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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下午还是要去快餐店上班的,干吗?你找我有急事么?”我把她拉了进来,让她坐在屋里唯一的那个沙发上。
“也不是什么急事?”她看了我一眼,有些微不自在的样子。
我看着苏茜,自从她恋爱后,几乎就不怎么到这里来了,她有了她的世界,有时候我甚至觉得自己和她之间已经有距离了。
“苏茜,你吃饭了没?”我问道,看着沙发里有些不安的她。
苏茜摇了摇她故意弄得凌乱的卷发的头,耳垂上有两点银色的心一明一暗地闪动。
“那就在我这儿将就一顿吧,不过只有泡面‘侍侯’哦。”我笑道,“你吃辣的那种还是不辣的。”
“无所谓,随便吧。”苏茜靠进沙发里,丝毫不感兴趣的样子。
将煮好的泡面放在苏茜面前的茶几上时,她还靠在沙发里发呆呢。
“苏茜,快吃吧,放溶了就不好吃了。”我把筷子递给她,招呼着,她今天有点儿反常,一进门我就看出来了。
“怎么了,苏茜,到底有什么事?”我端起碗,边吃边看着她。
“没什么?”苏茜夹起一根面条,又看着它滑溜溜地溜回碗里,她的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心事”二字,任谁都看得出来。
“得了吧你,看你那心事重重的样子,”我又吸了一口面条进去,又烫又辣,让我说话都有些口齿不清了,“什么事啊,说给我听听。”
苏茜放下筷子,碗里的面条她还一口都没吃呢。她看了我一眼,好一会儿才扭捏着说道:“巧然,想跟你说件事,你可千万别跟人家说啊。”
“笑话!我还能给谁说去?”我白了她一眼。我的生活圈子小得可怜,除了超市快餐店就是这个家,除了妹妹就是这个好朋友苏茜了,她还担心我能跟谁说去?
“反正你别跟人说。”苏茜还是不放心地。
“行啦,到底是什么事嘛。”我继续有滋有味地吃着面条,从碗沿上看着她。
她看了我一眼,又垂下了眼,看着她面前的那碗面条,又有些扭扭捏捏的,好半天才说道:“我我跟曹宇已经已经那个了。”她吞吞吐吐地说了出来。
“那个?哪个啊?”我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哎,就是那个了嘛”苏茜的脸忽地浮起两朵浅浅的红晕。
“什么那个啊,你们又吵架啦?”我还是没明白她说的是什么。
“哎呀,你怎么还没听懂啊。”苏茜抬起头来看着我,着起急来,“男女之间还能哪个嘛。”
我楞住了,忽然明白了,嘴里包着的一口面条一下呛住了喉咙。
“你说什么?你”面条里的辣味呛得我猛烈地咳嗽,“你怎么会怎么能”我瞪着苏茜,不知该怎么说了,脸上也忽地烫起来,不知是不是被呛的。
“巧然,”苏茜挨过来挤着我坐着,“你是不是想骂我啊?”她不好意思转过头来看我,还是微垂着头。
“苏茜,你怎么会你们还没结婚呢!”我看着她,心里又气又急,不知该说她什么好。
“没办法,他都求了我好几次了,看他难受的那个样儿,我实在不忍心拒绝他了。”
“你?”我不可思议地看着她,“那你就心软了啊,苏茜,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哎呀,我知道,”苏茜瞟了我一眼,心烦意乱的,“可是没办法嘛,巧然,等你谈了恋爱就知道了。”
“我?”我楞了一下,的确,我没有谈过恋爱,也不能真正明白苏茜此刻的烦恼,可是身为一个女孩子,这种本能的自我保护意识还是有的。
“可是,苏茜,如果如果以后曹宇对你不好怎么办?如果你们”我没有再说下去,免得苏茜骂我“乌鸦嘴”,可是我又真的好替她担心,就这样把一切都毫无保留地交给了他,而他能给苏茜永远的幸福吗?
