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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氏身边的金妈妈到回春堂的时候,杜晓瑜正在隔壁坐堂。
金妈妈说明了来意,然而二爷还是没办法出诊,直接告诉她昨天是谁看的,今天还找谁。
金妈妈没法,只得调转车头再去杜家。
翠镯听说以后,忙进来告诉了杜晓瑜。
杜晓瑜这边难得的清闲,她想了想,道:“既然这样,那我再去一趟吧!”
一边说,一边去后堂洗手换衣裳准备回去。
翠镯没敢阻拦,只让她万事小心。
杜晓瑜熟悉这一带的路,抄了一条小道,刚好在金妈妈之前到达。
金妈妈想起夫人的嘱托,不敢再找那个小姑娘,直接开口要见三爷。
何总管问清楚金妈妈的来意,十分抱歉地说道:“金妈妈,你若是要找三爷,那可真是对不住了。三爷前些日子遭了牢狱之灾,百日之内是不给人看诊的,这是规矩,你们家要实在着急,不如让五姑娘去吧,我听说昨儿个便是五姑娘给看的,那今儿再找她可不正对上人了吗?”
金妈妈欲言又止,不是她不想请,而是夫人不相信杜晓瑜的医术,这万一请回去闹出个好歹来,到时候谁来承担责任?
不等金妈妈开口说话,杜晓瑜已经从另一个方向出来,说道:“金妈妈,我跟你走一趟吧,昨日便是我看的诊,今日理应去复诊的。”
金妈妈思索再三,也实在没辙了,只好把杜晓瑜带了回去。
——
江家长房。
徐氏和下人们的哭声,江亦珩的咆哮声以及秦枫媛的惨叫声混杂在一起,整个院子里乱哄哄的。
“夫人,五姑娘来了。”金妈妈进门后,对着徐氏说。
徐氏早就哭得说不出话,也没精力跟金妈妈计较为什么来得是杜晓瑜而不是二爷。
孩子都没了,这时候谁来还有什么分别?
想到这里,徐氏又忍不住直掉泪。
杜晓瑜扫了一眼房内众人。
只见徐氏哭得双眼红肿,江亦珩被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拦着,似乎是怕他突然跑过来对谁动手。
秦枫媛睡在地上捂着肚子蜷缩成一团,口鼻来血,地上有不少血迹,看起来是刚被打过。
杜晓瑜心下一惊,急忙转头看向床榻上。
这一看便发现不对劲了,那孩子似乎没有了气息。
“怎么回事?”杜晓瑜问。
秦枫媛顶着一蓬乱发从地上站起来,双眼冷毒地盯着杜晓瑜,似乎要把她给活活撕了,抹了把脸上的血和泪水,手指头挖过来,“杜晓瑜,都是你,你这个贱人,我儿子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他!”
秦枫媛话音一落,屋内其他人的哭声瞬间戛然而止,徐氏看过来。
杜晓瑜虽然没与徐氏对视,但她感觉得到,徐氏的眼神带着几分严厉,刀子一般,如有实质。
杜晓瑜面色冷静,只回望着秦枫媛,“你胡说八道什么?”
“要不是你胡乱开药方,荣荣怎么到了今天早上还睁不开眼睛,喝了几口粥以后就成这样了,都是你,你这个合该千刀万剐的杀人犯!”
秦枫媛语气带着狠意,手上更没闲着,动手要打她。
徐氏没说话,也没让人上前阻止。
眼瞅着秦枫媛的巴掌就要落下来,杜晓瑜动作极快,一把扣住她的手腕,顺势将她推到一旁,冷声道:“不想你儿子真变成一具尸体,就给我闭上嘴!”
