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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藏在人家摊子下头。

    这城里头的日子看似平常,却不知怎么,又那么些不同,戚梧桐是照吃照睡,全然不顾凤五叔一封一封书信的催促。

    问这姑娘急是不急,她心里头是有些着急,但苦无线索,这只好按兵不动,一面寻思黄符纸的来历,一面盼着铜雀能给她捎来些消息。

    闲来无事之时,戚梧桐也会将这黄符纸攥在手中百般□□,原本平整的符纸经几日的功夫似已面目全非,戚梧桐展平黄符纸,将其上下左右,前后翻折,想试试是否还有些门道在其中,试来试去,又是徒然。

    戚梧桐将黄符纸捏成一团抛在床头,下到堂里去用饭,说来也巧,伙计见她坐下,但手中不便,掌柜朝跑堂伙计招招手,让伙计去忙,他来招呼客人。戚梧桐见伙计抱着个竹篓,里头放着纸钱蜡烛,便问掌柜这是在做什?

    掌柜说道,“明儿是十月初一,寒衣节,得拜拜先人,从前这镇子仰仗着司马一家,过得泰平,可这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但凡是司马家的地方,就没剩一块好地,可咱这镇子,上点年纪的,都受过人家的恩惠,所以啊,到了这清明、中元、和这寒衣节,我们都在门前点上香烛,供些纸钱。”

    戚梧桐截口问那掌柜烧不烧符纸?

    掌柜笑道,“姑娘年轻不懂这些,符纸不拿来烧,得是一大早送到山上放在供奉的坟前。”

    听这掌柜如此一说,戚梧桐总算是将风千帆的意思弄了个明白,是要自己在十月初一,前往司马家在后山的那座石楼一见。

    这司马家在自家后山头上修建过一间石楼,名为石墓室,其实这石楼中收藏的是司马家祖先留下的曲谱,书籍,相传始皇焚书坑儒之时,司马家就将不少典籍收藏其中,而今这些典籍算得上是价值连城,当然其中最为珍贵仍是望乡遥曲谱。

    清晨便上山的戚梧桐并未如愿见到风千帆,石楼早年坍塌废弃,周边生满杂草和青苔,古琴样式的石碑断去了一大半,碑上的字也没几个认得清,只有小篆刻的’司马’二字还勉强能辨认,更有野兽在石楼附近筑窝,石楼一头有不少野兔山鸡的腐烂骨肉爬着蛆虫。

    戚梧桐在石楼附近找了个忍着能坐下的地方,将黄符纸揉成一团随意塞进腰间,未多时,她便昏昏睡去,再睁眼,太阳是高悬在空,她查看四下,除她一人足迹,并未有人来过,戚梧桐在心中暗骂风千帆这混账东西,到底来是不来。

    就在戚梧桐准备起身下山,一脚踩进了石楼西北角的一个盗洞之内,好在洞掘的不深,摔得也不大疼。

    头顶一声音问道,“小兄弟,你这是在做什?”

    戚梧桐往上瞧,这人她未曾见过,嘴边还留着新冒的灰白胡须,一头黑发,一袭长衫,虽说这脸上胡子上年纪,看着可是精神矍铄。

    这长者向戚梧桐伸出手,将她从盗洞拉了上来,戚梧桐见这长着背个竹篓,和渔夫装鱼鲜的篓子一样,一身衣衫,装束却不像生在山里的人,戚梧桐的大师伯和柳姑姑常年隐居山中,一来阴凉不适宜薄衣,二来丛杂粗布更为耐用。

    咕咕咕,咕咕咕,接连几声冲那长者的竹篓里传出,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声音,总之那篓子里十分热闹,像是有一群蛇虫鼠蚁在打架。

    戚梧桐一直未注意石楼往东,也就十步不到,有个无碑无文的坟包,要不是这长者在土包前放了坛酒,摆上两个小菜,戚梧桐只拿它当个草垛子看了。

    长者捋着胡子问到,“小兄弟可是要下山去,老朽正好同路。”

    说来戚梧桐这胆子真是不小,总是敢跟着素面平生的人就走,也不问问人家的底细,探探武功的高低,这万一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一旦涉险便是插翅难飞。

    这长者带戚梧桐翻过山,从山的另一头下山,这条路是通往城外,戚梧桐没多话,只管跟着,到城郊,那长者给她指了条回城的路,让她一路小心,转口又同她说,相逢即是有缘,愿不愿意到他家中作客?

    戚梧桐这又跟着这长者到了家中,城郊的一处小村落,一眼能看到头,七八户人家,村口第一户住着个铁匠,在门前搭炉起灶,打些农具,往里几家是普通的农户,门前都挂着些晒干藏东的咸菜,几户人家有老有小,地方不大,也算热闹。

    这长者家在村尾,也是个简单的农家,小院里头养着鸡鸭,摘些菜,家中除了长者自己还有个女子,长相清秀,戚梧桐起先以为这是长者的闺女,但长者称这女子为拙荆,这两人原是夫妻,老夫少妻。

    这女子看似年轻做起事来却麻利沉稳,戚梧桐听见这女子问长者,这小公子是谁的朋友?

