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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楚兰趴在乱草堆中,他是军团厢指,属于高级军官,地位与地方上的知府知州不相上下,在大理寺大牢之内,享受到的唯一待遇就是被单独关押在一间牢房之内,四面是黑漆漆的墙壁,只有一盏永远都明亮不起来的孤灯陪伴着他。
杀了张国荃为文灵惜报仇,他一点都不后悔;依着他的性子,好汉做事好汉当,就到衙门自首,把事情担下来就是了。但是,韩彦古说,他痛快了不要紧,只怕太子殿下会受到牵连,起码要落一个御下不严的口碑,如果有人推波助澜,事情也许会演变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为了灵惜,他不吝以身犯险,不惜自毁前程。灵惜是他曾经的梦幻,他可以为她去生为她去死;为了太子,他也愿意承受肉体的折磨,不过,大理寺的大刑真难熬啊!
三天之内,他被连续提审,一遍一遍用刑,开始还有气力骂几句过过嘴瘾,现在都懒得说话,每每会想到死,如果不是还残存着一丝活下去的希望,他是不肯承受这种屈辱的。
十指钻心的疼痛,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好地方,他不能仰卧只能面朝下趴着,这个姿势也不舒服,他懒得动了。
迷迷糊糊中,忽然听到有人在叫他:“大官人,小的买了些酒菜,坚持着吃一点吧?”
狱卒曹清对他很好,想尽办法照应,魏楚兰挣扎着起来,道:“老曹,来搭把手,这劳什子的脚镣恁地沉重,拖不动咧!”
曹清扶着魏楚兰来到桌子前,让他扶着桌子战好,取了一个破垫子放到凳子上,搀扶着魏楚兰坐了。桌子上有鸡有鸭,有鱼有肉,还有一坛子酒,魏楚兰端起酒杯,嗅了嗅,惊奇地说道:“好你个老曹,居然买了丰乐楼的‘眉寿酒’?”
曹清陪着笑说道:“大官人想吃什么交代下来,没有办不到的事情。海大官人和太子府的成大官都托了人,上面命我照顾大官人。遭罪受刑,我们只能干看着,说不上话;让大官人过得舒服些还是做得到的。”
魏楚兰一口将酒灌下去,抄起烧鸡,大嚼起来,还不忘拍拍老曹的肩膀,说几句客气话:“不管怎样,我交你这个朋友。如果我能出去,咱们一辈子喝酒吃肉玩女人,如果我出不去,那就只能下辈子见了。”
曹清帮着把酒满上,道:“呵呵,将来少不得麻烦大官人。我那小儿子就想进捧日军官学校,到时候还请大官人帮着通通门路!”
“小事一桩,放心就是!来喝酒!”有酒有肉,魏楚兰暂时忘却了身上的疼痛,觉得有滋有味呢!
喝了两刻钟,曹清忽然说道:“大官人,小的得给您提个醒:刑部左侍郎万俟禼有名的鬼见愁,心狠手辣,不打紧的时候,您也说些软和话,不是少遭点罪?”
魏楚兰撇嘴道:“这个你不懂,他们要我承认的事情,我是到死都不会说的,哼,大不了一死而已。”
“小的听说,明天正卿就会回来审案,您还是有点准备才是啊!”
准备什么?自从进了大牢,魏楚兰早就准备好了,多活一天是一天,死了咱也不怨天尤人,那是咱的命!咱一个小商人,做到了军团厢指,媳妇娶了两房,儿女双全;指挥上万人马冲锋陷阵,威风也威风过了,杀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早就够本了。来吧,老子要是皱皱眉头,就不是好汉。
提审的地点还是老地方,刑具摆得整整齐齐,火盆里的炭火烧得正旺,烙铁通红,这东西放在身上,真他娘的不是人受的。
对面换了一位狗官,东方英又回来了,今天程敦复没来,万俟禼还是那副欠揍的样子。
东方英狞笑着说:“魏楚兰想明白了没有,招是不招?”
魏楚兰大马金刀地站着,道:“东方小子,我没做过的事情,你倒是要我招什么?退一万步讲,即便我承认禽兽张国荃是我亲手干掉的,你是不是还要问主使是谁?”
“这个自然!”
“我说没有主使,就是我一个人干的,头脑一发热,没控制住自己的手,就把事情做了,你信吗?若是肯信,咱们也别费劲了,我招。你们办好了差事,进宫领赏;我呢,吹一杯断头酒,等着刽子手的鬼头刀,岂不是干脆?”
万俟禼饶有兴致地说:“好,很好!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早这样,不就免了皮肉之苦?你杀张国荃,太子知道不知道?都有谁知道?说!”
魏楚兰朝着两名狗官喷出一口浓痰,可惜,力量只是差了那么一点,落在他们身前的桌案之上。魏楚兰狂笑道:“绕来绕去,还是想让我做卖主求荣的畜生。你们这帮畜生怎知道做人的好处?把好人都变成畜生就是你们毕生的愿望吧?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头上三尺有神明,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因果循环早晚报应。老子下辈子先把你们这样的畜生杀光,还人间一个清平世界。哈哈,东方畜生、万小禽兽,动手吧!”
