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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高呼,行三跪九叩之礼,伏地静听号令。
“李一平、黄克胜、张一非、刘仓四人曲奉好佞,结党营私,乱军乱政,图谋不轨——左右拿下了!”
“扎——”
四个人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几个如狼似虎的校尉恶狠狠地走上来,两个擒一个,熟练地将胳膊向后一拧,一眨眼功夫就被捆得结结实实。
李一平是实缺副将,与吴六——样的品秩。此时他被吴六一的威势吓住了,等清醒过来,忽地一跃而起,拧着脖子问道:“你说我们曲奉奸佞,图谋不轨,有何凭证,这是在京都,不奉诏你就想杀人,没那么容易!”
“搜他们!”吴六一听而不闻,指着几个被擒的人命令戈什哈。
一搜就明白了。李一平身上除了一柄锋利的匕首外,还有一包散药。魏东亭跟着史龙彪几年,耳濡目染,搭眼一瞧就知是毒药。笑了笑坐下,深深舒了一口气。再看张一非和刘仓,也都穿着内甲护身,各藏着一柄短小利刃。不问自明,他们赴宴前已商定好了。只有黄克胜身上没有搜出甚么来,呆呆地站着不语。
吴六一顿时勃然大怒,嘿嘿冷笑道:“何先生,拿出名单来念,念一个拿一个!”
“是!”何志铭当庭忽地站起,黑豆似的双眼闪着的的亮光”从袖中取出名单朗声宣读。一共十一个人,都被校尉门绑得像米粽一般,一搜身,竞有八人带着凶器!
“好!”吴六一狞笑一声问道:“怀里揣着这等东西来赴宴,也算独具贼胆!你们还有何话讲?”
“匕首乃防身之物,毒饵是用来药兔子的!”李一平大声喊道:“就算是来杀你,难道就是图谋不轨?”
“哼哼!”吴六一冷笑一声,气自丹田而出,更显得凶横无比。他仗剑走至李一平身边道:“本欲取了你的首级,可你死了连个兔子也不如;若留下你的舌头还多少有点用处——来啊!”“扎!”廊下校尉雷鸣般地应道。
吴六一忽地挺剑,横斜一刺,长剑直贯张一非、刘仓腰胯。二人惨叫一声,噗地翻倒——然后猛地拨出血淋淋的剑来,轻松自如地地靴底上正反二蹭,从容插入鞘内“将尸体收了,明儿给他们的家属送去赙仪三千两。”
厅中众将见他凶横无比又是王命斩将,无一人敢出来相劝。
“黄将军!”吴六一阴笑着转过脸说道:“你的事体不明,暂回后堂厢房歇着,真地冤了你,铁丐自当负荆请罪!——几位带暗器的游击千总兄弟请到西边厢屋里,我给你们另备一席。没带凶器的都跟着黄将军去!”说着一挥手,拖尸的拖尸,带人的带人,眨眼儿功夫便收拾干净了。
“公事了了,咱们再接着饮酒!”吴六一伸了个懒腰,呵呵笑道“诸位,来呀来呀,不关你们的事,咱们吃酒嘛!”
尽管他帐下众将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将军,几时见过这种阵仗?一时如同吃了吕太后的筵宴,肉跳心惊,软着腿各自归座。何志铭这个幕后谋士忙举杯把盏道:“诸位将军!为少公子长寿,干杯嘛!”
方才说得一句,忽然外边一声递一声传进来“圣旨到!”吴六一笑对众人道:“我倒不防来的恁快!你们且坐着安心吃酒,我去接旨!”便命:“放炮迎旨!”
这边“咚咚咚”三声号炮响过,泰必图满面笑容捧旨进来,道:“铁公,我今日成了报讯的喜鹊,上午给鳌太师颁发恩诏,晚间又给你来送圣旨,一会儿喜酒是要讨吃一杯的!”
吴六一哈哈大笑道:“这个自然!”说着便吩咐铺摆香案。里边众将军哪里还吃得下酒,一个个停著住杯,侧耳细听。
泰必图见吴六一和颜说色,毫无紧张戒备的神色,心早放下一半。只等香案摆停当,便踱至上首,面南而立,缓缓展开诏书读道:
奉上谕:着吴六一实领兵部侍郎缺,并加尚书衔,给双眼花翎。
所遗九门提督一缺,暂由李一平署领。钦此!
