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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由暗自苦笑。
他知晓,士人不可能为黄巾军所用,朝廷也并不没有想象中的那般不堪一击,黄巾军未来的命运必然十分坎坷。
所以,面对郭嘉的这番消极言论,波才并没有动怒,只是感到深深的悲哀与沮丧。
“先生请讲,在下洗耳恭听。”
郭嘉略作沉吟,道:“下策:花钱买通十常侍,向朝廷献上降表。”
波才闻言脸色微动,以为郭嘉是在劝降自己,就准备发怒。
不过很快,他就想起了这只是郭嘉说的下策,当即问道:“我率众投降,必然也是大功一件,为何还要买通十常侍,还只是下策。”
郭嘉摇头道:“此次黄巾起义,有席卷天下之势,朝廷为了杀鸡儆猴,未必会接受渠帅的投降。”
“只有买通十常侍,才有可能让他们说动天子,允许渠帅投降。”
“之所以为下策,乃因渠帅行此举,纵能保一时富贵、安全,终究会被清算,恐怕不得善终。”
波才心中凛然,问道:“何为中策?”
郭嘉道:“中策则是将大军交由别人,渠帅自己带上钱财、家眷,躲到南方,如此或能享一世富贵。”
“之所以为中策,乃因渠帅手下无兵而坐拥大量钱财,恐遭别人觊觎。”
波才眉头紧皱,继续问道:“何为上策?”
郭嘉直视波才,道:“剔除军中老弱,挑选精兵强将,带上所掠夺之钱粮,去黄巾名号而啸聚山林。”
“渠帅若仅为匪啸聚一方,只要不攻城掠地,不打着反叛朝廷之旗号,经由黄巾之乱,朝廷也未必有余力派兵清剿。”
“渠帅则可于暗中积蓄实力。”
“待天下有变,进可占据一地,为一方诸侯;退可以麾下兵马为进身之阶,投靠一方雄主,封候拜将,封妻荫子,亦不枉此生。”
波才听到这里,久久不语。
最终,他直勾勾的看着郭嘉,声音略显干涩的说道:“先生说了上中下三策,为何没有说继续响应大贤良师,行改天换地之事,又会如何?”
郭嘉轻声道:“唯死尔!”
声音虽小,却宛若晴天霹雳,让波才脸色有些发白。
郭嘉走了。
波才独自站在城头,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却是想起了当初差点病死,被大贤良师所救,而后跟随大贤良师四处布道的往事。
他想起了这些年跟随大贤良师游历,见过的无数惨剧,迷茫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发如韭,剪复生,头如鸡,割复鸣,吏不必可畏,小民从来不可轻.。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狗官当政,我们便杀官造反;天子昏聩,我们便改天换地!”
“天下既然容不下吾等。”
“吾等,便反了这天。”
“纵死,亦无悔!”
天色已至黄昏,本来慢慢变小的雨,又开始变大了。
正式的战船船舱里面,却没有多少雨水,因为在建造之初就已经考虑到了雨天排水的问题。
至于那些大型竹筏,却也根本不需要排水。
唯有那些渔船,因为造价较低的缘故,并没有设置排水系统,士兵们不得不人工排水,忙碌无比。
戏志才看着飞快行驶的战船,指着前面说道:“明公,前面就是长社境内了。”
周琦道:“通知下去,让夜晚能视物者全部聚集起来,余者在河畔守住船只。”
长社并非依水而建,距离洧水还有二十多里距离,想要在大雨滂沱夜晚奔袭这么远,几乎不可能。
可惜时间不等人,波才所派援兵随时都可能抵达长社,官兵所带干粮也不多。
哪怕明知不可为,周琦也决定博一搏。
置之死地而后生,不外乎如此!
夜晚。
大雨滂沱。
周琦亲率五千余官兵艰难行军,途中哪怕先后有人掉队,也不做理会。
饶是如此,周琦仍旧没能在当天晚上抵达长社。
说到底,他高估了官兵的耐力,也低估了道路难行的程度。
他也低估了,士卒们在洧水之上漂流一天,对于体力的严重消耗。
甚至于,就连戏志才都没有料到这些。
战争并非儿戏,谁都不可能料到所有事情,无论周琦还是戏志才,都缺乏在各种情况下行军打仗的经验,很多事情有些太想当然了。
不过经由此事,下次如果再遇到雨夜行军之事,哪怕只是轻装上阵,周琦也会更有经验。
这也从另一方面能够看出,没有什么天生的名将,能够在战争中不断学习进步,却又能不死的将领,早晚必然会成为一代名将。
眼看天色逐渐放明,周琦麾下却只剩下三千余人,他遥望着长社所在的方向,已经打算领兵撤退。
雨夜奔袭长社的计划,必须停止,需要另想办法攻破长社了。
实在不行,也不能先撤往鄢陵。
周琦正准备下令之时,忽然看到周瑾拎着一人,急匆匆跑了过来。
“明公,我捉了一个黄巾贼寇,你猜他是何人属下?”
