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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难怪你派无寒、晓战、斩楼为齐恕、程知、徐渊副将,那与其说是副将,不若说是护卫!无论成败你都不许他们有失!你你将我们护得周全,可是你你”久微眼睛通红,紧紧的逼视着惜云,一剎那间,心头忽然酸酸软软,胸口堵涩难舒!
“久微!”惜云拍拍肩膀上抓得骨头生痛的手“你太小看我了,要知道我不但是风国的王,无数士兵护卫护着我,而且我还是白风夕,以我的武功,这天下有谁人能伤得了我?所以你尽管放心,我绝不会有事,我只是需要你们的安全来安我的心,懂吗?!”
“可是”
“没有可是!”惜云断然道,眉峰一凛,那一剎那,她是风国的女王,王者的自信与气势肃然而现,令人不敢违抗。
“久微,相信我。”惜云放柔语气,将肩膀上的手拿下,紧紧一握“无论成败,无论生死,无论是天各一方我们都会有感应的!我们是这世上唯一血脉相系的亲人啊!”久微深深的看着她,看着眼前这一张沉静自信的脸,一颗惶然的心忽然安定下来“夕儿,我相信你,所以我在久罗山等你!无论多少年,我都等你来吃我为你准备的久罗佳肴!”
“好!”惜云笑,放开久微的手“已经很晚了,该睡了。”说完转身离去。
“夕儿!”久微唤住那个离去的背影。
“还有什么?”惜云止步回首。
“为什么?为什么明日一定要战?要夺天下有许多时间有许地方有许多方法,可为何定要在东旦渡一战?为何明日一战即要定局?一战的成败并不足以分出真正的胜负,可为何你们只要这一战?”久微问出心中最后的一个问题。
惜云看着他,沉默良久后道:“以息王为人本不应有东旦之会,但”微微一顿,然后再道“苍茫山下一战他似乎期待已久。”看看久微怀疑的眼神,不由笑笑“或者是有某种约定,关于苍茫山顶的那一局棋。”
“苍茫山的棋局难道真要以那局棋来定天下之归?”久微猛然睁目,哪有这样的天下之争,简直有些荒唐可笑。
“‘苍茫残局虚席待,一朝云会夺至尊。’这一句流传久已,而山顶之上的那盘残局想来你也看过,那确实存在着,所以以棋局胜负来定天下归属也未必无可能。”惜云却是满不在乎的笑笑,这一刻白风夕的狂放又隐隐回来“敢以一局赌天下那才是真正的豪气!”
“那可是万里江山,不是区区金银财物,输者若真就此放弃,那必是疯子!”久微不敢信。纵观历朝历代,为着那一张龙椅,哪一个不是血流成河尸陈如山才得来的,而哪一个败者不是战至最后一兵一卒到万机尽失万念俱毁时才肯放弃!
“一定要战至最后一兵一卒者才是疯子!”惜云冷声接道。
久微无语,半晌后才道:“若在东旦大战一场,以目前情况来看,极有可能是”后面的话忽然咽下,看看惜云“以兵家来说,康城才是必夺之地。”
“康城黥城”惜云眉头一跳“康城还有”却说到一半又止,低首似陷入沉思。
久微也不打断她的思绪。
半晌后,惜云似已想通某点,才抬首看着久微道:“若真以棋局定天下才是最好的结局,否则”眼中一片沉重“那必是哀鸿遍野,千里白骨!”
