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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着说,世子跟大主公本来就不一样,大主公重情义,世子却只重权益,世子图的是一时新鲜,绝不会为护她一个没名份的侍妾触怒大女君,小女就担心日后受尽大女君的磋磨,生不如死。
我就是个糊涂人,不信大女君出身名门竟然如此狠毒,只顾着宽慰小女莫要多想,可未隔几日,大女君就带着小女去了别苑,我也难免担心,好几次去别苑,想求大女君让我见一见小女,大女君都拒绝了,我更难心安了,一连做了几晚的噩梦,梦里头,小女直冲我喊救命。”
乔恪已经抛出了杀手锏,当然要乘胜追击,和着“旧情人”的悲号,转动起他的手腕来,一把把地捻着他的胡须,修须是他坚持了三十年的“日课”,一天都不疏忽,他的胡须长不及胸,堪堪遮住了喉节,这长度,自诩为美髯公是不可能的,但乔恪觉得自己捻须的手势颇为潇洒,他每当自得时,手腕和手指就闲不下来。
瀛姝“年幼无知”时,悄悄地就跟南次议论:“我家祖父爱盘玉,阿父他总爱拿着块卵石盘玩,我还听说也有人爱盘玩菩提子、沉香木的,只有乔翁翁最特别,老爱盘玩胡须,那手势,真是让人眼花缭乱,就是胡须越盘越稀疏了,又总不见盘出什么光泽来。”
彼时瀛姝对乔恪还是不反感的。
现在,她一见乔恪忙碌的手腕和手指,也有点忍不住想发笑,正忍着呢,就听乔恪说:“秣陵别苑是归乔楻所有,算是他一房的私产,但亲长在,不别居,任氏做为我平邑伯府的长媳,她本就不该不事父母别居于墅苑,这道理出身士族的妇人怎会不明?但她偏就不管不顾地去了,且还勒令姜氏也必须去,她安的是什么心?在平邑伯府,她不敢如何,到了墅苑,她才好发作姜氏!”
“平邑伯这话又有歧谬了。”瀛姝道:“亲长在,不别居,是指高堂健在,子孙不得别藉异财,却从无规束不得往别苑短住之说。且任女君往别苑小住,同行者中还有乔三娘,三娘可是乔侍郎的嫡女,若无父祖允同,怎敢留宿在别苑?平邑伯既然先行允准,此时再用这样的借口指责任女君,又岂合情理呢?”
“中女史难道不知?小女自来就受长嫂抚教……”
“三娘之所以一直为任女君抚教,不是因为虽有父母在上,但父母无一能尽抚教之责么?可即便如此,毕竟是要往世母的别苑小住,三娘岂能不先禀明高堂?”
“析儿,不用在这些细枝末节上跟个女流之辈辩争。”乔恪终于有点品过味来——在瀛姝的胡搅蛮缠下,他们确有可能说漏嘴,于是手腕又是一翻,五个手指头依次拈须:“姜季,你来说,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姜季早就忍不住要发言了,终于被他的大主公点了名,兴奋得两眼直冒贼光,一双眼珠子,倒像是被乔恪盘玩了几十年似的。
“贱内日夜不安,小人先也以为是妇人家心思重,可要是置之不顾吧,又怕贱内积了病气引发出症候来,便想着别的人也还罢了,三公子的仆从追风自来就厚道,又因为他毕竟识文断字,竟隐隐有了大主公的风格,多了不少怜贫悯弱的心肠,小人就见了追风,是打算从他口中问出句准话,若小女一切平安,小人讲给贱内听了,她也不会再疑神疑鬼,谁知道,我一张口,追风竟然惊惶不安,小人一再追问,他竟越发惊惶了,小人左思右想,这才求到大主公面前,大主公才将追风喊回了伯府,令他实话实讲。”
姜季说到这儿,就颓然地低下了头,抬起手臂来,做出副用袖子抹泪的情状。
“重任”已经转移给了最后一个证人追风,也只有他,才能说清楚别苑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做为早已经被乔恪收买的“内应”,而且乔恪不惜开出了“认为义孙”如此一个极具诱惑的交换条件,追风的功能当然不仅限人证而已,事实上他还担负着给乔谦下药,促成乔谦与姜氏有染的艰巨任务,只是乔恪起初也并没有料到姜氏会被杀人灭口,至于追风,他就更没想到姜氏竟然会殒亡于平邑伯府的阋墙之争了。
他是乔谦的仆从,当然不会出入乔恪的居院,他第一次见姜氏其实是在秣陵湖苑,秣陵之水,被引入了宅墙之内,女子站在满树红叶的灿影里,回眸,又垂眸,笑容敛尽。
看呆了他,后知后觉才晓得,也看呆了乔谦。
于是早就准备好的药,便不再存在作用,姜氏遗落的香囊被乔谦拾得,后来……香囊又重新佩于姜氏的腰间。
他没有目睹某一些场境,但他深信不疑,大主公希望发生的事情果然发生了,顺理成章的,水到渠成的,根本就不需要他去画蛇添足。
可现在不一样了,姜氏那样一个美好的女子已经被乔谦这个负心汉杀害了,他必须要为那可怜的女子道出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