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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湿阴冷的刑房里,火光一明一暗,角落处有半人多高的铁炉,上头架着烧得通红的烙铁棍,刑台石板凹槽内只放了不少五花八门的冷兵器,都是拿来折磨逼供的残忍器具。至于房正中,则临时放了张梨花漆木长桌,是极为奢华的雕工和造型,与这儿的环境格格不入。
典狱长手执狼毫笔,看一眼卷宗上的名字,又抬头瞅瞅面前被高高吊起的犯人,皱眉道:“不是说那日共抓住了四个余党么,怎么就一个了?”
身着暗灰狱吏服的青年犹豫道:“其余三个都在送往刑部当日咬舌自尽了,剩下的这个也是及时喂下麻痹喉咙舌头的药汁才能幸免于难。”
“混账!”典狱长面色铁青,怒斥道:“囚犯不能说话叫我们怎么审,一会儿刑部尚书丁大人要来,是你去同他交代还是我去?!”
青年抓抓头皮,小声道:“大人,您所言甚是,但……万一这仅存的活口也不幸一命呜呼,小人更难办啊,怕是要提着头去见丁尚书了吧。”
也对,若真是惹怒了那个死胖子,自己的乌纱帽估计也岌岌可危了。这么一想,典狱长才面色稍霁,不慌不忙的迈至囚犯前,转悠了两圈。
这蓬头垢面的男人除了衣衫上有几道血痕,其余部分很是清爽,全然不像是个阶下囚,甚至连半睁的眼都清明异常,此刻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正前方,视牢房其余二人为无物。
典狱长上前撩起他的衣服,眉心一皱,转而对属下道:“你是第一天混这口饭吃的么?为何不用刑?”
“大人听我解释。”青年凑上前,开始在其耳边嘀嘀咕咕。
半晌,典狱长,挤眉弄眼的拉长声:“噢,原来如此——你小子,还真有你的……”
两人相视一笑。
不多会儿,走廊里传来纷乱脚步声,紧接着铁门被拍响:“快开门!”
青年反射性的从石板上取过长鞭,随即摆好架势。
典狱长点点头,示意他准备好,随即疾步走去开门。
门一开,率先映入眼帘的是属于丁耀武的大脑门子,油光满面头发稀疏,配上他的阔嘴厚唇和倒八字眉,很是滑稽。典狱长怕瞅多了会笑出声来,便迅速低下头去,正色道:“下官拜见尚书大人,有失远迎,还望大人恕罪。”
丁耀武不耐道:“恕罪个屁,还不快滚开,给严相让路。”
严、严相?
他只道是刑部尚书要来,怎么连宰相这种大人物都会纡尊降贵的大驾光临?!
典狱长傻了眼,看着那不算宽敞的空间鱼贯涌入一队护卫,最后则是白衣墨发一身便装的美貌男子。
“严相,下官、下官……”有失远迎几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严子湛也不说话,目光冷冷的盯着手拿长鞭的小青年,后者一个激灵,立马挥舞起右手,边抽打犯人边高叫:“说!你的同党是谁?到底是哪个不想死的指使你来刺杀严相的?”
反正本来便是和大人商议好要好好在丁尚书面前卖力表现一回,如今严相来了,岂不是更该竭尽全力。
一念及此,青年加重甩鞭的力道,那长鞭发出的尖啸声愈加明显。
典狱长还不忘在旁煽风点火:“哼,这种人就该好好吃一吃苦头,居然敢动土到严相头上来。”转过身他又不忘自我表现一番:“严相放心,下官必定会查出幕后真凶,届时派兵将他们一网打尽。”
严子湛不语,紧抿着唇,双目都开始渐渐赤红,阴鹜目色渗着寒意,原本清冷气质倏然变得阴狠乖戾起来。
典狱长一愣,对上他的眼睛后只觉无形之中有巨大的压迫感隐隐袭来,即便再迟钝也明白了此时不宜打扰,便乖乖闭了嘴躲到一旁的角落乘凉去了。
“够了!”辟歧适时的现身,一把握住鞭尾,再施力反手一拖,那青年就摔了个四脚朝天,手忙脚乱的爬起身来,他一脸惶恐,不知所以然的道:“小人……”
辟歧迅速拎起他的衣领,沉声道:“住嘴,出去。”一把丢出门外,这样的方式,对那不知死活的愣小子来说最好。
严子湛眉宇间杀意顿现,定定看了那青年好一会儿才调转视线,长指理了理袖口,他坐至梨花案桌后,缓缓道:“用过刑没有,可曾交代了什么?”
典狱长还在发愣,半晌反应过来,惶惶道:“为防自尽,给这逆贼用了些麻石散,所以还未开始审问……”
“没用的东西。”丁尚书恶狠狠磨牙,“连个小小的刺客都摆平不了,朝廷养你这种废物何用!”
一听这话,便知道苗头不对。
典狱长瞪大眼,只差没上去抱住对方大腿:“不要啊,尚书大人,下关上有老下有小……”要是被罢官了,他可怎么活啊。
“来人。”严子湛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是。”辟歧心领神会,手抵在两人背后,半强迫的推他们出了门:“请二位在外头稍候片刻,严相要亲自审问囚犯。”
铁门再度合上。
“大人,是否由我来……”辟歧弯下腰,请示主子的意思。
严子湛冷笑一声:“心慈手软如你这般,能问出什么名堂来。”语罢,他站起身,走至铁架子旁,随手抽出一根红铁棍,在那面无表情的囚犯面前晃了晃,慢条斯理的道:“你听好,今日本相心情实在算不得好,所以切莫试图考验我的耐性。”
闻言那人忽而咧开嘴笑了起来,继而头一扬——
“……”含糊的咒骂声。
严子湛侧了侧身,避过那口唾液,面无表情的道:“你眼下说不出话来,那么只需要用点头或者摇头来代替,问题很简单,只有一个。”他无视对方传来的憎恶眼光,伸手接过侍卫递来的金黄色锁状物。
“这个长命锁是否是从你同伙身上掉下来的?”
一片沉寂,那人毫无摇头亦或点头的意思,径自闭着眼。
严子湛不怒反笑:“不怕死的人还真有些棘手,想起来我倒是许久未曾威胁过别人。”笑了笑,他又瞅着手中铁棍,似在自言自语:“实在无趣……”
“不妨换一种方式。”他恶意的弯了弯唇畔,继续道:“届时用它插入你的喉咙,刺穿你的五脏六腑,继而从你身体的另一端出来,如何?不过估计短时间里是死不了的,我上次那么做的时候对方可是足足撕心裂肺的嚎叫了一天一夜才毙命。”
很快,那人的脸色就变得惨白,惊惧的盯着越来越凑近的烙铁棍,猛然就大力的摇头起来,嘴里呜咽个不停。
“摇头是指没见过?”严子湛眯着美眸。
那人十分诚恳的点头。
“那好,接下来这活儿交给你们来做,我不太喜欢血腥味。”他笑笑,将手中器具随意递给站立左侧的侍卫,顺便侧着头欣赏囚犯脸上那不可置信的神情以及被欺骗的震怒。
辟歧无声的叹口气,“大人,您的伤口一个时辰需要换药一次,还是早些回府吧。”
严子湛淡淡道:“那就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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