久微闻言心头一跳,怔怔的看着惜云。
“久微,你看现今天下百姓如何?”惜云问道。
“虽战乱不止,但皇华丰风四国素来强盛,再加四国各结同盟,是以四国百姓还算安乐,只白、南、王域百姓饱受战乱之苦,不过皇王与你们皆非残忍好杀之人,虽攻城夺地,却军纪严明,又常有救济之举,所以百姓之苦已算降至最低。”久微答道。
“唉,虽是如此,但是战乱中死去的又何止是士兵,祸及的无辜百姓又岂止是成千上万!”惜云叹息,想起每进一城时,沿途那些惶恐畏惧的乡民,那些为失去亲人的呼天恸哭,那些绝望至极的眼神,一颗心便沉在谷底“自我登位以来,便是战争连连,入目尽是伤亡,而我自己亲手造成的杀戮与罪孽怕是倾东溟之水也洗不凈!所以若能在此结束这个乱世又何尝不好”说着忽然打住,自嘲的一拍额头“一国之主竟然有这种天真的想法,真是幸好是久微。”
久微闻言却不答话,而是奇异的看着惜云,那样的目光令惜云浑身不自在,因为极少极少有人会用这种目光看着她,那里面有着刺探、怀疑、研究以往那只黑狐狸偶尔会这样看,但她往往选择忽略,但久微却不同,她不能将之视而不见,但依希望他可以停止这种眼神。
“夕儿,你在乎的并不是这个天下至尊之位落入谁家,你在乎的是天下百姓。”久微紧紧盯住惜云的双眼,不放过那里面的任何一丝情绪。
“那至尊之位有什么希罕的,不过就是一张无数人坐过的脏破椅子。”惜云在久微那样的目光中忽生出逃走的念头,心头隐隐的感知,似乎下一刻,她便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既然你不在乎王位帝座,那你为何不相助于皇王,以你们三国之力,再加你们三人之能及帐下名将,息王再厉害那必也处于弱势,乱世或便能早些结束,可为何你却毫不由豫的站在息王这一边?以你之性又或可直接将国相托于皇、息王中任何一个,然后飘然远去,可你为何明知会为家国王位所缚却依留下,更甚至订下婚约?”久微双眸明亮又锐利,如炽芒直逼那双毫无防备也来不及防备的眼睛,从那双惊愣的眼直射心底。
惜云脸一白,张口欲言却哑然无声,呆呆的不知所措的看着久微。
久微不给她喘息整理的时间,紧紧又落下一句:“白风夕潇洒狂放,对任何人、事都能一笑置之,可她唯独对一个人却百般挑剔百般苛求百般责难!风王惜云雍容大度,对部下爱惜有加,对敌人辣手无情,可即算那个人让她爱如己身的部下命丧黄泉,即算那个人做了许多让她失望、愤怒、伤心的事,她却依然站在那个人的身边,从未想过要背离那个人,更未想要出手对付那个人、报复那个人、伤害那个人!夕儿,你说这些都是为什么?!”
仿佛是雷霆轰顶,震聋发聩,一直不愿听入的此刻清晰贯入!仿佛是万滔袭卷,击毁坚壁铁墙,将一直不愿承认的直逼身前!仿佛是雷电劈来,劈开迷迷浓雾,将一直不愿看的直摊眼前!那一刻,无所遁形!那一刻,对面那双眼睛那样的亮,如明剑悬顶,直逼她仰首面对!
她面色苍白,她浑身颤抖,她惶然无助,她踉跄后退!
这是她一直以来从未想过的,这是一直以来她从来不去想的,这是一直以来她从来不敢去想的!因为她就是不肯不愿不敢!那是她最最不愿承认的!那是她最最不可原谅的!
可是此刻,无论愿与不愿,无论敢与不敢,它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呈在她的眼前,印在她的心头,以岿然之姿要她正面而对!
一步一步的后退,微颤着身,瞪大着眼,惨白着脸,一直退到帐门,依靠着,平息着,半晌,抬手,指着对面的人:“久微,你欺负我!”
帘一卷,人已失。
“到底是你欺他还是他欺你又或是自己欺自己?”久微轻轻松松的坐下来,安安静静的笑着“你也该看清了,该决定了!你要以我们的周全来安你心,那我也要你的周全来安我心!
元月八日。
天晴,风狂,鼓鸣,旗舞。
黑白分明,紫金耀目,刀剑光寒,杀气冲天。
东末最后的、最激烈的、最著名的一场大战便在这东旦镀上展开,后世称为“东旦之决”
“这一战,我想我们彼此都已期待很久,期待着这场决定命运、决定最终结果的决战!”皇朝对着身旁的玉无缘道,金眸灿亮的望向对面的对手。
“玉无缘位列四公子之首,这一战便看看他能否当得这‘天下第一’的名号,看看我们谁才能位列‘天下第一’的皇座!”兰息平静的对身旁的惜云道,黑眸遥遥望向对面的对手。
王者的手同时挥下,那一刻,战鼓齐响,如雷贯耳!战士齐进,如涛怒涌!旌旗摇曳,如云狂卷!
“乔谨!齐恕!弃殊!徐渊!”兰息召唤。
“在!”四人躬身。
“东、南、西、北四方之首!”手指前阵。
“是!”“金衣骑与数月前已不可同日而语,皇朝御兵之能当世难寻!”惜云目光看向战场上锐气凛然的金甲士兵感叹道“今日方是真正的四大名骑之会!”
