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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老话常说“三十而立”费溪却是“三十而废”

    最近,他觉得自己很倒霉,让“喝口凉水都塞牙”的至理名言抓了苦差。他感觉日子就像下到锅里的饺子,被沸水煮得上下翻滚,每天过得都不安生。现在,他一闭上眼,脑子里就会放电影,把他和易萧萧吵的架全放映出来。

    易萧萧歇斯底里地说:“费溪,你要是真爱我,你就放了我吧。算我求求你,好吧?”

    前两天,易萧萧往他身上扣屎盆子,说他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和他公司的人事经理冷歆萌有一腿。这两天,她却骂他是个窝囊废,整天无所事事,让女人养着他。

    费溪听着易萧萧的谩骂就来气,心里感到很憋屈。他想,若不是以辞职明志,会落到今天无所事事的地步吗?再说了,待业在家也只是暂时的,等时机合适,自己还会出山的!

    “你明明不喜欢我了,还抓住我不放。你这是何苦呢?咱们谁也别耽误谁了。”她嘴上倒是挺为别人着想,他却不领情。

    易萧萧继续冷言冷语地说:“你有合适的千万别错过了。我要是有合适的也不会拿捏着。咱们明天就去离婚吧。我知道你有了。”

    费溪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趿拉着布鞋向阳台走去,他想,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远处柏油路上的路灯散发着柔和的光亮,过路的车辆风驰电掣般地驶向了远方。看着眼前的街景,费溪嘴里充满了苦涩。他不知道无为争吵的日子何时到头,也不知道长此以往,他们的感情会不会给吵没了。

    看着麦城市区被灯光映红的天空,费溪发自内心地冷笑了几声,他低估了女人挥刀断情丝的决心。前两天他还心存幻想,觉得易萧萧哭一哭闹一闹,发泄发泄情绪,事就算过去了。谁承想她越来越起劲儿,竟摆出一副不把他千刀万剐不算完的架势。

    “你说你走还是我们娘俩走。我不想再看见你,我希望你有自知之明,从我眼前消失。”易萧萧恶狠狠的表情里透着不容动摇的刚毅。

    费溪肚子里憋着一团怒火,整个人无精打采地徘徊在楼前的水泥路上,他被易萧萧推搡出了家门,现在有家难回。老婆要和他离婚,他该怎么办,他又能怎么办?

    以前,婚姻和房子像两座山坚不可摧地压在他的双肩上,让他不敢有丝毫懈怠,生怕一不小心就会顾此失彼,丢掉一个。现在,他感受着即将人去楼空的孤寂和压抑,自嘲地想,他是不是太犯贱了。

    “你怎么不学好呢?都三十好几的人了,做什么事总得考虑考虑吧。我和你爸指望着你们把日子过好,指望着你们再给我们生个孙子。你看看你过了些什么日子。你听我的,去向她认个错吧。我和你爸不想把老脸丢尽了。”

    纸是包不住火的。易萧萧背着费溪给他父母打了电话,她哭着说她要和费溪离婚,她还说是费溪先对不起她的,他背着她和别的女人好上了,她还说费溪为了那个女人丢了工作

    费溪妈教训他儿子的时候,他儿子正在一家公司面试。当妈的心肠软,看不得自己的孩子过不好日子,骂完他,就在电话里哭了起来。她不知道费溪为了找工作已经面试了好几家,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

    那悲切的哭声像锥刺一样扎在了费溪的心坎上,他心痛得半晌无语,中途匆忙地结束了成功的面试。

    他漫无目的地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情绪低落到了极点。他没预料到易萧萧会主动给他妈打电话。

    “你说你怎么这么无赖啊。你就这么不要自尊,打算当一辈子泥腿子啊。你别以为我没招。你要是同意,咱们就协议离婚,好说好散,你要是再拖着,不在离婚协议上签字,我就去法院起诉。”

    费溪打肿脸充胖子,欲责难易萧萧,借机缓和一下他们剑拔弩张的关系。易萧萧不吃他这一套,铁了心要和他分道扬镳。看着她冷若寒霜的面容,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他的幻觉还没消失,父亲病重的消息惊得他从沙发上弹跳了起来。就在他和易萧萧干架的时间,他父亲因知道他们闹离婚的事,气得引发了旧病。

    “姓费的,你就折腾吧。你非得闹得几个家庭鸡犬不宁才死心是吧。你自己酿的苦酒你一个人喝去吧,和我没任何关系。我发誓我要是再管你们老费家的事我就不得好死!”易萧萧毫无人情味地说,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情。

