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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别的老实巴交人家,那怎一个惨字了得,光饿死绝户的就有好几家。死到最后,人都死得麻木,死得精神反常了,大家在一起不是讨论明年是否有收成,而是讨论谁明天还能来这晒太阳。张宙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敞开牛皮胡吹的。
马宗虽然遵纪守法,但每日并不坐以待毙,总在绞尽脑汁的想怎么多搞点吃的让全家老小度过难关。因此他一看把弟无所事事的在神吹胡侃,气就不打一处来。今天一见张宙吹牛说敢给死人喂饭,他就计上心来。
马宗走上去激将把弟说他不相信。吹牛的人一般在没人答理的情况下,自己吹两把过过瘾就算了,可一旦有人顶杠,哪怕就是癞蛤蟆垫床腿,力有不逮也要死撑下来。两人在一堆懒汉的做证下,除了现在饭比较金贵,改成喂水外,别的都照张宙所言。张宙体谅把兄,输了的人也没啥大损失,就是背着赢的人在院子里转一圈。
当晚张宙大模大样的提着一坛子水往老陵地走去,一群看热闹的人远远跟着。
来到说好的一具新尸体面前,张宙蹲下身子。传说人刚死没几天时,魂魄还对自己的肉身恋恋不舍,张宙为了表现自己的大胆,故意选中最近死的尸体。他看着尸体黑乎乎的面孔,礼数不缺,作了个辑说:“老兄不要见怪,小弟与人打赌给你喂水,就权当水酒祭奠吧。”那群看热闹的人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张宙举止古怪,都想莫非他常年在外学得一身法术不成。
张宙礼毕,就把水倒进随身带来的碗里,说不上恭敬也说不上随意地递向尸体的嘴。说也奇怪,碗到了尸体嘴边,那尸体竟然张开嘴,汩汩地喝了起来。这一下,张宙的汗毛集体站立,直直地想拔地而起。
吹牛这事一般人干不来,因为它需要有资本。张宙敢吹嘘自己能给尸体喂水,本身也是具有一定胆识的。他心道,莫不是碰到了传说中的诈尸?
心下虽然慌张,但手上依然有条不紊地喂水。他边喂水,边告诫自己,以后可不能乱吹牛了,谁知道吹出个什么好来。把兄说得对,枪打出头鸟啊。
那尸体不但汩汩地喝着水,一旦张宙喂得慢了,还咂着嘴表示等不及了。张宙就象一个被打了满身枪眼的水囊,汗哗哗地往外流,很快湿光了衣襟。
终于把水喂完了,张宙擦了一把额头,对尸体恭敬无比地说:“叨扰老兄了,请您不要介意。”说完这句话,张宙费了好半天劲才站了起来。他转身没走两步,那尸体突然从卷席里爬了出来,大叫一声,“我还喝饱呢。”
可怜的张宙就算浑身是胆,也惊不住这绝无仅有的恐惧。他哼也没哼就倒地上了西天。
远处看热闹的人见尸体居然从芦苇席子里钻了出来,一个个吓得四散而逃。
那个尸体就是马宗假装的。他提前来到老陵地,把死人搬出来藏好,自己把脸上抹得黑七麻乌的钻了进去。
马宗本意只是想吓唬一下把弟,让他以后安定心思多干多想,不要整天吊儿朗当,一副败家子的样子。
谁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张宙竟然被活活吓死了。张宙老婆自是伤心无比,但想到这全是丈夫自作自受,把兄不过是想治治丈夫的懒散毛病,也是出于好意,另外以后孤儿寡母还得靠马宗扶持,因此心里也不是太怪马宗。
而马宗一方面愧疚不安,对张宙遗孀百般照顾,将张欢当儿子一样来养,另一方面虽然工作能力强,为人又本分实诚,却因为这件事,后来一直当不上正支书。张欢渐渐年纪大了,虽然知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可自己又长年累月地吃住在马宗家,恩怨难分,心里就时常苦闷。
孙仕正感慨着,猛吃了几口菜的张欢意识到自己狼吞虎咽的样子太过于粗俗无礼,就恭维起了孙仕:“孙大爷,还是您厉害啊,天天好酒好菜的吃不完。”这一句话就相当于对聚宝盆发出了逐客令。也在桌上的孙占,拿着干涸的酒壶上倒下翻的不出酒,就怒从心头起,跳起来一巴掌抡了过去。
从那后,张欢看见孙仕家的人就要绕着走了。现在,他见本来与自己成群结党的王本都规矩地去学习赚钱,自己也不能再这么浑浑噩噩下去,就硬着头皮来央求李朝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