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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树发终于回想起来,他第一次听到费可这个名字是在什么时候了。
“爸!我就是喜欢费可!我就是要嫁给他!”
“佳佳,爸爸把你送到风险投资基金去实习,是向你学一些东西,不是要你去谈对象的。可你倒好……那个穷小子有什么好的?你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语迷惑了啊!”
“他是真心爱我的!就算他现在穷,可他那么聪明,那么有上进心,以后一定会做出一番事业来的!”
“佳佳,你不是小孩子了,不要这么任性!没有人脉、没有资源,等他做出一番事业要猴年马月?结婚讲究的是门当户对,爸爸早就给你安排好……”
“我不要!我就要费可!除了他,我谁都不嫁!”
粉色的裙裾迅速消失在门口,书房的门被狠狠掼上了。有钱的父亲和单纯的女儿,千百年来都少不了这样一番对话。
陈树发无奈抓着自己的头发,看着书桌上一张女人的相片,叹气道:“唉,老婆,你说怎么办才好?好菜都叫猪拱了。要是你在的话,也一定不会让个穷小子进咱家门的,对吧?”
陈树发想了想,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喂,方总,我老陈。你好你好!有件事要你帮个忙,我想打听你们公司一个人……对,叫费可……这样啊……真的吗?他表现这么好……你说是金星资本的王总介绍过来的?那当然,王总的眼光我当然相信了……好好,你忙!你忙!”
陈树发靠在真皮椅背上,翻着眼睛想着,看来还是有必要会一会这小子。
“爸,你说真的吗?你真愿意见费可了?哦太好了!老爸你真好!我最爱你了!”
“你先别高兴太早,一切等见了面再说。”陈树发掰开搂在脖子上的一双白嫩胳膊说,“你老爸可是阅人无数,没那么容易骗的。”
“爸,我保证只要你见到他就一定会喜欢的。比你介绍的那些富二代要靠谱多了!”
“行了行了,你也好不到哪去,张扬惯了!你告诉他,我周三会请他在外滩八号吃晚饭。”
“外滩八号?这么高档的地方?爸爸果然还是最爱我的!”
可转天,佳佳却告诉陈树发费可要请他们去他家里吃饭。
“你不是说他是在青浦租房子住的吗?那个破地方有什么好吃的?”陈树发坐在奔驰轿车里问女儿。
“他好像搬地方了,这是地址。”
手机屏幕上的荧光反射在了陈树发的脸上,他的脸色缓和了一些。
“星河湾?嗯,这个地方还行。”
说到这里时,陈树发被程昊打断了:“星河湾哪里?具体是哪个门牌号,你还记得吗?”
“我哪记得清楚,都过去那么久了。咋啦?”
“没,没什么。”程昊说,“你接着说吧。”
停车场的电梯门打开了,陈树发和佳佳侧了侧身,给一个扶着行李箱、西装革履的男人让了道,才走进电梯。独门独户的电梯上来后,一个斯斯文文的年轻人已经在电梯外等候了。
费可戴着眼镜,平头理得一丝不苟,年轻白净的脸看上去还像一个刚出大学没多久的学生。挺拔的身材,一看就是经常运动。一身白衬衫和西裤,仔细看那暗纹的标志都是价格不菲的牌子。
“佳佳,叔叔,欢迎你们!”费可先从佳佳的手里接过了包,又从鞋柜里拿出了两双新拖鞋,蹲下身来,放在了佳佳和陈树发面前。
陈树发一直在观察着费可的一举一动。虽然自己是长辈,可这个年轻人还是将佳佳摆在了第一位,从这一点上来说就已经赢得他的一些好感了。
陈树发走进了这套两室一厅的公寓。他打量着豪华的陈设,心里评估着租金估计要两三万一个月,问道:“这是你租的房子?”
“是很早就买好的房子。我爸给买的。”费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一听说是买的房子,陈树发心中的数字陡然增加了几个零。
费可亲自下厨,一桌的饭菜不输于大馆子的水准。但吃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还是聊了什么。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是陈树发心中算盘上那些拨拨弄弄、加加减减的珠子。
成江大学毕业。加分。
做风险投资。加分。
出差太多。减分。
言谈举止得体自信。加分。
对部委的人名了如指掌。加分。
无意间谈起一些圈内人才知道的商业秘闻。加分。
母亲早亡。加分。
父亲是国土资源部的副部级领导……加分!加分!加分!谁还管之前的分数究竟几何啊。
等到吃完饭,陈树发掏出了一包“九五至尊”烟来,问:“来一根?”
费可笑了笑,说:“我平时不抽烟的,但是今天见到了叔叔,觉得特别高兴,”他双手接过烟道,“肯定是要陪叔叔抽上一根的!”
陈树发拍着他的肩膀,两人走到了阳台上边抽边聊,已然是忘年之交了。可即使如此,陈树发还是心中存疑,试探着问道:“佳佳说你之前住在青浦?”
“叔叔,有些事您也知道的,我是不得不有所隐瞒。其实我们家……和那谁也是很近的亲戚。以前在学校,不小心说多了,马上就有动机不纯的人贴上来,麻烦得很。所以从上大学开始家里就一直要我低调。”费可泰然自若地解释道,“工作后,别人问我住哪儿,我都说是青浦。本来打算在这家基金多学一点,以后出来单干,就没想着要谈恋爱,谁想到遇到了佳佳……”
“理解!理解!我也见过不少想凭自己能力闯出一番事业的年轻人。你们都很优秀哇!”