“就是啊”苏茜无奈地看了我一眼,“可是怎么办嘛,都已经”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曹宇倒是说得挺轻松的,他说现在谈恋爱都是这样,只有土老冒儿才会那么保守。”
“什么保守啊?”一想到曹宇那白净漂亮又略显轻浮的脸,心里忽然就越是对他没有好感了,“这这种事本来就不能草率嘛。”
“巧然,你越说我就越后悔了。”苏茜把头靠在我的肩上,声音里不无忧虑,“我真的后悔了,而且而且最怕得就是要是怀孕了怎么办?”
怀孕?心里吓了一跳,又一次楞住了。这些本来离我还很遥远很陌生的词汇,怎么今天都一股脑儿得让人措手不及地堆在了面前,心里忽然就慌了。“那那怎么办?”
“唉,我都愁死了。”苏茜离开我的肩膀,坐直了身子,苦恼地看着我,又咬了咬牙,“都怪他,他非要不行,我再也不心软了,再也不跟他人家都要愁死了,他还跟个没事儿人似的。”苏茜说着,跺了跺脚,一脸的委屈与气恼。
我看着她,心里不由得也叹了口气。没有恋爱过,真的无法理解恋爱中的女子那变幻无常的心意,可是心里又有些怪怪的,甚至甚至对恋爱有些渴望起来。我身边的这个女孩子,是和我从小玩到大的同学兼密友,从外表看来她的样子比我还小些还显得幼稚些,但她已经在经历着恋爱,拥有了爱情,甚至已经从一个少女升华成一个女人。可是我,这一切都离我那么遥远,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很美却总也触摸不到。如果我不是这么平凡这么貌不惊人,也许我也早拥有属于我的爱情了吧。
忽然便想起了周鹏飞,那个英俊帅气出类拔萃的男生,当初对我也只是一时的懵懂与好奇吧,他现在已经没给我写过信了。在那个让人羡慕的大学校园里,他一定已经找到了自己真正喜欢的女孩子,一定是个很漂亮的女生心里忽然说不出的自卑起来,宋巧然,你好强又怎么样?有的东西是再好强也争取不来的。
打扫完责任区内的卫生,从超市里出来已经是夜里十点半了。走在黑夜的街头,春天里的夜晚微寒料峭,可街道两旁却是热闹喧嚣的,一家一家小吃店的门口不再象冬夜里那般冷清,一桌一桌的,都是喝酒宵夜的悠闲的人们。
又是周末了。自从知道了慧然在打工,她也就不再瞒着我,周末也要回家来了,只是晚上总是十二点过才回来,有时候回来的还要晚些,一进屋总能闻到她身上酒味烟味混杂的怪味儿。问她,她总是笑着说:“姐,那种地方大家都在喝酒抽烟,要是不被熏上这样一身怪味儿,那才叫奇怪呢。”
可我还是放心不下,慧然毕竟还是个学生,又是个女孩子,在那种复杂的环境中工作,总是觉得不妥,劝她不要做了,可她总安慰我说,以后一定早点回来就是了。
心里暗暗叹气,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没本事,挣不了多的钱,妹妹也不会出去打工了,真是有点对不住她。
回到家里,慧然还没有回来。我洗漱完了,坐在床上把自考的复习题拿出来做,上学的时候就特别喜欢这样做题,在解答的过程中让思维尽情驰骋,悟性与能力也在这个充满乐趣的过程中不断地得到提升,既检阅了自己的学习成果,也会有一种成功的骄傲与收获的快乐。
当我做完给自己规定的作业之后,从复习题里抬起头来,才发现墙上的石英钟指针已经不知不觉地走到凌晨一点了。每次一做题,时间就会过得特别快。小慧呢?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回来?