秦枫媛撞在后面的多宝阁上,全身骨架扯着疼,她之前被打得半死不活,刚刚又在杜晓瑜跟前耍了一回威风,哪还有精神耗,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杜晓瑜没有多余时间去理其他人的反应,赶紧坐下来给江荣摸脉。
手指接触的地方,一点脉息也感觉不到。
她四下扫了一眼,没见到香薰炉,想来是因为房里有孩子,特地撤了。
杜晓瑜对金妈妈道:“麻烦帮我取一炷香来。”
金妈妈看向徐氏,见徐氏没说话,这才匆匆去取香。
杜晓瑜接过,到烛台边点燃,然后慢慢走向床榻前,缓缓蹲身,将烧出袅袅青烟的线香凑近江荣鼻端,自己屏住呼吸,刚开始没反应,过了一会儿才能看到烟雾往一个方向飘。
虽然飘得很慢,但至少证明还有气息,只是气息相当微弱,光凭脉相是摸不出来的。
杜晓瑜暂松一口气,却也不敢耽搁,急忙掀开被子,把枕头拿了让他躺平,检查口鼻以后解开他的小衣,跟着给孩子按压心脏,按了二三十下,又捏开嘴巴给他做人工呼吸,隔一会儿再给他摸摸脉。
如此反复了不知多少次,江荣的脉搏才终于恢复了一点点,脸上紫红的颜色也慢慢退去,隐约中,能听到孩子一声细碎的嘤咛,尔后便陷入了沉睡。
徐氏震惊地看着这一幕,想到自己刚才因为差点信了秦枫媛的话而放任秦枫媛对杜晓瑜动手的事,脸上划过一丝羞愧。
别说是她,就连秦枫媛都惊呆了。
明明已经死了的人,怎么可能又活过来呢?
刚才杜晓瑜给江荣做心肺复苏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敢说话,房间里安静得落针可闻,江亦珩自然也是竖直耳朵听着的,江荣那一声轻轻的嘤咛,他第一时间就听到了,当下挣脱婆子们的手要过去看。
杜晓瑜伸手拦住他,神情十分凝重,“他现在很危险,你们最好是不要大吵大闹,也不要过去打扰,否则我不敢保证下一次还能这么及时地把他给救回来。”
杜晓瑜眼底的冷光,让江亦珩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退,又小声问她,“荣荣,荣荣会好起来吗?”
“只要你们配合我,他就能好起来。”
杜晓瑜说完,看向徐氏,“江夫人,借一步说话吧?”
昨日还称呼“江伯母”,今日就变成了“江夫人”。
徐氏自己也知道,是她的不信任让杜晓瑜寒了心。
她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两人去了外面。
杜晓瑜在一棵石榴树下站定,转过身来看着徐氏,眉目之间的清冷之色似乎又深了一些。
“江夫人,我是个医者。”杜晓瑜开口便把自己的位置摆正,“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对方是谁,但凡经过了我的手,我都会负责任到底。”
徐氏叹口气,“杜姑娘有话便直说吧!”
“孙少爷刚才那种状况,不是因为我昨天开的方子不对,而是……窒息。”
徐氏大惊,“窒息?”
杜晓瑜回想起自己刚踏进里间时见到江荣的状态,“我不敢断言是意外还是人为,但在我来之前,他一定因为口鼻呼吸不了而挣扎过,而且是拼了命地挣扎。孙少爷昨日才出了事,总不会没有人看守着吧,如果一直有人看守还出现这种情况,那只能说,是看守的人失职了。”
徐氏已经听明白了杜晓瑜的意思。
她们来之前,屋子里只有秦枫媛一个人。
昨日珩儿一直说秦枫媛动手打了荣荣,会不会是荣荣醒来以后,秦枫媛担心他乱说话,所以才会狠了心对这么小的孩子下手?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徐氏顿时觉得心凉了半截。
荣荣再有错,他也只是个两岁多的孩子啊,秦枫媛那个毒妇,她凭什么要对江家的血脉下狠手!