厅内众将听到此旨无不大惊失色。只东厢房里被捆着的李一平心中暗喜,无奈口中塞满了麻胡桃,出声不得。
吴六一叩首接旨在手,也不捧读,嘻嘻笑着对泰必图道:“公事已了,吃喜酒。来,给泰大人洗尘!”
一个校尉双手奉盘端了酒出来。泰必图立饮一杯,笑道:“请李大人出来,大家共贺一杯。”话犹未完,忽地嘎然而止,原来吴六一正在捧读诏旨,脸色愈来愈阴沉。
“泰公!”吴六一单手掂了掂诏书问道:“怎地不是皇上亲笔所书?”
“除了特旨,哪有亲写的?都是翰林拟了,再交上书房转请皇上过目用印。”泰必图愕然道“我有几个脑袋,敢用假诏欺君?”
“不对了!”吴六一突然脸色一变,怪目圆睁,连声音也显得格外刺耳,回头招呼厅里吃酒的将官们:“都出来!”
将军们被今晚的事弄得糊里糊涂,听到叫声,便都挨次而出,躬身垂首立于廊下。
“我有一言,诸将静听!”吴六一朗声说道,便从怀中取出密诏说:“放炮接旨!”须臾便听石破天惊般三声巨响。火光浓烟起处,西厢房已被炸为一片平地,怀揣凶器前来吃酒的八名游击千总已被崩为灰烬!廊下众将个个吓得面无人色,俯伏在地高声呼道:“万岁!”
吴六一当众宣读了密诏,大喝一声道:“皇上亲笔密旨与我;九门提督一职,不奉亲笔圣谕概不奉诏!今日泰必图侍郎前来降旨,却是上书房所草:这就蹊跷了!”说着将两份诏书传给诸将:“你们都瞧瞧!”
泰必图早吓得两腿籁籁发抖,忙堆起笑来道:“下官并不知皇上有此密诏,想必是上书房弄错了。回头查一查就清楚了。吴公今晚便不奉诏也罢。”
“泰公,你难道不知我吴某混名叫铁丐么么?”吴六一笑道“‘铁’者,其一。心如铁,‘丐’者,索取无已也。既来了,想走就不那么容易了!”
“我是兵部堂官,你再厉害不过是我的属下,待要怎的?”泰必图知道今日之事不能善了,态度也变得强硬起来。
“也不怎么样,”吴六一笑道:“你与李将军一路,且在敝府东厢房忍耐一时,明儿事体弄清楚了,我自与你赔情好了!”说着手一挥道“拿下!”
“大胆!”泰必图到底是兵部侍郎,一声大喝,几个校尉面面相觑,僵住了不敢动手,铁丐怒极“唰”地一声取下佩剑横挺在手,大喝道:“拿下!”校尉们再不敢怠慢,上前推着便走。
“慢!”魏东亭格格笑着从厅里走了出来“请泰侍郎给鳌中堂写张条子。”
“写什么?”泰必图见魏东亭也在此,知道大事已去,颤声问道。
魏东亭一抬手,厅里一个小厮捧出笔砚就着台阶铺好“你写,写下‘丐事已谐,按计行事’八个字即可。”泰必图无奈,只好抖着手写了几遍,魏东亭才满意地笑对众将道:“几位兄弟太斯文了,泰侍郎这样进去,岂不叫李将军眼红,也请安置了的好。”
铁丐只一点头,校尉们便也照李一平的榜样,将他捆送到东厢房。
处置完毕,天色将亮,正是五鼓漏尽时分。时间已相当紧迫,魏东亭笑谓吴六一:“将军办事真爽快,不过还有一事,要请将军鼎力相助。”
“什么事?”
“除照咱们前夜议定的办外,还要偏劳何先生出一趟险差。”
“我?”何志铭见点到自己,有点莫名其妙,见魏东亭晃了晃手中纸条,立时明白过来。踌蹰之下,嗫嚅道:“我泊力不胜任罢?”
“你的心计十分周密,这件事非你不可。”魏东亭笑道:“诏书一下,你就是兵部主事,赏侍郎衔的了,能空着手儿见主子么?”
何志铭道:“我倒不是不敢去,鳌拜这人疑心最重,只怕三盘两问,误了主上的大事。”
“志铭!”吴六一慨然道“这盘棋只有咱们合手应心才能下好,不可心疑,不可手软。大丈夫成败与否在此一举!”
何志铭听了这话,双手高高一拱道:“那兄弟就勉从其命罢!”说完,便去涣了一身青衣,袖了纸条长捐而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