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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前,母亲为我们照看女儿,父亲一个人在一所偏僻的乡村小学里苦度时日。本来可以请保姆,可父亲和母亲都不同意,他们疼爱这唯一的外孙女,就像疼爱小时候的我一样。两年下来,父亲的身体拖得很差,各种疼痛一齐袭上身来,每次回来,都是一副疲病的模样,这件事我可能要内疚一辈子。
终于盼到父亲退休了,心里暗暗高兴,一家人可以团聚了。可过了春节,父亲说什么也要到乡下老家去。父亲说了许多理由,其中两件事是他一直想做而没能做的,一是要回去照顾我们八十多岁的奶奶,二是要实现他多年来的夙愿:养花,搞盆景根雕。他需要一块土地,他希望自己老有所为,他要陪着奶奶度过人生最后的阶段。
父亲从来不曾颓废过,即使在吃菜饭穿补丁靠借贷过日子的艰难时期,总有一些新的设想支撑着他维护着我们的家,也葆养着他永远年青的心。他和母亲养鸡、种生姜、开小饭馆,经营代销店,在八十年代,在还没有多少商品意识的农村,首开先例。我们的生活也因他们的辛勤劳动一步步走出了穷困的阴影。
父亲以往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为自己,这次,他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我没有理由阻止他。可当时我很生气,一是生气他的固执,怎么劝也没有用;二是考虑到女儿还有一年才能上幼儿园,父亲一走,母亲也要走,我不愿意半路上请保姆。我希望父亲跟我们住一年,好好玩一年,调理调理身体,又能为我们解决暂时的困难,这不是两全其美吗?可父亲一刻也呆不住了,整天莫名的烦躁,对谁也没有好脸色,父亲跟我说话,从来都是亲切和蔼的,可他那些天像变了一个人。喝酒,和母亲吵到深夜,他们关房里吵,我也懒得理他们。他们的声音很大,我能听到,跟着他们一起无眠。父亲和母亲一辈子没有红过脸,这下子,似乎要把一辈子没有吵的架全吵了。
父亲为什么要走,母亲为什么如此难过,我为什么不愿多置一辞,这对我和我的父母都是心口永远的痛。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包公也解决不了的事,我又如何解决得了?我想这也算是他们自我排遣的一种方式吧,吵一吵,心里或许舒畅许多。作为女儿,我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他们感受到来自女儿的爱。
父亲走了,从父亲走的那天起,天便开始下雨,整整下了一个月。母亲一直在叹气,我又生气又难过。父亲说,母亲仍然留下照看我的女儿,他保证把乡下的家拾掇得像模像样,一年后接母亲回去。可我已打定主意让母亲去陪父亲,我不能让父亲再这样一个人过下去。父亲说了,他要种园子,要养猪,还要侍弄根雕盆景,我知道他干不了这些,毕竟六十岁的人了,衰老的身体负荷太多,那么多创业的念头就足以压垮他了。
一个月快结束的时候,冒雨去看父亲,他正在租来的土房子里和帮忙的人吃饭。一锅煮得黑黑的不知什么汤,一杯苞谷烧酒。父亲很高兴,带我屋里屋外看了一番。屋子又黑又脏,堆着破柜烂箱,到处是泥巴,我看不出什么好来。我们小时候,不就是在这样的土房子里长大的吗?父亲身上,头发上落满了尘土,父亲一向是极爱整洁的,他不喜欢邋里邋遢。难受在心里一阵阵往上涌。
临走时,父亲用他才买的旧摩托送我,坐在父亲身后,看到父亲的头发已白了大半,踩引擎的脚显得吃力,真想对他说,跟我回去吧。我知道说了也没用,父亲的执拗我已领教够了。可怎么也忍不住心酸,仿佛是自己狠心把父亲丢在了孤独无助的乡下。回到家,只对母亲说,正在修整租来的房子,一切都好。我不敢重述父亲在那里的辛苦和狼狈,我会在母亲面前忍不住自己的眼泪。
大约又过了一个月,母亲也去了,我们把女儿送到了一个私人托儿所。下班回家,再没有现成的饭吃,脏衣服堆在洗衣机里,房子一个星期整理一回,平时就让它乱着。每到周末,必须来一次彻底的大扫除,比上班还累。生活在忙乱中前行,由父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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