    2

    风柔弱无骨地吹过来,浮萍居无定所地在水面上飘来荡去,岸边杂草随风起舞,炫耀着定居后的得意与惬意。

    费溪感觉他就是故乡眼前的那一块浮萍,这么些年以来,他被父母的汗水和希望吹动着漂向了城市。他榨干父母最后一滴血汗,预支好多年青春后,才有一盏麦城的灯为他而亮。

    当他犹如河边的芦苇一样扎根生长,等待岁月割掉一茬又一茬的生命时,他蓦然发现生活中的黑洞正张着血盆大口,吞噬着自己身边的一切。

    古老而寂静的村巷里,看不见一个人,只有三五只母鸡在烂草堆里啄着食。费溪心思沉重的脚步声带起路面上的尘土,也惊扰了那几只专心觅食的母鸡。它们拍打着翅膀迅捷地跑进了巷子某一分支的深处,一只多事的狗不知从什么地方蹿出来,冲着它们就是一阵虚张声势的狂吠。

    或许是费溪的无动于衷伤害了它的狗拿耗子的自尊心,它咧着白齿森森的大口冲向了他。

    他从恍惚中清醒过来,人还没完全转过身去,那只狗怯懦地倒退了几步,叫得更凶更剽悍了。

    “去,狗!他表哥回来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路过的一位乡邻替费溪驱赶着狗,一口气和他打完了招呼。“我昨天听他们说你爸又病了,这刚想着去看看他呢,还一直没倒出空来。”路过的乡邻接过了费溪递来的香烟。

    “哥哥!”费溪的妹妹觅声而来,喊叫声打断了乡邻的嘘寒问暖。她眼里滚动着泪花跑向了他。

    “你哭什么,没事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费溪面露坚毅的神情。他看到妹妹的瞬间,下定决心,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挽留父亲的生命。

    “你个逆子,你还知道回来?你还有脸回来吗?咳咳”费溪还没走到他父亲的病床前,老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地骂了起来。

    费溪心里不禁悲伤难过,他知道父亲骂的是什么,老爷子不想儿子和易萧萧离婚。

    “你老糊涂了。孩子刚回来,你说你生的什么气?有话不会好好说啊。你看你把自己气的,什么事让你有这么大的气性。”费溪妈拍打着费溪爸的脊背,一个劲儿地埋怨着。

    “你给我回去!你不把轩轩和她妈接来,你别想再进我这个家门,我就当没生养你这个逆子!你说你在城里什么不学,学人家离婚。我们费家老实本分了几辈子,没承想倒生出你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东西。你念了几年书就撑着了,觉得自己本事大过天了,你说轩轩她妈哪点不好,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你竟背着她做出那样的事来咳咳”费溪敢怒不敢言,他想向父亲解释,他们都被人蒙骗了,但话从哪里说起呢?从千头万绪的过往里,费溪理不出头绪。他和冷歆萌在岛城汽车站的亲昵动作恐怕早已传进他的家人,甚至众乡邻的耳朵里。

    “妈,我蒙大叔家最近怎么样?蒙晓瑞最近回村里了吗?”费溪问他妈话的时候,他们娘俩已坐在院子里,一起择着青菜。

    “你别提他们,提他们我就生气。要不是你蒙大叔,你爸也不会病成这个样子。你媳妇打来电话的第二天,我和你爸盘算着去麦城看看你们。你蒙大叔去县城看蒙晓瑞回来,和你爸说你在岛城怎么怎么的,你爸这才生了气”

    费溪心里“咯噔”一沉,蒙晓瑞已将自己在岛城汽车站演的那一幕告诉了他父亲,那么恐怕村子里没有人不知道他闹离婚的事了。人言可畏,他扔下手中的青菜,拿出一支烟抽了起来,陷入了憎恨和痛苦之中。

    3

    “亲家,看你脸色不太好,平时注意休息啊。你看咱们两家离得远,我们也没有上你那去看你。现在还让你来看我们”

    费溪的岳父给他们沏好茶水,注视着费溪父亲的两眼之间,率先打破了一家人的沉默。

    “哪里啊,是我们不好意思才对。费溪和萧萧结婚这么多年了,我们还没来坐坐。唉,咱们也不说这些没用的话了。前两天萧萧往家里打了个电话,说她想和费溪离婚”

    费溪岳父生气地瞪了瞪易萧萧,安抚住自己的情绪,耐着性子听完了费溪父亲有气无力的叙说。

    “这个事,萧萧回家来的时候与我们说过。说实话,我们心里很生气,如果真像她告诉我们的那样,我看他们日子的不过也罢。我和她妈也商量过了,我们想找时间给费溪打个电话,让他来家一趟,一些事,咱们离得远也不清楚。我这是守着你们说,我和她妈不是一个偏听偏信的人,我们不相信费溪能做出那样出格的事来。”