“端木!程知!穿云!后方三角!”兰息再唤。
“是!”惜云转头看看他:“你如此布置我倒真不知你打算以何阵决战。”
“何须死守一阵,战场上瞬息千变才可令对手无可捉摸。”兰息淡淡一笑道。
惜云唇角一勾,似笑非笑:“不怕任是千变万化也逃不过一座五指山?”
“正想一试。”兰息侧视。
“皇雨!”皇朝目不移前方。
“在!”皇雨迅速上前。
“去吧,中军首将!”
“是!”皇雨领命。
“雪空!九霜!”
“在!”雪似的长发在风中飞舞,黛色的羽箭装满弓袋。
“左、右两翼!”
“是!”大军双方的阵式已展开,各军将领已各就各位,两边高高的瞭台上屹立着双方的王,决战即始!
“传令,北以弩门进发!”墨色的旗下发出号令。
“是!”传令兵飞快传出命令,剎时,北方的风云骑阵形变幻,仿如箭在弦一触即发的长弓快速前冲,首当其冲的金衣骑顿时被“弩箭”射倒一片!
“中军弧海御敌!”紫色的焰旗下传出命令。
“是!”传令兵马上传令,位居中军的金衣骑中首顿时疾退,片刻便化为弧形深海,如弩箭而出的风云骑便如石沉大海,被深广的金色海水吞噬而尽!
“传令,东军双刃!”兰息对战场的变化淡然一笑。
“是!”传令兵传下命令,东边的墨羽骑剎时化为一柄双刃剑,配以墨羽骑当世无以匹敌的速度如电而出,位居左翼的争天骑被刺个措手不及!
“传令,左翼空流!”皇朝迅速发令。
“是!”左翼的争天骑化为滔滔江流,墨羽骑之剑直穿而出,却刺个空处,争天骑已两边分开,有如江流拍岸而上,再纷涌而围墨羽骑,墨羽骑顿时有如剑归鞘中,动弹不得!
“传令,穿云长枪!”兰息丝毫不惊。
“是!”剎时只见右角之墨羽骑如长枪刺出,锋利的墨色长枪划过紫色的剑鞘,顿时飞溅出血色的星火!而鞘中的墨羽剑则横割而过,冲破剑鞘直逼中军金衣骑,将陷入金色弧海的风云骑解救出!
“传令,中军柱石,左翼风动!”皇朝下令。
“是!”中军金衣骑阵前顿时竖立无数盾甲,仿如擎天支柱,任风云骑、墨羽骑如潮汹涌,它自岿然不动,壁坚如石!左翼则化为风中紫柳,墨羽长枪刺来,它自随风隐遁!
“皇朝名不虚传呀。”兰息笑赞,却也迅速下令“东、北暂无大碍,西军阵雨!”
“是!”军令方下,位居西方的墨羽骑已长弓如日,军首之将贺弃殊大手一挥,剎时一阵墨色的箭雨疾射而出,右翼的争天骑未及反应便被射倒一大片!
“争天骑右翼的将领似乎是那个有着神箭手之称的秋九霜,那她率领的右翼军必也精于骑射。”兰息看着阵中那飘扬着的有着斗大“秋”字的旗帜微笑道“但制敌须取先机,我倒想看看皇朝该怎么破这一招,看看这与你齐名的女将有什么作为。”
“论到箭术,秋九霜已当世无二了!”惜云看着战场,墨羽骑的箭如阵雨连绵,雨势如洪,无数争天骑在箭洪中挣扎倒地!
兰息闻言看她一眼,眸光一闪,似要说什么,却终只是垂眸移首。
“传令,右翼壁刀!”皇朝洪亮的声音隔着这遥遥数千米也隐隐可闻。
“是!”当令下之时,右翼争天骑中忽一箭射出,如黛青长虹飞越千军,直射向墨羽骑阵中,迅猛无挡,还来不及为这一箭惊叹,一顶墨色的头盔已飞向半空“咚!”的被长箭紧紧钉在有着“贺”字大旗的旗杆上!
“将军!”墨羽骑阵中传来惊呼,瞭台上兰息眉峰隐动,但眨眼却是了无痕迹的平静。
“我没事!不要乱动,守好阵形!”伏在马背上的人起身,除失去头盔外,并无半点伤痕,抬眼遥望对面,暗自咬牙:好你个秋九霜!若非躲避及时,此刻钉于旗杆上的便不只头盔而是他贺弃殊的脑袋!
