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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觉,一切都是幻觉,不存在的。”两眼一翻,别恨倒在地上。与一鬼斗智,他的脑筋已然不够;再来一鬼,他只会死得更快。看样子,这一生他惟一能为卧泉山庄所做的事传宗接代也被抹杀了。
日开狠狠地瞪了一眼半空中的鬼影“老鬼头,你这时候飘出来做什么?”
“娶你为妻啊!”虽然他是鬼,可也是很认真的。
日开才不要一个鬼相公了,她有相公了,凑到别恨的耳边,她亲昵地唤道:“相公!”
“死了。”
“夫君!”
“刚死!”
“李别恨。”
“尸体还热着呢!”
一双小红脚跳上别恨的胸膛,她跳啊蹦啊,痛得别恨龇牙咧嘴,一口气没上来他差点就变成了热着的尸体。坚实的双臂环绕着她透明的身体,瘦是瘦了点,却软软的,有种婴儿的稚嫩,单纯得叫人不忍责备。
“娃娃,下去好吗?既然有鬼愿意娶你,你们俩在地府里又正好成双成对,何苦再缠着我不放呢?”鬼娶鬼,鬼嫁鬼,不错的组合,让他安心的组合“我看就这么定下来了,今晚月色不错。你们俩将就着成个鬼婚,结个鬼亲。”放他走吧!
他美好的提议刚说个开头,胸口猛地承受重重一踹“噢娃娃,你想杀我吗?”
“你连自己的结发妻子都能让给别的鬼,我踹你怎么了?”说这话的时候,日开霸气的身体一点也不因身形的透明而缩水,她是在用事实告诉大家,她可不是随便任人欺负的怨妇。
换作真正的小表头,别恨还敢敲敲打打,硬把她丢开。遇上鬼,他也只好认输,他可不想鬼上身啊!用手抱着头,他只想知道:“你究竟想怎样?”
“你不记得我了?”她又开始问那个傻问题“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瞧他左右摇摆着自己的脑袋露出满脸傻样,日开知道再提起这个无聊的问题是多么愚蠢。好吧!既然他已然将她从记忆里抹去,那就让她重新将自己写进他的记忆里。
撩撩头上两个“娃娃包”日开的眼中泛起只有孩童才有的亮光“我是你的妻啊!你只要像正常的相公一样对我就好了。”
“哦!”听上去好像不太难。别恨在心底思量了片刻,朦胧的视线里徘徊着无限渴望“其实我是没什么要求的啦!就是我爹要求我必须为卧泉山庄留下后代,因为我很没用嘛!而我二弟又太有用了,没女子他能看得上的。所以家里的传宗接代任务就落到了我头上,做我的妻子惟一的要求就是快点下蛋不不不!我是说生孩子,最好是男孩。你能做到吗?”
“不准!不准为这小子生孩子!我不准!”老鬼头没有脚的身体在地上跳啊跳啊,跳个不停。
一个不察,红色的衣袖直捣他的脸,将眼睛、鼻子全都揍到了一起“闭嘴!我的事用不着你这个死了一百二十年的老鬼头管。”
她现在一颗心里只装着她的相公“生孩子,有点困难嗳!”别说她只是个漂浮不定、不能见阳光的鬼,就算她有完整的身形,也只是个透明的躯壳,生娃娃,有点困难“能不能换个要求?”
别恨盘腿席地而坐“让我想想,做我的妻还需要做些什么?洗衣做饭好像是娘子必须做的事哦!你行吗?”
“行!怎么不行!”日开决定答应了再说。
老鬼头偏偏要戳穿她“你哪里会洗衣做饭?在地府你都是不洗衣做饭的,你死的时候才五岁,就算会做也做不起来啊!也不看看你透明的身体,热气一蒸怕就消散了,怎上得了灶台?”
