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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池碧波隔绝了夏王和众人,他已经深深沉入水底,双手向两侧展开,全身上下都被涤尘水所浸泡,乌黑的长发静静地漂浮在水面之上,像生长的柔婉水草一般。已经过去一盏茶的时间了,涤尘池边上的滴漏中的沙子已经去了三分之一,水面下他的面容模糊不清,却揪动着许多人的心。虽然众人知道夏王定然无碍,却不由自主的狐疑起来。涤尘本只是意思一下即可,夏王在入水后前后走三步就可以出水,为什么夏王进去了那么久还没有挪步的意思,栏杆周围的人开始窃窃私语,青丘国主低头深思,天帝的视线远远地投在她的身上,只觉得那紧缩的眉头令他心头一痛。
花雨纷纷落下,一个妙曼的身影在千片万片的花瓣中如精灵般穿梭,长袖舒展开,遮住了宛似如水墨画一般清秀灵动的容颜。风乍起,她踏着清风徐徐而来,露出一张似喜还悲的眼眸,盈盈地如一汪秋水,深情的凝视着自己,她殷红如樱桃的嘴唇缓缓张开,却听不见在说些什么。他想伸出手去捉住她,然而伸手触及的那一刻,她像漫天的烟花一般散去,徒然留下空空旷旷的白色。
不要忘记,千万不要忘记,是谁在心底悲鸣,夏王只觉得从头到脚底,都被一股巨大的悲伤所笼罩着,那样浓重的悲伤让他寸步难行,甚至区分不出身处何处。
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耳边朗朗说话,既熟悉又陌生:“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永远永远,哪怕去了黄泉,上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青离!”
场景突然一变,仿佛躺在坚硬的床榻上,手指动弹不了,却能清晰地听到身边那个女子在微微地哭泣,他很想很想睁开眼睛告诉她:“不要哭,青离,我在这里,不要再哭了。”
那女子的哭声渐渐地停歇,耳朵再也听不到唏嘘的声音,他心底涌起无穷无尽的恐慌,你去了哪里,不要走,陪着我!
额头,鼻尖,还有干枯的嘴唇,被最温柔最甜蜜的嘴唇轻轻地依次吻过,夏王觉得身体里面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又有什么东西被填充的满满的,这是世界上最深的幸福。在碧波水中,谁也没有看见,夏王的眼角渗出一颗大大的泪珠。
巨大的喜悦突然被打断,母亲的颜容突然出现在面前,她比自己离开时候更加美丽,似乎自己的离去并没有给她留下什么痕迹,但是她眼神中流露的悲伤却似浩淼无边的海洋。她伸出手来缓缓道:“启,快回来,快回到母亲身边来。”
夏王脑中浑浑噩噩,回到那里去,他正想伸出手去握住母亲的手,突然间母亲似乎被什么牵引着迅即无匹的往后退去,她惊怒的冲自己大喝一声:“启,别被迷惑,快回来!快回来!”
青丘国主的影像完全消失,周围又恢复平静和煦的模样,在珞珈山,青离懒洋洋的躺在显出原形的他身上,一边无聊的唠叨:“今天母亲又要考察我了,哎。”他只觉得满心喜悦,身不由主的说道:“不要紧,今天早晨我刚刚捡了一颗琅琊果,你拿去就是。”
青离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接着,是在密城西山的台阶上,青离敏捷地从他的胳膊中抽出手来,狡黠的笑道:“华落你好大胆,你不知道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吗?”
自己还没有从吃惊中醒悟过来,她又笑嘻嘻的把手伸过来,满脸的得意。
夏王从心底满溢中喜悦,青离,我要陪着你,一生一世都不分开。
滴漏的沙子快要见底,青丘国主猛的抬头睁眼向天帝望去,眼中燃烧着熊熊烈火,她脸上气的通红,正要说些什么,却被珞珈上神止住,珞珈上神的眼睛淡漠而没有生气,顺着她手指之处,夏王正缓缓迈出第一步。
天帝的瞳孔突然收紧,仿佛看到什么令人吃惊的事情,在他炽烈的目光下,夏王在水底走了一步,两步,三步,接着转身,又是一步,两步,三步,滴漏中的沙子在这一刻彻底流空,涤尘池边爆发热烈的欢呼声,天后的脸色变得苍白。
夏王全身湿淋淋的迈出水面,水珠沿着衣袖衣角大颗大颗的落下,仿佛一个人悲伤欲绝的眼泪,在他的脚底氤氲开来湿漉漉的一片。他抬头望望四周,一一将所有人的神情仔细看在眼中,面上的疑惑一闪而过,又恢复了沉静如水的笑意,从容不迫地走上台阶,缓缓走到天帝面前向他行礼谢恩。珞珈上神发髻上的簪子一动不动,只是簪子的竹叶上处似乎有一颗晶莹的细微露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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