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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
沈让的新家在市南区的环海大厦,不是单栋的别墅,而是套房,可想而知,他现在一个人住。钟可情还没有开口,沈让便瞥了瞥嘴解释道:“跟父母住在一起,不方便和女朋友‘约会’。”约会两个字咬得很重,钟可情自然明白那是什么意思。看他也有二十八九岁了,
是个正常男人都需要解决生理问题的。
比起谢舜名的房间,沈让的屋子简直是一团糟,堪比垃圾回收站。
换洗衣服随处乱丢,外卖的盒子散了一地,就连桌椅都是歪七歪八地倒着。
钟可情知道,这厮有起床气,那些小凳子小椅子应该都是在不知不觉中中了招。沈让是个神经大条的人,乱糟糟就乱糟糟的,他也从来不整理。
钟可情好不容易找到一小块干净地地盘坐下,伸手便拎起他的臭袜子,在他面前晃了晃:“依我看,沈医生的女朋友似乎不够尽责。”
这样脏乱的房间,是个女生都不可能呆的下去的,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根本就没什么女朋友。钟可情猜想,沈让多半是跟父母不和,才搬出来住。
沈让十分别扭地挠了挠头,而后厚着脸皮道:“不然,你帮我整理?”
钟可情是冲着米兰的检测结果来的,在没拿到检测结果之前,让她做什么事,她都只能闷头答应,谁让她当年只是个妇产科的小医生呢,谁让她技不如人呢?
洗衣服、洗菜、拖地、做饭,还要帮他重新摆放家具,钟可情忙得像个小媳妇。
彼时,季家大宅里,季子姗反复地踱着步子,一脸焦急之态。
江美琴挂掉电话,紧紧关上房门。
季子姗忙道:“怎么样?周阿姨的后事处理干净了么?让她的家人快点离开A市,不能让季子墨那个臭丫头查到半点眉头!”
“放心。”江美琴拍了拍她的肩膀,“妈早料到会有今日,所以让周熹动手的时候很小心,所有犯案证据,没那么容易查出来!”季子姗心中仍旧忐忑不安:“眼看着沈惠洁那个女人的路差不多走到头了,只要她一死,我们说服老太太在三天之内火化掉她的尸体,就算季子墨真查到了什么,到时候也
死无对证了!”江美琴叹了口气:“她真的要死了么?”她的眉眼间有些阴郁,跟沈惠洁抢季正刚抢了十多年,现在好了,那个疯女人终于要死了,再也不用占着季夫人的头衔了!可是为
什么,她的心里一点儿成功的快感都没有呢!“妈,你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在同情那个疯女人?”季子姗冷笑一声,“你可不要忘了,若不是因为她,当初爸早就跟妈在一起了!我到现在都觉得奇怪,妈不是说那个女人
早先卵巢受了伤,生不出孩子么?季子墨这个怪胎,也不知她是怎么怀上的!”
江美琴面色阴沉,“这就是妈的命,是报应。”
当年,是她先遇上季正刚的,和季正刚相爱的人也是她,偏偏半路杀出沈惠洁这号人物。
沈惠洁是银行家的女儿,家大业大,当年季氏正面临财政危机,季正刚为了家族企业,毫不犹豫地抛弃相恋多年的她,而选择相识不过数月的沈惠洁。
江美琴那时真的恼羞成怒,从道上搞了一辆黑车过来,在沈惠洁和季正刚结婚当日,开车狠狠撞向沈惠洁之后,匆匆逃离。
许是姓沈的命大,大难不死。
江美琴怕留下什么线索,特意去医院探了虚实,才知道当时沈惠洁并没有看清撞她的人是谁。
江美琴从医院弄到了沈惠洁的病历副本,得知沈惠洁被撞伤卵巢,将来很有可能失去生育能力。心慌意乱的她,以为自己铸成大错,连夜飞赴日本,逃离A市。等去了日本,她才发现自己怀上了季正刚的骨肉……十月怀胎,当她抱着一岁的季子姗冷傲回归之时,沈惠
洁已经为季正刚生下季子墨,另外两个人还领养了一个儿子季子陵,一家人和乐融融,完全忘记了她的存在。
时间过得越久,他们一家人之间的感情就越来越深,直到有一天,江美琴觉得自己再也无法抢回季正刚了,她不得不再次对姓沈的下了手!回忆越来越清晰,江美琴目光里的迷惘也渐渐消失不见,对沈惠洁的同情化作更深的怨恨,她咬牙切齿道:“去!找你们学校实验室的张教授,弄些锰来,这回要连同她们
母女,一并铲除!”
