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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幅度地动作着,像一尾疾驰如箭的旗鱼,哧溜一声,飞速游曳进她的身体。这是一个突兀的转折,没有前奏,没有铺垫,犹如一段弹奏错误的旋律,从a调陡降到c调,犹如一篇残缺的小说,从第一章跳跃到第十章,婉约的节奏,迂回的字句,曲折的过度,统统省略。
这与成遵良过往的风格大相径庭,他一直是耐性十足的情人,猴急的年龄与心境早已过去,鉴赏和炫技才是他的主攻方向。而这一回,他听任于本能的驱使,没有展现丝毫的技术含量,他甚至来不及考虑石韫生是否会拒绝,奇异的是,她竟不似那般装腔作势的扭捏女子,不仅未作抗拒,并且在眨眼间就跨越了预热与点火的阶段,直接燃起了熊熊大火,与他的速度配合得堪称完美。
他们就像两部刹车失灵的赛车,以低空飞行般的姿势,咆哮着,轰鸣着,高速冲出跑道,径直双双俯冲下悬崖。
关锦绣在日暮的时候驾车出发,她实在没有耐性原地等候,等候天黑,等候天明。她已经浪费了这么多的时日,一刻都不能耽搁了,她要找到沈泰誉,救他,帮助他,请求他的谅解。
由于普通车辆让道转送伤员的救护车,出城的方向出现了片刻的拥堵。关锦绣的车子停留在车阵中,她不断翻看着一份新买的地图,在地图上搜找沈泰誉家乡所在的小镇。十几年前,她是去过的,沈泰誉带着她,依照常礼,拜见素未谋面的公公婆婆。
沈泰誉的家人态度简慢,沈泰誉回敬以同样的冷淡。看得出来,他与父亲、继母,还有两个异母弟弟的关系,疏远至极。沈泰誉的继母大约嫌弃他们礼轻情薄,举止也不够阔绰,不过小住两三日,言语间已经打鸡骂狗,屡屡抱怨物价飞涨,无钱买肉,透出了逐客的意思。沈泰誉二话不说,携着关锦绣,匆忙辞别,从此再也没有回去过。
然而,关锦绣一直记得那座小镇,依山傍水,苍翠之色逼眼而来,又有美味的野菌汤,清甜的樱桃,早晨的空气像新鲜的冰镇柠檬水,沁入肺里。沈泰誉就是在那里,但是,此刻他怎么样了?他还活着吗?是否在某块山石抑或某处废墟下苦苦支撑?关锦绣根本不敢往下想,收音机里播报的即时新闻,让她越听越揪心,她担心自己永远没有机会对他说出“对不起”这三个字。
快到温江时,前方出现了一辆抛锚的中巴车,一群十*岁的年轻孩子站在路口,朝过往的车辆拼命招手。关锦绣刹住车,摇下车窗,一个稚气未脱的男孩子奔过来说:
“阿姨,我们是去都江堰做志愿者的,车子坏了,可以载我们一程吗?”
“上车吧。”关锦绣打开车门。
男孩子连声说谢谢,挥挥手,立即跑来四个孩子,应声跳上车。关锦绣驾着车,从后视镜里看过去,几个大孩子不论男女,一律穿着宽大的白色棉质t恤,胸前佩戴校徽。
“是大学生吗?”她问。
“是的,阿姨。”孩子们彬彬有礼,全都说着流利的普通话。
“不是四川人?”她问道。
“我是湖南的。”
“我安徽的。”
“我是山东人。”
“我家在浙江。”
“哟,都是千里迢迢过来念书的呀!”关锦绣感叹一句,问道“地震了,父母该急坏了吧?”
“我妈妈今天还打电话呢,让我回家去避一避。”
“12日那天,电话打不通,我爷爷都哭了。”
“我爸也是,都想买飞机票赶过来了。”
“我姐姐把帐篷都给我邮寄过来了。”
“想回家吗?”关锦绣关切地问。
“不想,”一个男孩子说“回家干吗?怎么可以当逃兵呢?咱们应当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阿姨,您也是去做志愿者的吗?”一个女孩子问。
“不是,我要到汶川找人。”
“那边的路已经断了,塌方也很厉害,您怎么去啊?”女孩子担忧地问。
“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您的亲人在汶川?”
“我的丈夫。”关锦绣说,她忽然想哭。
“祝您好运,阿姨。”女孩子乖巧地说。
关锦绣说声谢谢,眼泪却是遏止不住地涌了出来。她在心里说,对不起。泰誉,对不起。泰誉,不要死。
“阿姨,别难过了,”几个孩子说“您的丈夫肯定会平安无事的。”
“谢谢你们。”
车子驶入都江堰,孩子们熟门熟路地指引着方向,原来他们在12日发生地震的当天就已经来过,中途返回学校,不过增补食品和水。关锦绣把他们送到了一处卸运救灾物资的临时运输点,排成长列的军用卡车接连不断地送来药品和食物,解放军战士们汗流浃背地一箱一箱搬运着,在昏黄的烛光下,大批不同年纪、不同身份的志愿者,戴着口罩、戴着安全帽,参与其间,形成了长长的链条,一双手连着另一双手,紧张有序地传递着。
“接着!”一只纸箱被抛到关锦绣手中,她被别人当成了志愿者。
纸箱接二连三地传过来,关锦绣稳稳接住,递给旁边的人,她身不由己地加入到快速运转的传输队伍中。不知是谁喊起了号子,嗬——嘿!嗬——嘿!嗬——嘿!低沉有力的号子声穿透夜空,他们宛如被注入了一针一针的兴奋剂,群情勃发。
中途歇息时,关锦绣揉捏着酸疼发胀的胳膊,抬头看了看天,夜色已深。明早再接着走吧,她想。没容她多考虑,新的物资又运到了,短暂停歇的链条重新恢复了热火朝天的转动。
高强度的体力劳动消耗了体内储存的能量,关锦绣的肚子咕咕叫起来,出发前强迫自己吃下去的意式比萨与水果沙拉早已不知所踪,她饿得像一块被拧透的抹布。幸而有几名志愿者雪中送炭,驾着一辆小型民用货车,从成都送来了好几百份盒饭。
每只盒子里都装着米饭,一荤一素,青椒肉丝与蒜泥苦瓜,虽然饭菜有些凉了,虽然志愿者的厨艺并不专业,虽然蹲在马路边捧着粗陋的盒子,与关锦绣的金领作派南辕北辙,但是,她吃得那个香啊,差点没连舌头都给嚼了吞下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