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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至流于匠气,在尚可忍受的范围内。”谌青将手中的广告dm递至父母面前,不是商量的口气,只是告知。

    唐倩儿与谌子烈无奈地对望,交换着彼此都知的心事。

    “为什么我们的儿子不像一般的小孩,凡事都由父母张罗呢?害人家好没为人母的成就感喔!”唐倩儿忍不住发出喂叹。

    谌子烈将唐倩儿拥入怀中。”傻老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有个早熟有聪颖的孩子,不也是一种骄傲吗?”

    谌青很快地便成为儿童管弦乐团的要角,以专家眼中最简单的萧曼幻想曲,征服全场的心,轻而易举以半年的学龄打败少则五年,多则七年的众夥伴,站上乐团中间拉小提琴的位置。

    谌青薄削的唇,扬起一道弧度,深邃的眸底,闪动两簇烈焰,眼神穿透摄影机,落向不知名的远方,充满了挑战意味。

    旺盛的斗志,使他的手指像点石成金的魔棒,让无生命的四根琴弦,灵活跃动出精彩的旋律。

    他顿时成为一个燃烧体,收纳周遭的热能与注目,使乐团其他孩童成为光芒背后的黑影。

    闪亮的他,挑高了眉,对隐身某电视机后的彗星下了战帖,扬高的眉,像在宣示着:“看到了吗?我,谌青的挑战令。

    有了足以较劲的对手,谌青无聊的生活,燃起了无限的生机,恍若重新活了起来看得唐倩儿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喜的是这孩子的注意力终于转移,让她可获得短暂的宁静,忧的是不知他何时会厌倦。

    这几天雨下得张狂,接连的低温,几乎让人忘了是生在亚热带的台湾。

    若定波是一个严肃的父亲,他能有今天的地位,完全是一步一脚印的努力,他对待学生以严厉出名,对待自己的女儿,丝毫没有任何优待,反倒更变本加厉。

    彗星一直都很战战兢兢,打从她在音乐方面展现了不该是同龄层应有的水平时,她的压力也就随之而来。

    每天清晨她都得像今天一样,起个大早,接受父亲的谆谆教诲,然后独自背着重重的琴,往老师家去。

    因为父亲认为唯有靠自己努力,成果才属于自己。

    彗星走下楼,雪白衬衫与吊带裙,一丝不苟、中规中矩的穿着是若定波的要求。

    若定波透过镜片打量着彗星,微微颔首,算是满意彗星得体的打扮。

    “昨天练了多久?”若定波一如往常地询问。

    “五小时。”彗星怯生生地答道。

    “那今天增加一小时。”若定波命令的语气,没有一点点的商量余地。

    彗星迅即抬起眼,有些不敢相信,五小时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六小时难道不会要了她的命?

    若定波看出她眼里的反抗,加重语气道:“若不时时鞭策自己,所有的成果都只是海市蜃楼,根本不堪一击!照我的话去做就是。”

    雨很大,打得路上处处泥泞,湿冷的季节,湿冷的空气,彗星的小手早已冻得通红,她仍紧握着琴盒,走在这似乎怎么走也走不完的道路上。

    或许天气实在太冷,雨丝实在忧人,以至于彗星丝毫没有注意到一辆疾驶而过的朋驰轿车。

    轿车快速从她身边经过,溅起巨大的水花,彗星被突如其来的水花,打起一身冷颤,脚底跟着一滑,她下意识地护住琴,但巨大的撞击力,使琴随之落地碎裂。

    一切事情的发生,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扑过来,残骸就这样硬生生地插进她娇小的手臂,接着的一切,她再也一无所知

    彗星消失了!

    小提琴童星新人赏大赛,彗星临时取消参赛,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在大家的叹息中,彗星没有再出现。

    谌青期待这一天来临很久了,但满心的期待意外落了空,他有些气恼,难道彗星没有接到他下的战帖吗?她是不屑,还是不敢?

    他恼火地撇撇嘴,没有敌手的挑战,他一点兴趣都没有,得不得冠军也就无所诮了。

    “彗星,你是个懦夫,竟然不敢跟我正面交手!我会亮眼到你无法忽视、逃避的地步,你等着瞧好了!”谌青在心底默默下了个决定,只要他仍继续在这条路走下去,终有一天会再度和彗星交手,到时便是一决高下的时候了。

    只是,他无法料到的是,这一错身,竟是匆匆一、二十载!