“那株米兰究竟哪里有问题?”钟可情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对着酒饱饭足的沈让问道。
沈让半眯着眼睛,躺在对面的摇椅上,一副十分享受的表情,漫不经心道:“不是说了没有问题嘛!”
“你这是在玩弄我么?”钟可情气结。沈让知她不耐烦,从身侧的口袋里翻出一张图纸来,丢到钟可情面前:“我研究过,依照东山那边的气候,米兰开不了花,你带回来的那株米兰能正常开花,就是最大的问
题。我昨天悄悄去过东山别墅,带回来一些泥土做了检测,发现土壤里含有锰肥……”
“锰肥?”钟可情眉头一拧,“先前去世的周阿姨是养花的专家,她用些肥料,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沈让轻嗤一声,突然站起来,凑到钟可情身边,抚了抚她的长发,道:“果然还是年轻啊,把什么事情都想得那么简单。你现在不是医生么?难道看不出你妈妈的病……”
沈惠洁的病确实很棘手。
钟可情是学医出身不错,但沈惠洁这类病症却极其少见,在她从医的五年内,她都未曾碰见过。
沈惠洁偶尔会语言障碍,会突然紧张,会四肢发颤,有时候甚至会不自主的哭笑。钟可情以为这是因为她的疯症所致,但听沈让的意思,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慢性锰中毒。”沈让的嘴角不觉抽了抽,“依照我的判断,你母亲已经是晚期了,她接触含锰化合物至少有三年之久。”
钟可情心头震颤!慢性重金属中毒,常年累月的让沈惠洁沉寂在慢性自杀之中,让原本就患有疯症的她,失去痊愈的可能,让她精神逐渐崩溃,让她一步步走向生命的尽头。对方的杀人手
法不仅残忍,还费尽心机。“可是……我母亲为什么会接触到那些锰化合物?她虽然喜欢米兰,但也只是远远看着,不会伸手去摘——”钟可情百思不得其解,“她早就疯了,将自己关在别墅里头,很
少出来走动,根本没有接触锰肥的机会。”
沈让耸了耸肩:“我能帮你的只有这些,其余你就自己去查吧!”他面上露出几分不屑来,“我生平最讨厌牵扯到豪门恩怨之中。”
是因为曾经和她那段孽缘吧?所以才会那样讨厌豪门。
钟可情若有所思,提起包,起身就要离开。
“喂!就这么走了?”沈让把她叫住,“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难道不应该有所表示么?”
“恩?”钟可情眉头一皱,这个怪人真是难伺候!
“陪我去见一个人吧!”
“下次!”既然知道了沈惠洁是慢性锰中毒,现在当务之急自然是解毒,哪有闲功夫陪着沈让出门见人!
“你可千万别后悔——”沈让扬起脸,眉梢得意地向上挑起,面上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邪气。
或是因为愧疚,或是因为惧怕,钟可情最终仍是妥协。
令她难以置信的是,沈让带她去的地方是C大的实验楼。
他见的是一个四五十岁左右的中年大叔,大叔穿着白大褂,戴着黑框眼镜,看上去就是一副搞学术的模样。
“你好。”钟可情友善地打了招呼。
“这是实验室的张教授。”沈让指着对面的中年男子介绍道,“我跟张教授说过你的情况,他愿意带你。”
愿意带她?
这话是什么意思?
钟可情的那颗心脏有点点悸动,试探着问道:“是……收我为徒么?”
沈让宠溺地敲了敲她的脑袋,笑道:“你是从古代来的么?是收你为学生,不是收你为徒,还不快叫老师?”
C大一直是钟可情重头开始的梦想,错过了上次高考,她以为要等到一年后才有机会进入C大,没想到……
虽然沈让的那副嘴脸很惹人讨厌,可这会儿的他,有着说不出的可爱之处。
钟可情充满感激地望了一眼对面的张教授,深深鞠了一躬,喊道:“老师。”
张教授看上去很慈祥,因为上了年纪的缘故,笑起来的时候,额头上会有三道褶子,但依旧好看。
出了实验楼大门,钟可情的思绪一直在半空中飘。
沈让敲了敲她的脑袋,“事先声明,如果不是贺迟求我帮忙,我死活都不会带你见张教授。”
原来又是贺迟在帮她。
欠他的越多,钟可情的心里就越不是滋味儿。
“张教授可是我的大学老师,他对慢性金属中毒很有研究,你妈妈的病,或许他有办法。”沈让忍不住提醒道。
“哦。”钟可情心不在焉地应承了一声,目光则瞟向实验楼底下的一辆老爷车。
说不出为什么,钟可情总觉得那辆车怪怪的。
车型笨重,银灰色、加长版,车牌也是熟悉的号码。
等到身穿黑色蝙蝠衫,戴着墨镜的少女从车子上走下来的时候,钟可情猛然惊醒。
这不是季子姗么?据钟可情所知,医科大学的学生大一大二学得都是基础课程,以书本上的知识为主,好端端的,季子姗来实验楼做什么?