两位朝廷大员被骂得七窍生烟,东方英连声叫道:“来人,给我用刑!”
万俟禼道:“慢!今天我给他准备了一件新玩意,还没有人能熬过来,来呀,给我抬上来。”
一只大铁锅,架到炭火之上,衙役不停地往里面加水和一些白花花的东西,另外一个簸箕里面装的是生麻,这又是搞什么把戏?
万俟禼迈着四方步晃过来,道:“本官为魏厢指介绍一下,这边的是生麻,锅里的是树胶。这两种东西结合到一起,就会产生了不起的效果,嗯,非常了不起啊!”
熬了大概一刻钟,万俟禼一挥手,衙役用生麻蘸了树胶,贴到木柱子上,只是片刻的光景,奋力向下一撕,只听“咯吱”一声,柱子的表面全被撕扯下来,露出簇新的表面。
魏楚兰暗暗叫苦,冷汗直流。
万俟禼阴笑着说:“这是本官发明的一种新式刑具,叫披麻拷扒皮问。只要这么轻轻一扯,就是一块人皮,怎么样,魏厢指要不要尝一尝是什么滋味?”
魏楚兰奋力睁着,怎奈身子被四名衙役摁得死死的动弹不得,嘴里却可以大骂:“来吧,你老子就在这儿站着。我的儿,为父到了阴朝地府也不会放过你!记着我的话,你不得好死!”
“用刑!”
扒掉上衣,上身被摁到木板之上,忽然一股滚烫的东西贴到后背上,魏楚兰大汗直流。稍停片刻,树胶与皮肤紧紧地粘在一起,随着“嘎吱”一声,一种无法承受的剧痛传来,魏楚兰大叫一声,昏倒在地。
再度醒来,屋子的光线似乎更暗了,温度似乎更低了,面前的人影在不停地摇晃,魏楚兰猛地摇摇脑袋,才稍微清醒了一些。恢复知觉,疼痛传来,双臂紧紧抱在胸前,身子“簌簌”发抖,上牙碰下牙不停地打冷战,恍惚中,魏楚兰暗叹一声:“太子殿下,咱尽力了!”
他意识到,他过不去今天了。
“嘟,魏楚兰你到底是招还不招?”万俟禼还在聒噪着。
魏楚兰摆摆手,有气无力地说:“我的儿,为父招还不行吗?你过来,我全都告诉你!”
四名衙役,两人夹住他的胳膊,两人抱住他的大腿,姓万的小子恁地胆小,不确定安全了是不是根本不敢过来?
“水,给我点水喝!”
一碗凉水灌下去,流逝的力气在迅速恢复:呵呵,两位混账师父的训练还是有效果的,别的不论,身体恢复的速度是旁人根本无法企及的。慢慢地调整呼吸,暗中提气,魏楚兰道:“身边放四个人,手铐脚镣,五花大绑,我的儿也忒瞧得起你爹我了。”
万俟禼不屑地说:“休要再逞口舌之力,有话快说。”
“那也得先把我扶起来啊!这样子如何说话?”
他不是被扶起来的,而是被拔起来的。身体刚刚站稳,右脚闪电般踢出,将身前的两人踹出一丈开外,脑袋向后猛撞,将一个小子的鬼脸撞成满脸花。两膀用力,大叫一声:“开!”
身上的绳索崩断,魏楚兰长啸一声,将万俟禼扑倒在地,两条胳膊如同铁棍一般死死卡住万俟禼的脖子,张开血盆大口向仇人的脖子咬去。比虎狼还锋利的牙齿曾经在战场上咬死过党项英雄,辖戛斯好汉,一个龌龊的小男人,更是不在话下。
万俟禼拼命挣扎:“救命啊,救我!”
“快把他们分开!”东方英高声命令着。
“噗嗤”一声,牙齿咬破了脖子上的血管,一股腥臊的鲜血喷到嘴里,魏楚兰一口咽下,奋力再咬!
忽觉后心一凉,魏楚兰脑中一黑,顿时觉得力量在离他而去,从来没有感受过的一种东西扑面而来,和他融为一体。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双手再用力,牙齿再咬,死也要像一个大宋军人,与敌人战斗到最后一刻。
魏楚兰后背中刀,与世长辞;他的力气很大,临死还在保持着生前的动作,无论衙役用多少力气,都不能将两人分开。最后,折断了魏楚兰的手臂,撕掉万俟禼脖子上的一块肉,这才把左侍郎营救出来。
东方英面色如土,站在五尺开外,小声问道:“死了吗?”
一名衙役试了一下万俟禼的鼻息,道:“左侍郎没气了。”
“混账东西,我问的是魏楚兰!”
“早死了!”
东方英走到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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