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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上,那些年轻的伙伴肯定也会来参加。
“喝上一杯再说吧,咱们这一代人呀,不是热中于谈论六十年代的”日美安全保障条约“的话题吗?示威游行嘛,那也是以战斗队形的z形游行示威为主。我们的一些朋友参加的是七十年代的斗争,织田医生好像也在相当程度上参加了东大医学部的游行示威。
“不过,那些年轻人看了当时的游行示威的新闻纪录片后,据说都笑了起来。说什么’这种游行,不是对现实没有产生任何效果吗?!就连产生效果的可能性也没有。‘因此,同他们的谈话也就越来越僵。他们还说:’你们自己不也知道吗?!在你们投掷石块或挥舞木棒的时候,大概也不是真心的吧。‘
“被这么一说呀,就连咱这个当时被称为骑墙派典型的人物呀,内心也无法平静了。长江君,你不也这样吗?!
“事实上,作为那么宏大而激烈的游行示威的积累,即便你所敬爱的战后民主主义的法王——鹈饲先生也这么说了,他认为,’看起来,一九四五年没能形成的民主主义,却有望在市民这个层面上达成。‘”
“对于这件事,鹈饲先生从不曾像你所说的那样讲了或写了什么。在接受美国新闻记者采访时,倒是说了一些相似的话语。”古义人接着说“我认为,法王之类的称谓就如同战后民主主义的天皇这种说法一样毫无意义。鹈饲先生究竟拥有怎样的权利呢?”
黑野以非常温和的眼神——古义人曾认为,这如同散漫的羊所显现出的温和——接受了反驳。在观看深夜的电视争论节目时,黑野经常显出如此神情,这让古义人一直感到不可思议。
“好吧,这事就算这样吧。四十年过去了,能量那么巨大的游行示威却没带来任何东西。被他们怀着确信说了那么一通之后,咱也认为,还真是那么一回事。
“嗯,就如先前你也同意的那样,说不上是柔软还是马大哈,咱就是以这种方针为原则而生活过来的人。不过,织田博士则属于拘泥型,因此无法理解那些年轻人所说的话。他按照自己的风格作为一个成功的医生而生活过来,同时,似乎把有关七十年代的斗争的回忆予以圣洁化了。因此,作为’苍老的日本之会‘的根本思想,假如让织田博士把他的话语原样发挥下去,那就是他已经说出的想要恢复’我们青春的z行游行示威‘。
“坦率地说,你和咱呀,长江君,目前在思想上并不相同。咱们不会把一个主张写在标语牌上去举行游行示威。因此,只是作为身体的运动,作为小规模的模拟,咱们尝试着进行游行示威。那就是明天的演出。
“真木彦前去筹办的,是游行示威队伍的化装衣物,还有前来迎击的警察机动队队员的战斗服。从头盔到盾牌,让他凑成套带回来。”
移坐到毗连的大食堂——目前所在场所的一角正在安置晚餐的餐桌——后,织田医生与古义人共同将罗兹夹坐在中央。讲话就由织田医生开始了。
织田医生表现出罗兹所说的gallant的态度,叙说了有关翌日演出的情况。也就是说,这是面向罗兹所作的说明。尽管如此,还是可以看出,织田医生也想让古义人理解,就要真心开始这么做了。
“我呀,罗兹,我拜访了古义人先生的住所,因而在有关’老年人的读书‘问题上接受了深刻的启示。自那以后,我一直在集中阅读本雅明。我总是记不住那个名字,就是罗兹小姐的恩师诺斯罗普弗赖伊、谢谢如同弗赖伊所说的那样,是在rereading。今天晚上的讲演也是这个话题,又是当着罗兹小姐的面进行,因而就感受到了往昔的实习生的感觉。总之,我目前正在重新阅读本雅明。
“不过呀,正赶上真木彦君提出了演出的计划。我就想呀,把自己再次投入到发生在六十年代、七十年代的游行示威那种过去的事件——那也是很认真的——中去。罗兹小姐不正是本雅明这个角色吗?!
“这里的年轻人现在嘲笑我们通过游行示威进行的抵抗。他们不愿意为思考游行示威的意义而付出脑力劳动。这该说是轻薄呢,还是残酷呢?
“假设,我们的游行示威成为扳机,引发了诸如发生在墨西哥城的三元文化广场上的大屠杀,那该怎么办呢?与六十年代和七十年代在东京实际发生的事件相比不,那种惨状根本就无法比较。
“这么一说呀,他们就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可是,即便如此,在日本不是什么也没有得到改变吗?!就像墨西哥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一样。实际上,你们当年挥舞木棒互相敲打之际,究竟打算改变什么呀?‘
“因此,我也起了一个念头,那就是:’给他们一点儿颜色瞧瞧!‘即便在今天晚上的讲演中,我也要引用学了罗兹小姐的方法后记下的笔记,鞭策老躯扮演’有能力在过去的事物中点燃希望之火的人‘!”