    儿时的一场偶然,竟就让谌青自此与音乐结下不解之缘。

    最长谌青只是希望持续在这条路上,等到一直以来唯一的劲敌一决胜败,没想到久而久之学出兴趣,或许是挑战的对象一直不能正面同他竞赛,他没法就此对音乐厌倦,反倒能不断超越自我,让自己成为自己的最大敌人。

    才二十岁,台湾的音乐环境便不能满足他天才般旺盛的学习力,威尼斯成了他的目标。

    威尼斯音乐学院,汇集全球各地的音乐人才,到威尼斯拉小提琴几乎是每个学琴者的梦想。

    但谌青当然不是耽恋于水都叹息桥落日下演奏的绝美,他只是对白人的优越感不满,他要赢得世界性的注目,彻底挑战白人世界的权威。

    谌家上上下下弥漫着吊诡的气氛,唐倩儿坐在客厅的沙发椅上长吁短叹。

    她是造了什么孽?辛辛苦苦生下这三胞胎,却没法尽享天伦之乐,孩子一个离得比一个远。

    谌青要到意大利,谌无眼看也志在四方,唯一贴心的谌红却在高雄念书,最后仍只剩下她跟老公相依为命。

    她重重叹下今天以来的第三十口气,叹得连老公都心疼了,却叹不回谌青欲飞的心。

    “你难道不能在近一点的地方学习吗?”唐倩儿问着今天以问过不知几次的问题。

    “不能。

    “唉!”唐倩儿又要开始不厌其烦地发出她千篇一律的言论。

    谌青适时地阻止她一发不可收拾的埋怨,沉声道:“以我的资质,不用五年就可以打下一片山河归国。

    五年一转眼就过去了,若真的想念我,就到意大利玩,钱方面不用担心,我的作曲版税绝对够我生活,还能提供你免费来回机票。

    这个没心没肺的冷血论调,大概也只有谌青说得出来,她这做了他二十年的母亲,为什么还看不透呢?

    “妈,放心让谌青去吧,现在交通如此方便,连到太空都不成问题,更何况是区区意大利。”谌无试图打个圆场。

    唐倩儿将求助的眼光转向丈夫,只见谌子烈猛然点着头,代表他完全认同谌红的谕调。

    头一回看到母亲真心流露出的不舍与担忧,使谌青亦心生不忍,他保证道:“相信我吧,我会在最巅峰时归来,算是为国争个光。”

    “谌红,快帮我看看,这报上又在说我们谌青怎么了?”唐倩儿兴奋地拿着报纸给小儿子看。

    谌红早已习惯这些年来不时上演的戏码,不慌不忙地拿过报纸,准备为老妈报读,老妈当然不是不识字,她只是喜欢享受被人朗读出来的骄傲。

    “喔!报上说老哥又得奖了,我们这个天才老哥,似乎以得奖为乐。”谌红笑语。

    不经意又瞧到下面一行字,才发出多年来首次发出的惊叹声。”啊!”

    唐倩儿被儿子突然的反应吓了一跳,紧张道:“怎么了?”

    “他们说老哥答应担任新世纪乐团台湾分部的团长,打算为国效劳。”谌红嚷道。

    “你的意思是说谌青要回国了吗?”唐倩儿忍不住笑逐颜开。

    “我想是的。

    “啊!我一定要赶紧去跟爹地说,顺便跟左邻右舍大肆宣传一番。”唐倩儿脚步雀跃,还不时哼着歌向外走去。

    谌红无奈笑看母亲背影。

    壅塞的台北,天空总是灰蒙蒙,老让人想念蓝天。

    鲍寓式的房子,一格格区别出人和人的分野。若母一边打扫狭窄的屋角,一边叫唤着相依为命的女儿起床。

    看着若海尘白皙瘦削的脸庞,她份外觉得不舍。原来海尘应该是个被人捧在手心,才貌兼俱的千金大小姐,不该是像这样屈居与此。而今做母亲的只希望她能稳稳当当的

    感觉到被注视,若海尘张开她的翦水秋瞳,母亲关爱的脸便映入眼帘。

    “怎么了?”若海尘有些疑惑地看着母亲。

    “没什么。

    “妈!别把我当小孩了,我都已经大学毕业,算是标准的成人了。”若海尘拨弄零乱的长发,娇慎说道。

    “既然承认自己是个大人,就安安稳稳做这工作,找个好男人嫁了,嗯?”

