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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在膝上摊开一本书,我静坐在某一页芬芳的文字里。偶尔有散淡的风透窗而来。正对着我门的,是一条狭长的小巷,阳光似一抹轻盈的白绡,挂在树尖上。小巷也是静静的,酷似小说里淡淡的情节。
而就在这时,有一种莫名的熟悉的味道,被风轻轻挟裹着,掠过沉默的林梢,从小巷深处逶迤而来。这应就是往事的味道!往事如风,穿过一条时光的窄巷,轻拂我的肩颈,丝丝缕缕的,恰似我脖子后面的长发。
你一定也是见过往事模样的吧?
往事是夹在书页里那朵小小的茉莉。它沉睡在你的心底,仿佛早已淡泊了颜色,消散了芳菲。而当你在某一个不经意的时刻让发黄的花瓣在风中飘散,刹时那朵精致的小花,就会在你的回望中,再一次地晶莹、香艳起来。
现在,让我在一朵茉莉的芬芳里,回到童年。
我的童年永远地留在那条酷似眼前窄巷的小街上了。那时古城里有很多相似的狭窄街道,记得我居住的那条街叫做“皮行胡同”名字有点怪,想是和早年小街上人们从事的行业有关。
雯是我童年最要好的玩伴。我们比邻而居,在同一天上学,又恰好分在了同一个班级。于是我们几乎形影不离。我们的家庭因为两个孩子的友谊而越来越密切,雯成了我家的女儿,我成了她家的“儿媳”
扮家家,缝口袋,跳皮筋点点滴滴的欢乐滋养了童年时光。那些玲珑剔透的花纸,动感逼真的剪纸,缤纷了女孩子多少无忧无虑的梦境!也有那些煞有介事的烦恼,和自以为严重得不得了的秘密,我们曾在泪眼婆娑中一同分担,一道分享。
雯陪伴了我整个童年时光。童年在时光的流逝中慢慢变成了一本发黄的相册,而我童年的欢乐与忧伤,得意与失落,却还那么清晰地留在这本相册里。有着一双清澈大眼睛的雯,有着一条长长辫子的雯,温柔可人的雯,笑靥如花的雯见证了我的童年时光,我每一个稚嫩的脚印旁边,一定也镌刻着雯相伴的温馨。小街窄窄的路上,应还深深在刻印着一对对小小的、亲密的足迹。而我还记得,在小街某一处隐秘的角落里,有一颗被我们深深埋藏着的鹅卵石,我们对它施了咒语,还许下了一个无比虔诚的心愿。
但小街却早已不存在了。小街上红砖碧瓦的温暖的家亦成了往事中一片模糊的影子。小街的名字已被城市以及城市里大多数的人们所遗忘。我的小街,是这个城市的一缕旧梦,沉没进深深的夜色,不曾留下一点声息。
是不是只有我,才会在某一个时刻,站在这个城市的一角,一次次向小街的方向怅望,了望那些淹没在鳞次栉比的高楼间的往事片段?
现在,还有没有人相信,曾有那样的一条小街,温暖地呵护过我的童年时光?还有没有人相信,曾有那样的一对少年,彼此那么深刻地渗透过各自的喜怒哀乐?还有没有人愿意相信,我们曾有过一个那么美好的精神家园?
很多年后,有一次我与雯意外地不期而遇了。无须多言,生活,就明明白白地写在彼此的脸上。我们很默契地没有提及童年,也没有提及小街。纵是笑语婉转,终难深入地触摸到今日各自的春浅秋深。
真的,时间真的是一条窄巷,容不得我们并肩重回彼时彼地。我们只能在各自的回忆里,反复咀嚼岁月留在舌尖上的甘苦。
那么,现在让我来告诉你,什么是往事的模样。
往事是一簇簇开放在夜色微醺的晚风里的茉莉花。有时,你带着期盼穿过时光的窄巷去探望她了,却只见她静默地在星光下幽闭了芬芳的篱门。在你失意离去的时候,她才忽然绽开了一汪汪洁白的笑靥。而当你在转角处依依回首,你能够看见她那抹夜色中独特而朦胧的美丽。
原来,往事并没有真的消逝,她只是在远离红尘的地方,在时光的窄巷驻足成了瞬间的静美。
我们生命中的每个阶段,一定有过许多的人,逐渐化作往事融入回忆。无论如何,正是这些往事这些往事里的人,雕刻了我们的一段过去,为我们的生命历程增添了厚重而丰盈的情节。
当往事飘散成一阵风,当故事里的人如星子般散布于人海,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比如此时,我在一条时光的窄巷里重温一缕往事的温馨,而雯,是不是也会在某个瞬间,被突如其来的往事所拥抱?是不是也会在今天的风里,被回忆的碎屑迷离了一双潮湿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