四
织田医生挽着罗兹的胳臂一直护送到音乐堂,并把她安排在讲台正对面坐下,一面高兴地看着她,一面开始了自己的讲演:
“我在奥濑的这面斜坡住下后,一直在重新阅读早在年轻时就曾读过的书,是在一行一行地重新阅读。用罗兹小姐的老师的话那确实是比较含蓄的话来说,是在rereading。
“在读什么书呢?学生时代,我学习了德语。因此,在参考着翻译版本阅读瓦尔特本雅明的原著。这种阅读方法,是从古义人先生那里学来的。
“现在,读的书比较短,是geschichtsphilosophischethesen,叫做历史哲学论纲的名著。缓慢地重新阅读每一行、每一个短节。最初,只是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对照着翻译版本和原著进行阅读,便对’老年人的读书‘有了这样一种感受:啊,就是这么一回事呀!
“就像刚才所说的那样,这本论著原本就不长,而且,均由短小章节组构而成,是本便于rereading的书。而且,这本书的主题还与过去相关联。对于像我这样以rereading自己过去为目的的读书老人来说,这不正是一本最合适的书吗?!对于’老年人的读书‘来说,的确是合适的典型。
“是啊,老年人语无伦次的长篇大话是够烦人的。因此,我只打算引用一个短小的例子,是本雅明作品中的这么一小段。在我的记忆里,这是我在大学医学部学习时曾读过的译本。就像这样,把想要引用的那一节抄写下来,如果是翻译文本的话,就与原文一同抄写在笔记本上。这就是我向罗兹小姐学来的读书的技法。对于’老年人的读书‘来说,这仍然是恰当的。
1详见本雅明历史哲学论纲论纲2”在过去这本书中附有秘密的索引,这索引指示着过去的解放“——译注。”在这本书里,本雅明把人类的过去视为书籍。书中还’附有秘密的索引‘,而且’该索引指示着过去的解放‘1。
“我们侧耳倾听的声音,每天都有各种各样、形形色色。其中,’事实上,充溢于以往的人们周围的空气中的、一股股气息‘对于这个一股股气息的译文,我也产生了其他思考
这气息一直在触及着我们自身吗?在我们侧耳倾听的各种各样的声音里,混杂着现在正沉默着的声音的回音吗?在我们所追求的女子们中,存在着她们所不曾知晓的姐姐们吗?倘若果真如此,那么,在往昔的各个时代与我们的这个时代之间,有一个秘密的约定:我们是作为他们的期待,才到这个时代来的。我们等同于我们之前的、先行了的所有时代,(尽管微弱)并被赋予了救世主的能力。过去正期待着我们的这个能力。
“或许有人会说:既然主动承担了第一届文化专题讲座的主讲,难道就不能好好干吗?!其实,我的讲演只要引用这个提纲也就足够了。此外,还要邀请预定为评论员的真木彦君给开个头,请全体与会者讨论在座的我们的将来。这是我和真木彦君考虑的会议进程。在商议这个问题时,真木彦君让我’引用提纲vi的后半部‘,我现在就朗读这一部分。
救世主并不只是作为解放者前来,他还作为反耶稣教育的征服者而来。有能力在过去的事物中点燃希望之火的人,只能是深知以下之道理的历史记述者:假如被敌人所战胜(死者亦然),就将陷于危险之中。而敌人仍将继续获得胜利。
“真木彦君的评论原本应该从这里开始,可是,为了筹措明天演出所用的衣物和小道具,现在他去了松山。因此,推荐代替真木彦君进行评论的人物,就是我的权利了。
“两个相当于真木彦君弟子的年轻人出席了这里的讲演会,现在,有请其中的阿动君发言。”
阿动沉静而深思地从席位上站起身来“苍老的日本之会”成员全都显出意外的神情注视着他。在站起身来的阿动身旁,香芽的脑袋从挺拔的身体上嘎噔一下垂挂下来。
“假如现在真木彦在这里,开始就刚才的引用进行评论的话,我认为会围绕救世主而展开。因为,真木彦曾对我们说起过有关长江小说中出现的救世主。
“现在,我也从笔记本中开始朗读。是关于把接头语anti/ante理解为反,还是读解为前的问题。长江先生曾请教过六隅许六教授:自己把重点置于前方,可这样做是否妥当?真木彦说,有关比耶稣基督更为前出的指导者、革命家,以及包括其各种表现在内的这一点而言,六隅-长江的思考方法也是有效的。
