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冬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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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亚冬是我的一个朋友。

    亚冬常常穿一些很花了一点钱，但又让人看不出真实质地的衣服。他身材干瘪，像一副不堪重负的瘦小的衣架，不怎么修边幅。亚冬颧骨很高，当他紧抿着嘴唇斜视某个物体的时候，脸上便完全显出皮包骨的情形。

    亚冬给我的感觉是，他可以在蒙蒙的雨中很潇洒地行走，有时还甩一甩湿漉漉的头发，这时他当然是不要伞的。如果你认为亚冬很深沉，那可就大错而特错了。他有时会突然朝某个素不相识的你吼出一句“hello”或“真好”之类。在你悚然回视之间，他的目光已游移到别的物体上。但你分明看不出他到底在瞧什么，他的脸上挂着超然的微笑。

    现实生活中的亚冬不伦不类。时值冬日，他的被褥依然是一边用来垫一边用来盖，一不小心你就会看到下面冰冷的铺板。我怎么也感觉不出亚冬在雨中湿漉漉地行走的时候，他会不会抖抖索索。亚冬清教徒式的生活方式，让我感觉他没有体温。但亚冬也有激发的时候，他的“hello”大抵是朝路上行走的女孩而发的。亚冬还没谈恋爱，他孤单而孤独。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亚冬平常不怎么爱言语，所说也只是插科打诨，不着边际而且粗俗，有点精神分裂症的样子。但我爱和亚冬交谈。他的全部激情和智慧会在某个话题的议论中得到充分的体现。妙语连珠，谈锋犀利而雄健，思维敏捷而且深刻。你只感觉此时语言智慧的云母片在他周围的空气里闪烁个不停。除此之外，他不屑一顾。

    我和亚冬其实没什么深交。记得有一回，我和亚冬几个进城。我们当时没抱什么目的，属无业游民性质。那天，我们逛了好些地方，最后还看了一场电影，那也许是我们唯一的消费吧。不过，这中间，亚冬在废旧书摊上买了一本厚厚的柏拉图。亚冬当时把它抱在手中，就像是中午一大块午餐面包。其实，这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最近碰着亚冬，看不出他又多大变化。据说他工作了好几个地方，如丧家犬一般。只不过，他配了一副超薄并且加膜的近视眼镜。这样，亚冬再也用不着在街道旁靠翻眼皮来看清风景了。他其实早就有近视。

    亚冬的谈锋依然雄健，在对某一话题发表议论的时候。但我也看出他的萎顿与失落。他对我说，你看了一地鸡毛吗？讲的是一位大学生刚参加工作的时候，满怀激情，满怀着美好的志向。可后来，生活中的琐事，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断地磨砺耗散着他，使他不胜其烦。最后，他为了赶开一群鸡，飞洒出一地鸡毛。鸡毛是什么？就是生命不能承受之轻。亚冬的话在我听来，依然是一种评论而已。亚冬从没有发表过一篇文章，但他常使我做一些文学上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