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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球国地处东海,清晨日头升得甚早。柳少阳甫居岛上睡得不沉,天光乍明便已起来。
他穿敛好衣物,踱出房去。正瞅见江雪茵端着布巾清水,迎面走将过来,冲他笑道:“昨晚可睡得好么?快用水将脸擦了,爹已经醒来了,正在屋中等你呢!”
柳少阳一边将脸洗了,一边奇道:“他老人家身有疾恙,还起得这般早么?”
江雪茵脸上泛起愁容,轻叹一声道:“爹这些年病疾缠身,难以入眠。通常每晚丑时方能睡着,寅时未过便已起来了。”说罢示意柳少阳跟来,朝江紫彦的居室走去。
柳少阳心下黯然,紧步跟在后面,随江雪茵进了屋中。江紫彦此时果然已经坐起,正倚靠在床榻上眉眼微垂。一眼望去虽是背脊驼偻,肤暗鬓白,却自有一股慑人的气魄。
江雪茵迈步走到近前,轻唤一声:“爹!”老人听在耳中,缓缓睁开眼来。柳少阳亦走上前去行礼,江紫彦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他与江雪茵坐在边上。
两人搬了木椅在边上坐定,江紫彦轻咳数声,说道:“贤婿,老夫昨日应下传你几手玄功绝学。你先把手腕伸过来,让我瞧瞧你这些年内功修炼的如何。”
柳少阳依言将手腕翻转,恭恭敬敬递了过去。江紫彦缓缓伸出右手,将拇指运按在了柳少阳腕脉的神门穴上。
柳少阳只觉一少缕冰凉之气,从手少阴闭心经而上,徐徐游过自己四肢百骸。他知道是江紫彦在试他内力深浅,当下任由这股息劲游走百脉。
江紫彦阖目半晌,缓缓将手松开,微有讶异道:“怪哉!你是玄门齐云一脉门人,体内的真气却隐隐分做三股。其中两股应是你本门修炼的阴阳之气,另一股却至纯至正,阴阳融汇。虽流走于百脉之间,却与你本源的阴阳之气相辅相成,大有生生不息之势。只可惜你自己未能催运疏导,否则玄功修为定可大有所增。这股真气是怎么来的,你说与老夫听听!”
柳少阳听得心头怔然,忽而想起自己身遭孙玄宗阳刚内息噬体,莫雪茵以冰寒真气相救之事。当下将事情来龙去脉,原原本本的说了。
江紫彦沉吟微忖,低声自言自语道:“竟会是这样,古怪……”片刻过后,蓦而眉头舒展,“原来如此难怪,难怪……”。
江雪茵本听说起此事,不由想起自己与柳少阳那时并无婚约,便有肌肤相亲之举。一时心中有漾,面上微微一红。转眼又瞧见父亲这般言语,忍不住纳罕道:“爹,你先说‘古怪’,接着又说‘难怪’,可是这中间有什么缘故么?”
江紫彦蜡黄枯槁的面容上闪过一阵欣然之色,含笑道:“我当年在龙虎山学艺之时,曾听我师父说过龙虎、齐云两脉渊源颇深。相传龙虎派开山祖师张道陵真人的门下后人,盛唐之时入齐云山修道,久而久之方有了后来的玄门齐云一脉。如今看来,两派内功果然大有相通之处,当真可算得上心法同源了!”
他说到这里,忽而面带嘲意道:“那孙玄宗心思阴险,以自身修习的玄火真气来对付晚辈。没想到大失了身份不说,有我这女儿将玄冰真气交汇而入,还反帮了你这娃儿助长修为,当真是事与愿违,好不可笑!”
江雪茵在一旁听得又惊又喜,悦然道:“我原本只是瞧着少阳哥浑身炙烧如火,这才想着用自己的至寒真气姑且一试。这其中心法同源的道理,可一点都不知道。爹你将那催运疏导真气的法子,这就教给少阳哥吧!”
江紫彦瞥了女儿一眼,漫声道:“我这女婿尚且未曾开口,你倒是先跟爹念叨起来了!”江雪茵脸上一红,讷讷不再言语。江紫彦轻哼一声,转而望着柳少阳,徐徐又道:“自古以来我玄门中人,首以道学高深,方能运应玄功。你玄功根基已然不差,这道法我却要考上你一考!”
柳少阳听江紫彦这话的意思,是要考究自己道家典籍所学如何。当下神态恭谨,朗然道:“岳父大人只管相问,小婿自当尽用所学而答!”
江紫彦摇了摇头,喟然道:“‘尽用所学’大可不必,玄门自上古传世至今,存世典籍浩若烟海。我等虽是出自玄门之人,却又如何能够尽悟。这玄功修炼一道,心中灵台通晓‘真意’便可足矣。你可知我说的这‘真意’,指的是什么吗?”
柳少阳微一沉吟,应声徐徐道:“听您老这么一说,玄功修习以心境所在为本。如此一来,小婿以为练功修道之人,心中所达境界,当以战国时圣贤庄周的话最为得当。所谓‘彼是莫得其偶,谓之道枢。枢,始得其环中,以应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