这身打扮,还戴着墨镜,明显是不想被人认出来,又在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么?
钟可情转过头,捂着小腹,露出一脸痛苦的表情,对沈让道:“沈医生,我……我肚子痛……”
“阑尾都切除了,肚子还痛?”沈让自言自语,一脸不解地望着她,“该不会是吃坏肚子了吧?”
钟可情忙摆了摆手:“不……不行了,我先去厕所。”
“饭菜是你做的,我也吃了,我肚子不疼啊。”沈让又道。
钟可情指了指实验楼的方向:“沈医生先回去吧,稍后我会自己回家的。”说着,她便匆忙跑进了实验楼,尾随着季子姗而去。
沈让愣在原地,好一会儿工夫才重重敲了一下脑袋,心里头想着:做女人,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肚子不舒服的……
转身去了C大的药店,买了些舒缓痛经的药物,沈让便一头钻进了跑车,在校门口等候。
约莫过了二十分钟,钟可情才急忙从实验楼门口走出来,朝着校门口狂奔。
“啧啧,真是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沈让无奈地摇了摇头,脚下油门一踩,车子便停在了钟可情面前。
钟可情瞪大了眼睛看向他:“沈医生……你,你怎么还没走?”
不是说时间就是金钱么?不是说最讨浪费时间吗?
怎么在这里白白浪费了二十分钟,就为了等她?
钟可情有些受宠若惊。“女孩子家,特殊时期,不要剧烈运动,懂么?”沈让拉开车门,从驾驶位上走下来,又难得绅士地替钟可情拉开后座的车门,将她塞进车里。这回,他的动作温柔至极,
连面上的表情也和善了许多,像是在对待一个病人。
为什么不能剧烈运动?
钟可情有些糊里糊涂,怔愣地望向他。
沈让上了车,拎了一包药扔给她,笑道:“回去泡茶喝,早晚各一次,可以缓解痛症。”
“恩?”钟可情迷迷糊糊地接过药包,打开塑料袋,瞪着药盒上的字眼,面色顿时暗沉了下去。沈让却一脸欠揍的望向她:“怎么?脸红了?哎……这种事情很常见的,每个雌性都会有这种麻烦,不是么?”他轻咳了一声,“你不用不好意思,我是一个专业的医生,在
我眼里,你只是一个雌性,不是女人。”
明明应该是关心人的话,可从他嘴巴里说出来就显得很缺教养。为了防止谎言被拆穿,钟可情认了,她将药包小心收起来,而后对着沈让强扯出一抹微笑:“多谢沈医生关心,我虽然只是个实习医生,但您在我眼里,也只是雄性,算不
上男人。”
啧……伶牙俐齿的丫头。
沈让止不住地回头,这种与人拌嘴的感觉很熟悉,就连坐在后车座上的那个人都显得很熟悉。
“送我回家吧。”钟可情道。
沈让犹豫了片刻,车子便朝着季家大宅的方向开去:“念在你今天身体不舒服,我就吃个亏,当一回免费司机。”
钟可情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
季氏近日账务上的麻烦越来越大,季老太太无暇分身,这会儿还在公司加班。
季子姗这会儿应该还在学校,江美琴则不知去处。
钟可情推开卧室大门,顿时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
身穿蓝白色条纹睡衣的沈惠洁,正一本正经地坐在她的床铺上,而她面前则是一片狼藉。床头放着两只塑料桶,红色的桶里装满了泥土,蓝色的桶里则注了一半的水,原本干净整洁的床单上零零散散地铺着几张旧报纸,报纸之上堆满了烂泥,沈惠洁一边捏着
泥土,一边扭过头对着钟可情傻傻地笑:“宝宝回来了……宝宝,快来看看妈妈搭建的宫殿,宝宝和妈妈以后就住到这里去——”
钟可情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破旧的报纸上立着一座“小楼”,虽然歪歪扭扭,但门口捏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儿,看上去极为温馨。
这时,张小蝶推门进来,“子墨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夫人她……”
钟可情眉头一皱:“夫人在东山别墅的时候,也经常这样么?”
张小蝶点点头:“东山那边的土质混点水可以当橡皮泥用,夫人很喜欢捏这些东西,本来就已经疯了,也没什么乐趣,怪可怜的,大家就没有阻止……”钟可情清眸流转,脑海中灵光一闪,回眸问道:“每天都要捏泥人么?泥土是谁准备的?”有些秘密,仿佛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