    长者笑了笑,对夫人道,“风儿既已下定了决心,你也不要强留他。”

    女子神情局促凝重,默了半晌。

    这长者叫住戚梧桐,她见这长者让自己将手伸进那热闹的篓子里,戚梧桐摇头说不,她怕。

    长者笑道,“其实老夫也有些怕,不然先放着,待一会不怕的人来咯,让他来帮帮手。”长者又道,“风儿在他们师兄弟几人中算是悟性最差,但贵在他心地善良,他师父早知他终究是要离开晚儿,小兄弟,你是好人么?”

    戚梧桐摇摇头,又点点头,道,“时好时坏,拿不准。”

    长者笑道,“但你武功好,你的武功在他之上,算命先生说他这命数是孤星逐月,一生漂泊,难有栖身之处,我服侍他们师徒几人十多年,日后还得托小兄弟代我照顾。”

    戚梧桐笑道,“长者家怎好将此等烫手的山芋丢给我。”

    长者摸着面的胡渣道,“数月前,他来了一回,在院外头站了整整一天,我让他进来,他偏偏不肯,因他怕自己命薄,会克死老夫,可今日不同,他将这黄符纸给了你,让你替他来见我。这便是真的要走。”长者看着被戚梧桐揉作一团的黄符纸续道,“这黄符纸,他自幼带在身边,除去一颗辟毒珠,这便是他爹娘留给他唯一的遗物,小兄弟可得妥善保管才是。”

    戚梧桐一听,额间不自觉渗出汗水,将腰间那团黄纸塞的更进去些,省得给人瞧见。

    戚梧桐同这长者闲话几句,问他同司马家是个什么关系?长者只说同司马老弟相识而已。戚梧桐却以为这长者同他的那位司马老弟颇有俞伯牙与钟子期的味道,不然仅仅是相识而已,哪能千里迢迢而来,在这简陋的村落久居,年复一年的祭拜。

    长者只道,司马老弟不嫌弃他这下人身份,他又岂能舍司马老弟而去。

    不过说话的功夫,村外便已马蹄扬起,进屋来的这人,又非风千帆,而是那唠唠叨叨的一品红,戚梧桐见他忙着拭去那一头大汗,急忙忙的嚷着,“单大叔,十四公子,快出来瞧瞧。”

    这单姓长者,却是不急不慢让戚梧桐与她同去,单夫人本也想跟着出来看看,却给拦下。

    一品红赶来的马车太大,进不了这村落的小路,是用一嗓子喊到了村尾,村里的老少,给他那汹汹气势吓得不轻,都躲进屋里,跟着窗户偷偷往外瞧。

    马车中一阵阵虚弱的喘气声,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一品红缠着戚梧桐,与这名叫单纯钧的长者,让他二人给千帆疗伤,而这单纯钧却摆手道,“他既已离开师门,老夫便不能再为他疗伤。”

    一品红苦着脸喊了声十四公子,想向这戚梧桐求援,岂料戚梧桐正心猿意马暗想,若是凤天翔也立下这么一条出师门,废武功的规矩,那后事的种种便不会发生。

    马车内风千帆咬着牙让他们不要求戚梧桐,戚梧桐笑道,“瞧,不是公子不愿帮,是你们这位公子,太有骨气。”戚梧桐那手合着内劲往车壁一阵,马车颠婆的前后晃动,车内是咳声更是撕心裂肺。

    一品红抱住她的胳膊制止道,“十四公子可不敢这样。”

    戚梧桐挣开一品红,低声说道,“你若真是对他关怀如此,又岂会受我要挟,将他的身份抖落出来。”

    一品红撅着嘴退到一旁。

    单纯钧让一品红到车内照顾千帆,小声同戚梧桐叮嘱了几句,戚梧桐只说尽力而为,便抱拳相别。

    戚梧桐并未上一品红赶来的那车,而是跟在马车旁,走了约莫一里地,在驿站买了匹马,一品红始终不明为何她不愿与他们同车,直至路经渭城,戚梧桐让他们继续前往洛阳,这洛阳是独孤家所在,戚梧桐这冒充的独孤十四可不能如此大摇大摆的进出,再加之独孤十三跟着他们去了苗疆,也至今未归,若是碰上独孤家的人,这该从何说起。思来想去,戚梧桐以为这洛阳她不去也罢。

    一品红却非要前往洛阳去给风千帆治伤,等这风公子伤势稳下了,再启程往襄阳,说是波折重重丝毫不为过,只是戚梧桐万万没想到,她这假冒的独孤十四尽弄假成真,入了洛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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