陈树发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早已在放爆竹了。他没想到未来的女婿居然还是个官二代、红三代,脑中的算盘早就拨拉乱了。他看着费可脸上的笑容,像任何一个坠入爱河的年轻人一样,羞涩、甜蜜、温暖。更何况,这还是两个家境不相上下的年轻人,他们的爱情难道不是更应该被祝福的吗?
临走前,陈树发塞上的一沓临时凑出的百元大钞被费可硬推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印着“国土资源部”的姜色信封和一瓶香水,被放到了一个LV包里,作为礼物递到了佳佳手上。
陈树发坐在回去的车上,在女儿叽叽喳喳的称赞声中,打开了那个不起眼的信封,一叠恒隆广场的购物卡露了出来。费可年纪轻轻,人情往来的一套倒是溜得很,挺懂事啊。
陈树发把信封塞给女儿说:“你拿去买点衣服吧,难得这孩子有心了。”
“爸,这么说你同意了?”
陈树发呵呵笑着看向了车窗外。外面下着大雨,陆家嘴的街头华灯初上,奔驰车行进在如水的车流中。一个个闪过的汽车尾灯和街边的霓虹灯光,被雨水扭曲成了光纤,在车窗上拉扯成了凌乱的流光溢彩。
接下来的情节,就是一段节奏快得不能再快的双方家长见面、定婚期、看婚房……费可的父亲看上去和陈树发接触过的任何一个大官一样,架子大、沉默寡言,偶尔说上语焉不详的几句话,都能让他这个只有小学文化的煤老板琢磨上许久。而费可,或者费可的父亲“不小心”透露给他的一些内部消息,譬如哪只股票要涨,也都很快得到了印证。
尤其是在婚礼前,费可就将星河湾的小套卖了,又在静安区买了一套大房作为婚房,还买了一辆玛莎拉蒂轿车。房本递到了陈树发面前,上面赫然有佳佳的名字,这让陈树发对他这个女婿更加信赖了。
到婚礼之时,陈树发也不过才见过费可的父亲两次。每次费可都说他父亲太忙,囿于官场的各类事务脱身不得,他倒也觉得合理。
“那婚礼呢?婚礼一定得请很多人来的,他怎么可能瞒得过去?”听到这里,张萱儿急不可耐地问道。
“我猜,费可肯定是借口他父亲身份特殊,想要低调进行吧?”苏茜在一旁淡淡说道。
“没错,那个混账就是这么说的!”陈树发解释道,“当时风声有点紧,官员子女的婚礼都不让大操大办了,我也就没多想。而且他还是请了不少自己的朋友和同事来充门面的。”
众人不语。陈树发的故事说到这里,怎么看都是一个爱女心切的父亲想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婿而已。也许是有一些虚荣心在作祟,但也能理解,无可指摘。
“那个婚礼,我也记得……”
何姗的声音细不可闻,但还是引得众人齐刷刷地看向她。她端起了杯子,喝了一大口水。水晶杯的弧面上倒映出吊灯的点点晶光,她的思绪飘回到了几年前……
洗手池镜子里的灯光下,何姗在唇上涂抹了两遍朱红色的口红,抿了抿嘴。她又掏出了眉笔,在那张平淡无奇的脸上细心勾勒着。即使粉底打了一层又一层,即使白亮的灯光已自带柔化效果,镜中的那个人仍然和白开水一样了无趣味。
她微微侧头,又微微收进点下巴,嘴角牵强地扯动了一下,也没能让自己的相貌增色一点。她轻叹了口气,就准备回到门外正在发生的婚礼上。
就在这时,一阵呜咽声从某个隔间传来。呜咽渐渐又变成了抽泣。洗手间里也没别人了,安慰这个姑娘似乎变成了何姗义不容辞的任务。
“你……你没事吧?”何姗走到隔间旁问道。
哭声止住了。过了几秒钟,隔间里一个年轻的女声应道:“我没事……这里没纸了,你有吗?”
何姗赶忙掏出一包纸巾,从门缝递了过去。一只小巧的、指甲上贴满了水晶钻饰的手伸了过来,拿走了纸巾。
何姗有些窘迫地站在隔间外,不知道该不该就此离去。没一会儿,隔间里传来了冲水声,门打开了,一捧白色纱裙从隔间里涌了出来。
“刚才谢谢你了。”女孩的声音里仍然有挥之不去的悲伤和无奈。
“你是新娘?”何姗问道。
“是啊,今天是我大婚的日子。”新娘背对着何姗,走到水池边上,洗起了手。
此时何姗的眼中只有女孩高级定制的新娘纱裙,光洁修长的脖颈,以及长发上价值不菲的钻石缀饰。“香奈儿五号”的香水浓郁得令她一时眩晕。她轻舔了一下嘴唇,站在新娘身后,说:“恭喜啊!结婚是件高兴的事,你该开开心心地去结呀!”
可新娘那天鹅颈一般的脖子却垂了下去。
“我也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对不对……我有些害怕。算了,不说这个了。你呢?你是来参加婚礼的?我怎么没见过你?”新娘看着镜中的何姗问道。
“哦,我是新郎的同学……”
还未等何姗说完,新娘就突然转身问:“那你认识他很久了?他人好吗?”那双望着何姗的眼睛里,有荆棘杂草慌乱又急切地丛生出来。
这话问得可真是有些奇怪。何姗移开了目光,犹疑了片刻。她瞥见了新娘有些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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