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而不贵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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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前曾听过一个笑话：

    有个美国留学生学汉语。老师要他用“富贵”造句。他说：现在中国农民越来越富贵了。

    大家听了，轰然大笑，差点没笑破肚皮。

    看来，老外真是“笨”甚至笨得有点不可救药；当然，也可以说我们汉语真是妙，妙得让老外摸不着头脑。那个老外被我们“轰笑”一番之后，一定还会觉得莫名其妙。

    现在想到这个笑话，仍然觉得可笑。可笑的原因，还可以加上一条：我们中国人富了，但绝大多数没有“贵”了。我们大家过得都是一种富而不贵的生活。

    有时候看看身边的网络媒体上的那些暴发户的生活，看看我们大多数人唯钱是尊唯财是大的样子，我总觉得，我们这个社会我们这一代人一定是怎么了。照理说，十三亿中国人，大家的愿望和理想，大家的人生观和价值观，是不应该这样“统一”的。十几亿人如果只有一个想法，十几亿人的“美好”生活如果只有一个标准，那肯定是有问题的。问题出在哪呢？

    这两天看作家孔见的富而不贵的生活（天涯2009年第5期），有点茅塞顿开的感觉。在孔见看来，我们中国人经历了物质生活极度的匮乏和精神生活高度的压迫的年代，人们心中都有着不同程度的物质焦虑和精神恐高症，物质的价值被哄抬到至高无上的地步，精神价值的真实性受到普遍的怀疑和蔑视，一切不以兑换为现金的东西都被认为是毫无疑义的。大家都争着做富人，却很少有人愿意去做贵人。成了富人，人生就算是到了头，不知如何做人了。

    在我看来，更为可怕的是，我们这个社会、我们很多人把富和贵等同起来，认为富就是贵，贵就是富。或者，把贵做政治学理解，把高贵等同于权贵，把贵当成了富的延伸，看作人在权力地位上的过剩和富余，而没了精神上超越的意义。照理说，贵（高贵）应该是一个人作为人本身存在的品性，也就是人的精神品位和心灵境界，以及所表现出的人格气象，具有某种超越性，具有超越世俗凡尘的气度风范。我们知道，作为一种生灵，人们之间的差别更多不在外在的生活形态，而在内里的心性涵养，这是更为本质的差别。事实上，人之间性命形态的差别远远超出他们生活形态的差别，这种差别甚至比人与动物的差别还要渊深。把富看作贵，其结果是所有的人都一味地去占有，去扩张，去追求一种社会性的成就，而不是去追求生命存在品质的纯粹、崇高和光辉——一种人性上的成就。

    那么，怎么过一种高贵的生活呢？

    葡萄牙作家费尔南多有句名言：“永远不要靠得太近——这就是高贵。”因为“占有就是被占有，然后失去自己。”（惶然录）其实，两千多年前，古希腊诗人品达就说：我不想生活得更多，只想生活得更充分。我想，这充分虽然很难，但很重要。这充分，是人精神上的一种自我圆满，是对生命品质和生活质量的晋升，是对人性的净化和升华，是对人性所能企及的高度的穷尽。

    其貌不扬的林肯说过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四十岁以后，一个人必须为自己的相貌负责。怎么负责？我想，能负得起责任的是人的心灵境界和精神气质。毕淑敏说生命的化妆，也是这个意思。冰清玉洁、仙风道骨是再好的化妆品也化不出来，再好的保健品也吃不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