    “他要是做不出来,天底下就没有做不出来的。你们都去他单位打听打听,你看看他们怎么说。他们说的话比我和你们说的更难听”

    “萧萧,你怎么这么不懂礼貌?你要是没事就去隔壁屋里待着去。”费溪的岳母断然地呵斥住了易萧萧。

    易萧萧的情绪有些失控,忍不住落下泪来,她受不了这份委屈。费易轩一看她妈哭了,不自觉地跟着号啕大哭起来。这下子,一屋子的人乱了手脚,他们都把精力转移到了孩子身上,哄了大半天,孩子才算止住哭声,他们慌了半天的心情也才安定下来。

    “费溪,你爸妈今天也在这里,你把事跟我们说清楚了。我们真心希望你和萧萧把日子过好,这是我们这些当父母的心愿。但要是你们实在过不下去了,那就好合好散,什么事别勉强。这样还能彼此减少一些伤害。”

    费溪岳父看着进屋后一声不吭的费溪,丢给他一块烫手山芋,打乱了他的部署。

    他沉吟了片刻,提了提精神,说:“爸,事情不是萧萧说的那样。我和那同事真没有什么事。最近,我以前工作过的那家公司可能有很多传言,那是他们都受了蒙骗,一起诬陷我的。”

    “一个人两个人诬陷你,那么多人还都诬陷你啊?你不觉得自己说的话可笑吗?姓费的,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撒谎,你不觉得累吗?”

    易萧萧从隔壁屋里大声喊出了她的想法,呛得费溪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他想这也就是在她家,要是在麦城,他们俩还不动手撕扯起来。

    “呵呵”费溪无奈地苦笑了两声,未加理会易萧萧的责难。

    他说:“以前公司的老板是我一个哥们儿,他成立公司之前,就说好我智力入股,年底的时候分红。现在公司赚钱了,他看我不投资就拿这么多钱,心疼得不得了,就给我使绊子,这是其一。另外他老婆怀孕了,他又有了俩钱烧包得难受,就想和萧萧说的我那个女同事好。我同事不同意,而老板平时见我和那个同事走得近,就想利用我”

    费溪沉浸在他平实的叙述当中,极力地想撇清自己和冷歆萌的关系,甚至把他和甄玉强平时的钩心斗角也一一诉说了出来。

    易萧萧不乐意了,她似乎认准了丈夫和冷歆萌的关系暧昧,气势汹汹地从房间里冲了出来,指着费溪说:“你还是人吗?你骗我就算了,你还骗父母,你就不怕哪天打雷把你劈死!你说这个说那个有什么用,你怎么不说你和那个骚女人去岛城做什么了?我给你打了几十个电话你不是关机就是不接”

    “我去岛城出差是甄玉强安排的,她去岛城出差也是甄玉强安排的。我们前后脚去的,你说我们能发生什么事?再说我一下火车就被蒙晓瑞骗进了传销窝,我的手机被他控制了,没法和你联系。你要是不信你就给蒙晓瑞打电话。”

    费溪声嘶力竭地大吼着,完全忽视了他们父母们的存在,费溪父母看着亲家阴沉的脸色和鄙夷的神情,忍不住呵斥了他几句,他才算消停了。

    “我看今天就这样吧,咱们不谈这些事了,萧萧妈你出去买些菜,吃了中午饭再说吧。费溪啊,不是我说你啊,有理不在声高,什么事不能急,尤其两个人过日子,一个急了另一个就得谦让一些,就你们俩这样的闹法,我还真不放心。”

    这个时候,费溪父母哪还有心情在易萧萧家吃午饭。费溪妈搀扶起脸色蜡黄的费溪爸,他们推辞着易萧萧父母的一番心意,准备起身告辞了。

    他们临行前,萧萧爸紧紧握住费溪爸的一只手,饱含歉意和深情地说:“亲家,我们招待不周,你多包涵。等下次吧,下次我们去你那里,咱们老哥俩好好叙叙。千万要注意身体啊,孩子们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处理吧,我们这些当父母的,已经把心都操碎了。”

    费溪爸使劲点了点头,他内疚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易萧萧父母越是客气,他越是觉得难过,怪自己没把费溪教育好。他此时的心情或许只能用“子不教,父之过”来形容了。

