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是一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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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夜，没有月光。

    窗外，是淅淅沥沥的秋雨，遥远而细密的心事般，在夜色里飘摇。我闻到了潮湿的夜色，正慢慢地在我的心底积水。

    最后的一颗智齿被拔掉了。俏丽的牙科医师动用了十多种器械，一点点艰难地除去深埋着的牙齿的根。麻药呈放射状地麻痹了左边的半张脸。那时，我感觉到这颗腐坏的智齿如同一根埋藏了很久的刺，移除它的时候，疼痛是钝钝的，不甚明了，灰蒙蒙的一团丝线似的，就那么丝丝缕缕地缠绕在唇齿之间。

    终于，麻木的感觉象黄昏时的落潮，渐行渐远，直至嘴唇上最后的一滴露珠也风干了。而疼痛，却在浓雾中越来越清晰可鉴。灰蒙蒙的丝线变得纹理鲜明起来，被时光梳理得越来越顺，最终结成一朵明艳的花，那么放肆地盛开在左侧脸颊。

    疼痛裸露在潮湿的夜色里，颜色越来越妖冶，越来越浓艳。疼痛的花盛开着，盛开到极盛，使我无法开口。一切言语，只能堆积在心底，涨成潮水，又漫延出心湖，化作温热的泪水。

    我想，心痛也是这样的感觉吧——

    心痛应该是一朵阴性的、潮湿的花，最初时它不动声色地开放在心的一隅，假装娴静。暗中，却积蓄着力量，然后潮水般涌过来。而最初的钝痛，也象是一团浑浑噩噩的乱麻，说不清痛的形状与轮廓，仿佛遥远的潮汛，又如同天边传来的隐隐雷声。

    当你将纷乱的心事梳理干净，心痛的感觉也便渐渐明朗。痛楚象一朵花，颜色越来越纯粹，是纯到极致的鲜红。血液一样，潮湿而黏稠的花朵，开放在心灵最敏感的部位。

    今夜，秋雨也疯长着，如同我的疼痛。雨声从阴柔转向雄壮，试图将这个湿漉漉的秋夜泼进我的心里。

    此时，我只能将痛楚舒展在夜色里，便有两朵花静静地绽放了：一朵肃立于唇齿，一朵停泊于心头；一朵淡紫，一朵鲜红。

    然后，我要安静地等待，一边咀嚼秋夜的惆怅，一边等待花儿在微明的天光里凋谢。直到，疼痛的颜色慢慢地融入黎明，只留下淡淡的一个背影，犹如晨风里一截温润且微凉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