有的话,点到为止即可。
杜晓瑜相信徐氏是个聪明人。
“孙少爷目前还需要人看着,那我便先回去了。”
杜晓瑜走后,徐氏一直站在院子里,安静得如同一尊雕塑。
过了好久,徐氏才踱步进屋。
杜晓瑜正拉着江荣的小手,轻轻地给他推拿。
江亦珩拿个凳子坐在一边,大气不敢喘,生怕出了声吓到儿子。
秦枫媛刚才昏倒被扶到了软榻上,眼下已经苏醒。
徐氏瞅着她,面上没什么情绪,“老大媳妇,你跟我出来一趟。”
秦枫媛全身都疼,她不想去,可是对上婆子们凶恶的目光,她又不得不强撑着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跟上徐氏。
徐氏没有在长房院里谈论这事,毕竟事关重大,她直接把秦枫媛带回了自己院里的北堂屋。
“夫人有什么话要单独跟我说吗?”坐下以后,秦枫媛率先开了口,一边说一边擦去嘴角的血迹。
徐氏喝了一口茶,这才看向她,“我知道,珩儿当初对不住你,因为那种事而不得不嫁入江家,着实委屈你了,你心里有怨有恨也是正常,只是,你不该拿孩子的性命开玩笑。”
秦枫媛心中忐忑,却也没狡辩。
都被丈夫打成了这个样子,再狡辩又有什么用。
更何况,徐氏进屋之前,她掀开被子看到荣荣没了呼吸的那一刻,的的确确被吓得不轻。
“你要是实在待不下去,便跟珩儿和离吧!”徐氏像是想了很久才终于下定决心,说:“你当初带来的那些嫁妆,我们一样都没动过,你原封不动地带回去就是了。”
秦枫媛之前是想要和离来着,可是当蒋灿要她把儿子还回去的时候,她又改主意了,与其跟蒋灿那种人渣搅和在一块,她宁愿本分下来和江亦珩踏踏实实地过日子。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徐氏会先提出来。
“夫人。”秦枫媛满面悔恨,忽然起身对着徐氏跪了下去,“我知道自己嫁过来这么久,一直都不是个称职的儿媳,也知道这件事是我不对,万幸荣荣又活过来了,孩子不能没有亲娘,夫人能不能再重新考虑一下,我以后一定会安分守己过日子的。”
徐氏没说话。
秦枫媛心中抱着一丝侥幸,同时也是在赌,她赌徐氏会看在荣荣还小不能没娘的份上原谅她这一回。
哪知徐氏道:“今日如果杜姑娘不过来,你就成了杀人犯了。”
秦枫媛心神一震。
“哪怕荣荣又活过来,他也因为你死过一次,这总不会是我冤枉你的吧?”
秦枫媛低下脑袋,眼眶里含着泪。
“等你离开江家,我会把荣荣交给老二媳妇带着。”
“夫人!”秦枫媛急了,“二弟妹她……”
“我知道老二媳妇是个爱搬弄是非耍小心眼儿的人,但她对孩子还是不错的,更何况她没有儿子,想来以后定会把荣荣当成亲生儿子一般对待的,再不济,也还有我这个当祖母的在呢,那些事情,就用不着你操心了。”
这时,江亦嘉喘着气从外面跑进来,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秦枫媛,又望向徐氏,问:“娘,到底怎么回事啊,我听金妈妈说,荣荣险些就……”
徐氏不轻不淡地睨了江亦嘉一眼,“没规没矩。”
江亦嘉马上住了嘴,但还是架不住心里着急,“我就是想知道,荣荣现在怎么样了?”
她刚刚去了长房院子里,可惜被人拦住了,说杜姑娘吩咐,不准任何人进去打扰,她也是没辙才会往这边跑。
徐氏不知道怎么回答,把锅扔给秦枫媛,“问你大嫂吧,她最清楚。”
江亦嘉走过去,打算把秦枫媛扶起来。
秦枫媛固执地甩开她,仍旧跪着,一句话也不说,看不清她脸上什么表情,更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江亦嘉见她不肯起来,干脆收回手,直接问,“你们出来的时候,荣荣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秦枫媛抿着唇。
之前想和离的是她,可现如今婆婆亲自提出来,她却不乐意了。
跪了半天,见徐氏仍旧没有改话口的意思,她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去了外院。
江亦嘉走到徐氏身边,满脸担忧,“娘,大嫂出去了,这下你总能说了吧?”
徐氏怒其不争地道:“你大嫂跟你大哥吵架,拿孩子出气呢,今日要不是发现的及时去请了杜姑娘来,荣荣那条小命这会儿怕是已经交代在她手上了。”
江亦嘉被这话吓得脸色惨白,“怎么会这样?”
大嫂不待见大哥,这在江家没谁不知道,但以前大嫂多多少少都会留点情面,让大家都过得去。
最近到底是怎么了,大嫂无缘无故冲大哥发了好几通火不说,昨日还直接上手打,结果殃及了豆丁大的儿子,今日又险些闹出人命来。
想到这些,江亦嘉心下觉得十分难过。
“刚才大嫂跪在地上,是向娘道歉还是做什么?”
徐氏道:“她哪是跟我道歉,使性子呢!”
“这又是为何?”江亦嘉越发觉得疑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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