    4

    费溪爸不言不语地闷坐在费溪身后,看了半天与他们擦车而过的庄稼,满眼都是对这个世界无限眷恋的神情。

    费溪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他父母,对他父亲的病情愈加忧虑了。他感觉出父亲现在好像在安排后事一样,想不留遗憾地离开。

    “我们上辈子积德啊,才攀了这么一门好亲戚。远的我们说不上,就说咱村子里,哪有一家和咱们一样的?费溪啊,不是我说你,你小子在城里混了几年长能耐了。你要是和你媳妇把婚离了,早晚有你后悔的一天。”

    费溪刚冒出来一丝不服气的神态,就被他父亲抓了个现行,费溪爸话锋一转,说:“萧萧她爸和她妈不愧是有文化的人。他们通情达理,到现在还袒护着你,你说你还梗着脖子做甚?蒙晓瑞和你一般大,他日子过得又怎么样?他是做了上门女婿才在城里安家落户的。你呢?今天我也不怕别人笑话,我和你妈无能,你们买房子也没帮衬上多少钱,大部分不是你媳妇娘家出的?这先不说了,人活到我这把年纪,什么毛病都出来了,生个病花光了你们的钱不算,还让你媳妇厚着脸皮回娘家要,找娘家亲戚借。说到这里,我也得说你妈两句,你妈那边的亲戚看着你出息了就使劲巴结,看着咱们家遇到什么难处了,别说赶着往上凑帮扶咱们一把了,吓得躲都躲不及”

    费溪妈听见费溪爸唠叨她娘家亲戚的不是,心里不舒坦,赶紧打断他的话说:“你看看你啰嗦了些啥。我们娘家亲戚吓得要命,你那些姊妹们就好了。你看看费溪他大姑”

    他们赶去麦城的一路上,风呼啦啦地赶来,从远处的土地、山野以及树木身上而过,擦过费溪的眼睛、脸颊和身体,吹着口哨奔去了远方。费溪心情犹如晌午前投上路面的树荫一样斑驳陆离,光中有荫,荫中有光,星星点点地缺少抱成团的欢乐或者忧愁。

    这或许就是生活,没有一味的快乐或者痛苦,它只是一杯不添加任何色彩和味道的白开水,任由每个活着的人恣意调配。老话说的“自己酿的苦酒自己喝”或许就是这么个道理。

    “你们吵,吵,还吵个没完了!你们还打算走不了?我真是服气了,你们都在一块过了大半辈子,谁还不知道谁,翻来覆去就是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说了多少遍了,都不觉得腻烦吗?”

    费溪从沉思中缓过神来。父母不停嘴的争吵触怒了他,他踩了急刹车,把车停在路边。

    “你这孩子,开车不会慢点吗?你看把你爸给晃的!他身体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太不像话了。我们俩还都不是为了你好”费溪妈也撞到了头,她却顾不得自己,第一个察看费溪爸有无大碍。

    这就是他父母之间的感情,几十年相知相伴换来的血浓于水的亲情。他们没有谈过轰轰烈烈的恋爱,没有风花雪月的浪漫,只有养家糊口过日子的原始想法。

    他们把孩子一把屎一把尿地抚养成人,推动他们远离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轨迹,他们的身体也就开始了萎缩和凋零,直至走向叶落归根的必然,那颗无私的、为孩子的心却永不衰退。

    5

    费溪妈商量着对费溪爸说:“老话不都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吗?我看这事谁也别求了,就去求他蒙大叔吧。让他去城里找找蒙晓瑞,他出面把那天的事情说清楚,说不定误会就能消除了。”

    费溪妈迫于无奈想出了这个主意。

    从昨天晚上到今早起床,父子俩意见相左,一直僵持不下,费溪的意见是让他爸先去医院治病,费溪爸的意见是先解决他那摊子事。

    费溪爸说,费溪要是不把那些事彻底弄利索了,他住院都不会感到踏实。他还教训费溪,说那是他一辈子的隘口,过不过得去就看他对父母孝顺不孝顺的诚心。

    他还点拨费溪,人这一辈子不能在岔路口走错了路,否则等转了一圈回来,想后悔也都晚了。

    费溪说,治病和婚姻危机孰重孰轻,他脑子里门儿清,他不想因为他的事耽误他爸的治疗。他还自信满满地讲,他和易萧萧的婚姻危机不是吃顿饭、喝口水那么简单,他们需要时间和机会才能将问题迎刃而解。

    费溪妈暂时帮他们父子俩解了围,他们认真考虑着回老家找蒙晓瑞爸的事。虽然这有点“头痛治头,脚痛治脚”但是“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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