啪!一条透明腿踹上老鬼头的腰“我可不懂得尊老爱幼,惹毛了我,可没你什么好下场。”
好可怕!别恨眼珠子突出,娶鬼妻已经够吓人了,要是再娶个恶鬼妻回家那不是吓死人了吗?说不定用不了多长时间,他就要去地下陪她了,亡夫真要成了亡掉的夫,他连为卧泉山庄做最后贡献的机会都被剥夺了。
不行,说什么也不行。别恨刚有闪躲之心,却见天中飘来一双幽亮的眼睛。
“姓李的,我警告你,你要是敢跟我抢老婆,我就让你李家断子绝孙,就像我这样!”
是老鬼头,死了一百二十年,却依然能保有一张十二岁容颜的老鬼头。他竟然能在不动嘴皮子的情况下发出如此清晰的声音,甚至能让眼珠子飞出眼眶。想来,红衣娃娃的鬼法力也很是了得。
为了保留下他并不高贵的性命,别恨决定逃!
月黑风高,路人甲已经归家,搂着老婆孩子睡大觉。这正是逃跑的好机会,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没有夜行衣,李别恨很干脆地拿了一块黑布蒙在脑袋上,不让别人是不让某些鬼看到他的面孔就好了,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
从包袱里拿出刻有“见氏之女日开”字样的牌位,别恨相当恭敬地将它放在了桌子下面。五指合成掌,双手相对,他嘴里念念有词。
“对不起,敬爱的鬼娃娃。我已经很没用了,决不能再惹老父生气。本人婚约在身,不能再耽搁,您还是另觅良婿吧!”
别恨原打算这就离去的,脚步挪移间他瞥见了桌上的画卷。即便是误会,也算是夫妻一场,最后一次展开画卷依然是红衣、红伞,红了半边的天空。
和第一次见到它时的无所谓不同;和洞房花烛夜见到它时的惊慌失措不同,这一次他竟觉得画里的娃娃有几分似曾相识,更有几许陌生的可爱。
忍不住,他冲着画卷上的红衣娃娃喃喃自语:“你如果不是鬼该多好!”如果不是鬼,即使她不是鬼,她也只是个五岁的女娃,即使她拥有十七岁的身体,也还是透明无形的幻体。他李别恨想干吗?他又能干吗?废话少说,这可是千载难逢的逃难机会,闪!
即使别恨自认身手不怎么样,凭着一副白吃白喝出来的健康体魄,他依然选择了抄近道逃跑。
很久没有体验过这种紧张感觉了,依稀记得七岁那一年,偶尔天上打雷的时候他就会漫无目的地逃跑,像是要摆脱什么,又像是在逃避什么。他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在没命地跑,跑到了野外躲起来,不敢站到高处,只敢蹲着身体匍匐在地上。结果闪电劈倒了大树,砸在了他的腿上。他侥幸地捡回一条命,却终身不能学武,成了卧泉山庄建立以来最无用的少庄主,也是爹和二弟眼中最大的笑柄。
他不想这样的,不想让自己看上去这么无能。他甚至愿意遵从爹的安排远去宣州迎亲,可是,天性如此,又或是上天给他的报应,他也无能为力啊!
心中暗潮翻滚,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甩甩头,这是他常做的动作,以为这样便能甩掉藏匿在心中许久的烦恼,甩多了,他甚至忘了自己也该是有烦恼的人。
月隐于云中,明明少了牌位和画卷,怎么感觉肩上的包袱更重了?提了提肩上的包袱,他猛然间看到树林的幽丛中有位穿着红衣的娃娃正撑着把红伞站在路中间。
朦胧的烟雾包裹着她的周身,红如血的颜色充斥着别恨的视线,他该怕的。以他胆小如鼠、怕事无能的个性绝对该转身逃个无影无踪。偏生他没有,呆立在路中间,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红衣娃娃。
棒着长长的距离,他们谁也没有动,远远地相隔,像是隔着一世的距离,那可是他们一世的姻缘?
“日开”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却如此熟悉,像是很久以前他们就认识似的“你怎么又变成五岁小娃娃的模样了?”
因为我的法力无法维持十七岁的身形。
红衣娃娃站在原地,小小的脚慢慢地挪着,却没有靠近他。肉乎乎的小手揉了揉脸,却将血揉了出来。相隔虽然遥远,别恨却能清楚地见到她脸上淡淡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