我把书与复习题收了回来,从床上蹭起身打开窗,往楼下那条小巷子里望,小巷子里只有一盏昏昏欲睡的路灯,无精打采地照亮着灯柱下的一小圈路面,无法照亮整条深幽的暗巷。
又坐回床上,看着那个石英钟的指针一步一步地挪动着腿儿。慧然怎么回事,答应了我要早点回来的呀,是不是太忙了?可是她也知道我要等她回来才睡得着觉的嘛。
瞪着石英钟的指针慢吞吞地走了五分钟,眼睛越来越涩,眼皮也沉重起来,只好又拿书来看,可是心神不宁的,怎么也看不进去。起身去打开电视,好多频道都是雪花点儿了,关了电视,又坐立不安地蹭了半个钟头,心里开始发慌了。怎么回事?慧然为什么还不回来,不是说十二点后酒水就打折了吗?她还在忙什么?该不是有什么事吧,家里又没装电话,她又没法打电话回来,会不会是回来的路上
心里一懔,再也坐不住了,迅速地换了衣服就往外跑,跑出小巷子,在大街上拦了辆正四处游荡的出租车,说了“麦高”夜总会的名字后,司机瞥了我一眼,然后默不作声地开起车来。
坐在车后座上,车窗外一盏盏的灯一棵棵的树飞掠而过,不住地倒退着。眼睛就这么看着窗外,什么也不敢去细想,越想心里就越害怕,老天会保佑我妹妹的,一定不会有什么事的。
总算到了“麦高”夜总会,出租车直接停在夜总会门前。我付了钱下车,立即就置身于这个灯火辉煌的不夜城的光影里。色彩缤纷的霓虹灯在黑夜里闪烁跳跃,整幢欧式建筑象是一个华丽豪奢的虚幻城堡,在这个城市的夜晚里不真实地存在着。
走上台阶,走向美仑美奂的大厅,立在门边的穿着如童话中公主般蓬蓬纱裙的女孩儿就带着童话般的笑容迎了上来,温婉可人地把我带到了电梯门口,体贴地为我打开了电梯的门,我身不由己地任她摆布着,有些不知所措。从来就没有来过这么堂皇富丽的娱乐场所,一进来就有些懵住了,直到走进那个可以观光的电梯,才回过神来,又转身走了出去。
“怎么了?小姐,你不上去么?”那个“童话公主”又迎了上来。
“对不起,我不是上去玩的,”我有些尴尬地看着她,“我是来找人的,我妹妹在这里上班,你你知道她在哪儿吗?”
她笑了起来,问道:“你妹妹是做什么的?”
“她在迪吧里推销酒水”
“哦,那你去五楼吧,迪吧,酒吧,tv都在五楼。”
她又为我打开了电梯门,脸上带着善意的笑。
电梯在五楼停下,门刚一开,一群浑身裹着酒气烟味的男男女女就嘻嘻哈哈涌了进来,我差点没能挤出电梯门去。走出电梯,正对着我的就是一堵墙,墙面浮凸着粗大的颗粒,一幅幅的油画一字排开,木制的画框极为精致又古典。这是一个长廊,铺着宝石蓝的地毯,柔和的光线来自于每一幅油画上小小的射灯,我向两边看了看,不知该往哪边走。
正在犹豫,右边尽头的通道里传来一阵笑语喧哗声,七八个学生模样的男孩女孩走了过来,每一个人都象是刚刚剧烈运动过,脸上都是亮晶晶的汗水,有的甚至头发上都浸着汗珠。我走过去,问其中一个短发的女孩儿去迪吧该往哪边走,女孩打量了我一下,指了指他们出来的那条通道。
道了谢,便往右边的通道走去。通道里的灯竟是镶嵌在脚下的地板里的,灯光打上来,映照着对面走过来的每一个人的脸,个个形同鬼魅。渐渐地便听到音乐声,渐渐地感觉到地板微微的颤动,越往里走音乐声越大,急速的鼓点声重重地仿佛是直接敲击在胸腔里。
走出通道,眼前一片昏黑,浓重的烟味混在绝不流通的空气里扑面而来,熏得人差点窒息,尽力地屏住呼吸,尽力地睁大着眼睛,努力地想看清楚面前的一切。
在震耳欲聋的强劲的音乐声里,偌大的暗无天日的空间,竟能挤得下那么多的人。在头顶几盏扫来扫去的射灯和滚灯的光影里,密密摆放的桌子旁围着一圈又一圈的人影,每一张玻璃桌面下的灯光映照着的一张张陌生脸庞上的陌生表情,仿佛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生灵。那个站在高台上的领舞者,穿着少得可怜的豹纹衣饰,匪夷所思地扭动着比女人还要柔软的腰肢,而舞池里只看得到无数疯狂摆动着的头,无数疯狂挥舞的手臂,在拥挤的人丛中,还飞散着无数疾风劲草般摇摆飞舞的长发。
在这个真实又不真实的世界里,空气中弥漫的不止是烟味酒气的混杂,还充斥着高亢与低迷、兴奋与颓废的反差,所有情绪的极端都在这个压抑的空间里尽情地发泄,在空气中撞击乃至爆炸。
呆了好半晌,才想起自己来这儿的目的。找了半天,才人丛中找到一条仅够一人通行的过道,向里走,在无数暧昧的笑容与放肆的眼神中穿行,才发现阴暗的角落里还隐藏着好多的人,看不清面孔,只看得见簇簇黑影。忽然有点心怯,这是一个让我实在陌生的世界,一个我格格不入的世界,可是小慧呢,她竟一直在这儿打工,她难道已经融入这个世界中去了吗?