    “又来了。

    “傻孩子。”若母揉揉她的发,有些娇宠地说道:“该起床了!”

    “好,好,好。”若海尘一鼓作气的起身。”再不起来,被炒鱿鱼,就更别想嫁出去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记忆中的谌青不是这样的人,若母犹记得女儿受过的苦。

    甩甩头,甩去杂想,她背上皮包,往巨象艺文经纪公司方向出发,开始了一天的生活。

    巨象艺文专门仲介艺文活动的策划与表演,尽管现实不容许她再度拉琴,但心中的爱恋并不是如此轻易便可放弃,所以若海尘在一毕业的就业选择上,仍朝此方向搜寻,不能亲自表演,至少可安排表演,心中遗憾至少不那么深。

    巨象位于台北东区,经营老是一名年仅二十六岁的女老板,若海尘几乎与容观━━一见如故,容观是一个中规中矩、做事一板一眼的追求完美者“巾帼不让须眉”就是她的最佳写照,位在行事大刺刺的她的身旁,若海尘就显得软弱了些,但这不碍于她们的惺惺相惜。

    才刚走进办公室,小李便一脸暧昧地凑过身来。”ㄟ,大家都在传你跟容老板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这个小李,是个标准的酸葡萄,几番献殷勤无果,便没事造些谣,戳戳人的秘密,无聊得令人生厌。

    若海尘整天的心情都被打坏,她收起桌上的文件,掉头就走,留下一脸悻悻然的小李。

    容观迎面而来,讶异若海尘的一脸寒霜。”海尘,怎么了?”

    “没事,只是想到‘安静’的地方办公。”若海尘用大到刚好可以让小李听到的音量说着。

    若海尘高举起腕表,随着秒针,默念着五、四、三、二、一

    台北艺术节正在台北街头展现其奔腾宣扬的姿态,旗海翻飞,宛若蛇信,一次次提醒存在的现实。

    换上面具后的若海尘,穿过台北车站天桥,风有些冷冽,冻僵了初展的笑靥。

    “这么恶劣的心情下,是不是会有一些好事发生呢?”若海尘在寒风中瑟缩地想。

    她深吸一口气,不想被絮乱蒙蔽了视线,放肆自己与画面中的眼神纠缠着。

    这是一个人形布墙面海报,垂挂在都市丛林森冷的墙面,风吹得咋滋咋滋响。

    一个眼神如刀却散发出奇异魅惑的男子,像是君王,睥睨着痴傻人生,嘴角扬起一抹不可寻的弧度,对视而不见的贩夫走卒,做了最深的嘲弄。

    参差不齐的长发,迎风飘扬,全身只是黑,黑色的衣身,隐没在黄昏的背景中,挺拔出众、遗世独立。

    本该是一副被人捧得高高在上的画面,为何却让她觉得孤独,不知是因为他真的显得孤独,抑或是他的出众让她觉得孤独?

    像是受到蛊惑,脚生了吸盘,再也无法移动半步。

    她愣愣地定在那儿,望着他的眼,想望进他的灵魂深处,却不得其门而入,只是一再地一再地被吸进不可跳脱的深渊。

    “新世纪交响乐团首席指挥━━谌青来台巡回演出!”斗大的标题,遮掩住他驭风而去的跃升之形,但这样世俗的羁绊,竟让她得以拥有一个可以抓住的计划,不然,何处才是海天一线的交会之处呢?

    这一行字,冲撞进她坚硬的心房,并且以排山倒海之势迅速蔓延侵袭,她的心湖开始柔软,软到竟有种恻恻的酸楚。

    她注定逃不了了!

    看着海报底下一行招募团员的启示,若海尘心中有分笃定,也许这一切的追寻终究会是一场空,但她无法忽视而令炽火燃烧的胸腔,它正膨胀到她可以上扬的声势,命定她得完成这项壮举。

    人生中的意外相连,就这么莫名地被人撞进了生命,敲醒了灵魂深处的悸动。

    若海尘抿紧嘴角、不管血本无归,她或许会赔上一双手,但她也要靠近这巨大的身影,直至世界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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