窗那人随即跳进来,原来是杨婉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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