四下张望,舞池里急速闪烁的灯光让人头晕目眩,好不容易才看到一个穿着白色制服的年轻女孩儿,我忙向她走过去,拉住了她,问她知不知道慧然在哪儿,可是震耳的音乐声完全淹没了我的声音,我只得大声地再向她喊了一遍。
“你找宋慧然?”她听清了,有些惊讶地看着我。
“对,请问你知道她在哪儿吗?”我继续大声喊道。
“她”那女孩儿看了我一眼,神色有点怪怪的,“你是她什么人?找她干吗?”
“我是她姐姐,她这么晚还没回家,我不放心所以来找她。”心里开始隐隐地不安起来。
女孩儿又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的。“你”她顿了一下,神色犹豫,“她哎,我们出去说吧。”她拉住我往外走,一直走到了那条通道里。
通道里听不到那么大的音乐声,说话也不用那么大声了。我心里越发地不安,又急忙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慧然出什么事了?”
女孩儿笑了一下,但笑容看起来很勉强。“没有她没什么事儿,你”她又看了我一眼,那眼里似乎掩藏着什么,见我在仔细看她,立刻又别开眼去,“你还是别去找她了,快回去吧。”
回去?为什么不能去找慧然?难道她真有什么事?心里一下就急了起来,一把抓住女孩儿的衣袖。“怎么啦?我妹妹是不是真有什么事,她究竟在哪儿,你带我去找她,好吗?”我摇着那个女孩儿的手臂,恳求地看着她。
她看着我,脸上现出为难的神色。“她她被老板叫去了,我不好去找她。”
“老板找她做什么,她做错事了么?”我惊讶地看着她。难道慧然工作中出了什么差错
“不是,她唉,我不能跟你说。”女孩儿神色矛盾,一摆手,皱了皱眉,转身就想走开。
“哎,等一下。”我忙又拉住她,朝她露出一个歉意的笑,“不好意思,我知道我耽误你的工作了,对不起,那你告诉我在哪儿能找到她吧,我自己找。”
“她”女孩儿神色间露出些微的惧怕与怯懦,“你千万别说是我跟你说的啊,他们可得罪不起”
我忙点头。得罪不起?老板当然是得罪不起的了?难道慧然是得罪了老板?
“老板办公室在九层,出了电梯往左,最里面那间就是。”女孩儿小声又急促地说着,边说边注意着通道两边过往的人,“好了,我要去工作了,我走了。”
她赶紧转身离去,我在身后谢了一句,她都没有再回过头来看我一眼。
怎么?这儿的老板很严厉的吗?看那女孩儿惧怕的神色,心里不由得更紧张了。慧然的脾气那么急,该不会闹起来吧?唉,早就跟她说别出来打工,就是不听,这次要是跟老板闹得太僵,还不知道该怎么收场呢。
电梯在九层停下,走出去,又是一个不宽的通道。往左边走,注意到走廊的两边有着一扇接一扇枣红色的欧式木门,门上都有门牌号,看起来象是酒店客房。一直往里走,踩在松软的地毯上,脚下没有一点儿声响,两边墙壁上一溜儿的青铜仿古欧式壁灯,幽幽的光线照亮着这静静的走廊。终于看见尽头处正对着走廊的那扇双开的大门,门上挂着一块儿金色的门牌,上面极艺术地雕刻着“总经理办公室”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