墨羽骑因这一箭而军心稍动不过是片刻之事,但对面的争天骑却已趁机变动阵势,当墨羽骑回神之时,争天骑阵前已齐列全身甲胄的战马,战马之前是厚实长盾,密密严严整整齐齐一排,墨羽骑射出的箭全部无功而坠。而争天骑在长盾的掩护之下步伐一致的向墨羽骑冲杀而来,箭已无用,墨羽骑迅速拔刀迎敌,两军相交,墨羽骑的刀全砍在了长盾之上,而争天骑盾甲之中忽伸出长长一排利刃,剎时,墨羽骑战士血淋淋的倒下大片!
“挫敌先挫其势!好,秋九霜不负名将之称!”兰息赞曰,眉峰一凛“端木锤刀!”
“是!”左角墨羽骑闻令而动,直冲争天骑,即要相会之时,迅速变阵,头如锤,尾似刀,争天骑还未明其意之时,那墨色锒锤已夹雷霆之势锤向坚实的长盾,尾刀伏地扫向战马甲胄披挂不到的四蹄“啊呀!”之声不绝于耳,争天骑兵纷纷落马,坚实的盾壁顷刻间便被瓦解!
“除风惜云外,我未曾遇如此强敌,丰兰息不愧是我久待之对手!”皇朝沉声道,目光炯炯的望向敌阵,眉间锐气毕现“传令,右翼疏林,中军倾山!”
“是!”军令下达,右翼争天骑前后左右疾走,顿时散如疏林,锒锤挥下,触敌寥寥!中军重骑纵马飞跃,不顾一切冲向敌人,有如金色山石砸向那一波一波袭来的银洪墨潮,无数石落,阻敌于外,歼敌于内!
“传令,北军鹰击!”
“传令,左翼豹突!”
“传令,东军狼奔!”
“传令,右翼虎跃!”
一道一道的命令从双方的主帅口中下达,下方大军迅速而分毫不差的执行。
两军阵式变幻莫测,战场上尘沙滚滚,战马嘶风,刀剑鸣击,喊杀震天!那一战从日升杀至日中,又从日中杀至日斜,无数的战士冲出,又无数的战士倒下,放目而视,银、黑、紫、金甲的士兵无处不是,倒着的,站着的,挥刀的,扬枪的一双双眼睛都是红通通的,不知是血光的映射还是吸进了鲜血!风狂卷着,风怒吼着,吹起战士的长麾,扬起血溅的战旗,却吹不熄场上的战火血飞,血落,声扬,声息,风来了,风过了,战场上依然鼓声震耳,依然刀寒剑冷,依然凄嚎厉吼!“传令,左翼五行封塞!”
“传令,西军八卦通天!”
瞭台上的主帅依然头脑冷静,依然反应灵捷!为这场决定最终命运的战斗、为着这世所难求的对手,双方都倾尽一生所学、倾尽己身所能!
皇朝目光赤热,剑眉飞扬,谈笑挥令,傲气毕现!
玉无缘无绪淡然的脸上此刻一片凝重,眉峰隐簇。
惜云负手而立,静观战局,神情淡定。
“传令,中军蛇行”
“不可!”一直静默而观的玉无缘忽然出声“中军指峰,左翼龟守,右翼鹤翔!”一气道完后转首看向皇朝“息王是一个让人兴奋、沉浸的好对手,但不要忘了他之‘隐’性,南军、后角至今未动!”
“是。”皇朝颔首,长舒一口气,有些自嘲“这样的对手太难得,以至忘形。后面你来吧。”
“若论行军布战,你并不差他,但若论心计之深,思虑之密,这世上难有人能出其右!”玉无缘深思的看着下面,双方阵势已是数变再变,彼此深入,复杂至极,稍有不慎便会一败涂地!
而对面兰息见争天骑之举动不由讶异的微挑眉头,但随即淡淡一笑:“东军鲽游,西军龙行!”
“难道他”玉无缘一惊眉头一跳又拢“右翼四海,左翼八荒,!”声音利落而沉着,一双缥缈难捉的眼眸此刻却是亮夺寒星。
“唔,被看穿了吗?”兰息轻轻自语,看看战场上的阵势,复又自信一笑“但已晚了。”
“传令,后角极天,”
“好一个老谋深算的丰兰息!”玉无缘看着两军的阵势感叹着“他果然早有计划!左翼无为!”
“南军星动,结了。”兰息轻轻舒一口气,志得意满的一笑。
“中军归元,成了。”玉无缘轻轻舒一口气,展开眉头。
但下一刻,看着阵势的两人却同时一愣,然后齐齐苦笑。
惜云看着战场,侧首叹道:“若此为下棋,该叫死棋还是平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