周琦问道:“这里除了长社裴元绍麾下黄巾,难道还有其余地方的黄巾军?”
周瑾笑道:“明公所言不差,此人正是汝南黄巾渠帅黄邵麾下。”
周琦闻言,不由面露惊愕之色,继而将目光放在了那名黄巾军身上。
“噗通!”
未曾想,那名黄巾军看到周琦以后,却是急忙跪在地上,眼睛中满是惶恐。
“小,小人,拜,拜见周将军!”
周琦却是不知,自己如今在汝南黄巾之中,究竟拥有着什么样的名声,几乎可以说是令人闻风丧胆。
周琦扶起那人,问道:“吾与渠帅黄邵也算有些交情,汝无需如此害怕。”
“我且问你,你们如何会来到颍川?”
那人急忙答道:“不敢瞒将军,我家渠帅与龚都不合,带着我们离开以后没了去处,就开始在汝南流窜。”
“后来得知波才渠帅在颍川大破官兵,我家渠帅想要奔个好前程,这才带领我等进入颍川。”
“未曾想,恰巧遇上龚都。”
“渠帅带领我们与之交战数次,互有伤亡,这才耽误了行程,以致如今尚未进入长社城内。”
周琦听到这里,眼睛却是亮了起来。
临时黄巾营寨。
黄邵看着外面的雨逐渐停歇,忍不住骂道:“若非龚都那厮屡次与我厮杀,吾早就带着兄弟们前往长社享福了,怎会在这里受苦?”
一想到龚都,黄邵脸上就忍不住露出了愤恨之色。
彭脱死后,他本来还带着四五千兵马离去,可是在汝南流窜的过程中,战死、逃跑者有两千余人。
眼看手下越来越少,黄邵心里有些着急,所以在得知波才大破官兵以后,才想要前来长社投奔颍川黄巾。
未曾想。
遇到龚都那厮以后,两人屡次交战,以致黄邵麾下将士损失惨重,现在只剩下一千余人,可谓是凄惨无比。
黄邵正咒骂间,忽然看到前往隐约出现了许多兵马,当即大惊失色,吼道:“敌袭,敌袭!”
黄邵以为,又是龚都领兵前来厮杀。
“黄邵兄弟,好久不见!”
黄邵麾下千余人尚未摆好阵势,就听到了一道爽朗的笑声。
听着那个略显熟悉的声音,黄邵不由呆愣当场,等到看清楚说话之人的容貌以后,黄邵眼中不由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若非此人,汝南黄巾又怎会败?
黄巾渠帅彭脱又怎会死?
可是看到眼前之人以后,黄邵却无论如何也恨不起来。
想到这里,黄邵就忍不住给自己一个巴掌,暗道:“若非被此人利用,渠帅又岂会被气死?”
“黄邵兄弟,可愿请我入营喝上一杯?”
就在此时,周琦的声音再次传来,黄邵不由神情微凝。
他冷笑道:“伱来我营寨喝酒,是友是敌?”
周琦笑道:“友如何,敌又如何?”
黄邵将手中大刀插入土中,喝道:“若为敌,汝且放马过来,将我麾下兄弟全部杀光,让我跪在里面陪你喝酒!”
“若为友,营寨之内只需你周琦一人进入!”
周琦闻言,不由眼神微凝,继而笑道:“我与黄兄是友非敌,此来讨酒只为叙旧,怎会妄动干戈?”
黄邵喝道:“既如此,那便独身来我营寨!”
周琦大笑一声,道:“既然黄兄诚心相邀,某岂有不去之理?”
典韦、许褚闻言大急,皆劝道:“明公不可!”
周琦解下了腰中佩剑,将其交给了许褚,对着二人摇了摇头,就准备独身前往黄巾军营寨。
典韦却是上前一步,厉声喝道:“右中郎将前去会友,某自当前往斟酒!”
黄邵冷笑道:“某麾下千余将士,岂会没有斟酒之人?”
周琦拦下了还准备再说什么的典韦,道:“典君且放心,我一人前往即可。”
典韦心中大急,道:“吾尝闻:三军不可夺其帅也。明公贵为一军主帅,岂能以身犯险?”
周琦拍了拍典韦的手背,道:“能否攻下长社,皆在黄邵身上。这杯酒,我必须独自去饮,典君勿忧。”
言毕,周琦大步朝着黄邵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