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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息而待,看着不可恩议的事情发生—方卿原本黯澹无光的双眸慢慢亮起神采,热泪盈眶。
那绝对不是悲伤的泪水。方卿锾绶拭去眼泪,站起身来。
“爸、妈,方仁、方义,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我没事!”她的声音注入了力量,不再空洞无神。
“是谁?”祖安轻声问。
“是一个”方卿的微笑仍带哀伤“我对不起的人。”
方卿坚强的意志力似乎又开始萌芽,因此当仙缇锲而不舍的电话攻势被她接到后,她慨然应允见面。
仙缇开门见山地“解释”她和皓伦之间的关系绝非众人所想的那样。
“他爱的人是你,尹小姐。”
“我本姓李,”方卿停顿了数秒“你曾和他同居?”
仙缇惊惶地摇头“你误会了。”
“这不是误会吧?”方卿陈述事实“至少这个月内不是。”
仙缇羞惭,讷讷而言“他是因为你的关系而沮丧,我只是想帮助他,李小姐,他真的很需要你。”
方卿不愠不火地说:“没有谁是不能被取代的。”
“请你原谅他吧!他真的很爱你。”仙缇恳求着。
“有比你爱他更深吗?”方卿问。
仙缇惊呆了。虽然,她早有承受羞辱的心理准备,可是方卿的反应太出人意表。
“我不懂你的意思。”仙缇怯怯地说。
“我曾经鄙视过你。”方卿冷冷地叙述:“因为,我自认高人一等,瞧不起你的一切。皓伦对你另眼相看时,我也曾忿忿不平,你凭什么在他心中占有一席之地?”
啜饮一口温热的玫瑰花荼后,方卿继续说:“现在我才明白,你胜过我太多,爱得比任何人还慷慨。为了他,你甚至可以向我低声下气,皓伦他亏欠你太多。”
仙缇手足无措,隐约有不祥之感。
“不!我不配,我的职业只是供男人发泄的玩物,李小姐——”
方卿打断了她“别妄自菲薄!”
仙缇急了。“我们之间是清白的,你和皓伦才是相配的一对。更何况,你和他彼此相爱啊!”“相配?或许吧!”方卿低头沉思“相爱则还不够。”
话声乍落,皓伦黯然出现在她面前,满脸落寞憔悴。她适才所说的话,他听得一字不漏。
方卿自言自语,将心中的感慨传递给眼前人。“我们只是为爱而爱,既不成熟又不坦诚,像两只刺猬靠得近,也伤得深;撕下了对方的血肉,犹口口声声谈情说爱——”
她站起身来,举步要走之际转头又言:“我们缺少的不是爱,而是时间与智能,才能让彼此幼稚的感情升华、成熟。”
方卿的一席话,解放了皓伦深受痛苦禁锢的心灵。
彷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方卿容光焕发。略加思索,她主动联络数年不见的小怡,要求她提供海外大学的资料。
小怡兴高采烈。“真难得!你还会想到老朋友”
当初,小怡怕考不上国内的大学,搜集了英、美、日、澳各国的大学资料,三教九流都有,洋洋洒洒一大叠,打算出国混一张野鸡文凭,后来顺利过关,一些资料便束之高阁。
方卿琢磨了一番,决定先到澳洲语言学校,摸清了风土人情再报考短期大学。雯华、祖安欣然同意。
方卿多年前的豪语“男儿志在四方”又被她重新提起。
“当做观光散心,也可以增长见识。”
“多吸收人文信息,现在是地球村时代了。”
“对!迸人说得好: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爸、妈、方仁、方义纷纷附和。方卿微微一笑,她要像凤凰浴火般重生,绝不垮在失恋的关卡上。
出国前夕,方卿开车经过仁爱路四段林荫大道,停下车子打公用电话,这是她许久未曾拨过的号码。
“喂?找哪位?”筑霓娇嫩悦耳的声音传来,方卿有点意外。
“我要找陈景风陈大哥。”
筑霓有短暂沉默,冷淡回答:“你稍候。”
“方卿。”陈景风浑厚低沉的嗓音回响在她耳中。
“谢谢你,陈大哥。”
陈景风不做表示,温和地问:“听说你要出国进修?”
“是。”方卿对他的灵通不感惊讶。
“你现在人在外面吧?”听到车辆呼啸而过及鸣喇叭的声音,陈景风猜道。
“在仁爱路四段。”离他的住处甚近。
“公共电话不太方便吧!”陈景风问。
方卿磊落大方“想向你辞行,又怕打扰你。”
“哪里话?上来吧!”
踏入陈景风位于十二楼华宅的玄关,筑霓正准备离去,脸色僵硬犹有怒容,昂首阔步从方卿身旁走出大门时,连一句问候也没有。
方卿不以为意,看着陈景风,话到舌尖又咽回肚里。她迟疑的原因是,陈景风为她所做的,又岂是一个谢字可了?
“气色好多了。咖啡?”陈景风问。
“好。”
研磨、蒸馏,日式煮法的蓝山咖啡绝非快餐咖啡粉可相比拟。
“谢谢你的花。”方卿垂首低语。
“那不算什么。”陈景风摆手。
“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
陈景风淡然一笑“哪来这么多可谢之事。”
多着呢!方卿心想,蔷薇、咖啡,还有主动解除合约
没有半句怨言地收拾她的烂摊子,轻轻放手,让方卿的父母不必担心违约金。任媒体批评长鸿狠心解约,保留方卿仅存的一丝自尊。
呵!卿须怜我——我怜卿。
方卿轻声道:“明天,我就要走了。”
陈景风淡然地说:“保重。”
咖啡余韵甘醇,齿颊留香,伴着方卿步出楼下。
筑霓守株待兔,看一眼手腕上的伯爵表冷冷地说:“二十五分钟,你们谈了些什么?”
方卿不禁诧异,筑霓以前居然能将敌意隐藏得那么好。
“只是辞行而已,别担心,不会碍着你的。”
筑霓目光灼灼“当初是你自己不好好把握,现在才玩这种欲走还留的把戏,不嫌太迟了吗?”
方卿哑然失笑“的确。再见了,筑霓。”
翌日,中正机场。
方卿轻装简行,方仁他们帮她检查行李、查对机票确定座位,忙碌中有一丝喜气。候机楼中熙来攘往,每一个旅人都是天地间的过客。
不远处一个手持随身听的男子正在收听范云灵主持的广播节目,被访问的人正是筑霓。她正斩钉截铁地告诉听众朋友“我在演艺圈中没有朋友!”
云灵迭声抗议“那我呢?”
筑霓轻笑“你不同,你是师姊嘛!我们算是手足。”
这个答复令云灵满意,将她轻轻放过。
登机的广播以中、英文响起,离别迫在眉睫。
“护照呢?”雯华问。
“在我这里。”方仁连忙递出。
穿著一袭白色棉质洋装的方卿,清丽脱俗、引人侧目。
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女,轻盈地走到方卿面前,绽开笑容甜甜地问:“李小姐吗?”她的国语略带广东腔。
“嗯?”方卿讶异不会是歌迷吧?
她从容地递出藏在背后的一朵玫瑰,粉红色的花蕊合苞待放,花梗上系着一张小纸条和一只钻戒。
少女穿著苹果绿t恤、橘色短裤,洋溢着青春气息,笑靥迷人。“有人叫我送来给你的。”
在她单纯的想法中,这是一个罗曼蒂克的举动,受托于人的她与有荣焉。
方卿勉强道谢,并询问:“那位先生呢?”
少女咧着嘴笑,指向左侧信道“在那里!”
方卿抬头望进皓伦深邃的双眸中,感慨万千,对他的憔悴心有不忍。
“姊!”方义出声催促她。
她移回视线,坚定地踏入出境室门内,手里仍握着那朵玫瑰。
皓伦有一分释然,伫立在角落良久,痴痴想,方卿会收下戒指吧?不一定戴在手上,也许只是顺手丢进皮包或口袋
在飞机上,方卿或许会展信一读吧?他无法写出气势磅礡、感人肺腑的情书,苦思甚久,也只有几句歌词似的心声:
我愿接受时间试练,
只希望你与我约定,
不做那遥远的晨星,
卿须怜我
我怜卿——
也许天可垂怜,他能感动方卿?!
飞机升降起落的轰隆巨响,是情人离去的跫音。
银色的大鸟划破天际,刺眼的光线射人眼眸,皓伦感到眼眶一热,掏出太阳眼镜戴上。
突然,一股强烈的第六感,如静电般窜流至全身,他缓缓转过身来,望进方卿幽怨惆怅的双眸中。
“卿”他的身体颤抖,嘶声而唤。
卿须怜我
我怜卿。
方卿在飞机上被这句话所震撼,豁然开悟,她与皓伦,都辜负了深爱他们的人;那又怎么能够一误再误,连彼此的情感都辜负了?
皓伦伸出双手拥住方卿,有太多的话要说,有太深的情要诉。
方卿闭上双眼,分不清脸上纵横的泪水是谁滴落的。也许,她还有豪情壮志,也许,她仍会追求成长,不过不是现在。
此刻,她要追求奇迹
追求爱的真谛!
捉住那颗晨星,不再让它流浪。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