“但是,学者六隅教授暂且不论,因为长江先生是身为小说家的实践者,难道不该在前基督之中断定反基督,从而清晰地予以问题化吗?这就是真木彦的批评意见。”
香芽抬起垂着的脑袋——如此一来,原本勒紧了头发的脑袋,就在站立着的阿动的肩膀附近了——发言补充刚才的评论:
“真木彦说,长江先生并不是没有将其问题化,而是这种问题化半途而废了。”
“在长江先生的小说中,出现了自己敢于发挥反基督作用的人物。尽管如此,作者却没能彻底考虑这种反基督的个性。真木彦是这么说的。真木彦的批评意见认为,假如反基督的话,那就是敌人,这种家伙必须被打倒。没能这样做,则是长江古义人先生的弱点。”
“是的!”香芽也用力地表示同意,随后,又将脑袋沉在像是单薄墙壁般的脊背前面。
“在长江先生的小说中,真木彦予以积极评价的,是这个观点假如真正的救世主出现,所有前基督将同时成为救世主。可是,由于反基督妨碍真正的救世主出现,让这种家伙也与实现了的救世主合而为一,是明显的错误,也是未经运动的实践锻炼所导致的半途而废的表现。真木彦如此批评说。”
这一次,香芽就那么低着头补充说:
“那就是我们不能信任到最后的地方。”话音刚落就引起了一阵嘈杂,其中甚至掺有身着黑色制服的员工们发出的笑声。
“这个批评,作为对我的讲演的评论,真木彦君原本打算进一步展开。”织田医生提高声调,显示出平息嘈杂之声的威严。“因此,他也认为,倘若提示了救世主作为反耶稣教育的征服者而来这句话,那就是有效的。而敌人仍将继续获得胜利还有这句话嘛。
“把话题扯回来吧,说是对于长江古义人不能信任到最后,难道不正是这样吗?!”
如此大声对抗的年轻人坐在员工坐位的中央,他似乎觉得织田医生具有劝戒意味的对应措施直接指向了自己。
“由于长江先生突然撕毁合同,使得以奥濑为根据地的构想归于流产。而根据地这个想法,是从长江先生的小说中得来的。
“可是,目前为时已晚,真木彦也许失去了谴责长江古义人的兴趣。尽管如此,我们还有这样的权利吧,那就是请让我们听一听,究竟是在什么情况下才撕毁合同的。”
罗兹站了起来,将身体转向提问者后便说明道:
“长江古义人并没有撕毁合同。正式合同根本就没有交换。以这种方式让别人承担稀里糊涂的责任,是黑野的一贯做法。
“不过,古义人确曾打算参与专题讲座。关于后来他为什么突然拒绝这项工作,则没有任何人对我进行说明。因此,我本人给田部夫人挂了电话。对方回答说,问题是由日本男性对女性的蔑视而引起的我也好田部夫人也好,都是这种蔑视的牺牲品。至少,田部夫人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她坦率地告诉了我。于是我也就明白了,田部夫人为什么会在感情上对古义人改变意向那么理解。
“真木彦为什么无法对你们进行说明?我说了这番话以后,你们就明白了吧。
“早先我曾感到不愉快,认为’苍老的日本之会‘的先生们,肯定通过黑野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在度假村工作的你们,在这一点上也是同样如此。可是现在我了解到,真木彦并没有对你们说任何实话。
“因为古义人停止协助文化专题讲座,而使得自己这些人有关根据地的构想不复存在。因此,你们对古义人和我怀有失望和反感。关于这件事,很抱歉,下面,我要用自己的母语——英语来述说发自内心的感受。即便对于我来说,这也是一件屈辱的事。让我来说一下事实。
“其实,从田部夫人那里听说了这事以后,我曾提出这样的方案,那就是请古义人向田部夫人谢罪,并由他提出重新回到文化专题讲座中来。我还说,至于说服古义人如此这般的工作,则由我来承担。
“田部夫人是这么回答我的:闺房的秘密被暴露出来,并因此而引发相关的指桑骂槐,对于日本女性来说,这甚至是值得以死相争的耻辱对于自己的名誉被伤害一事,你难道没有感觉到发自内心的愤怒?
“我这么反问夫人:如果真木彦确实指出了有关与我肛交时所说的话,我只能把述说了这些话的真木彦,作为男性社会的弱者予以蔑视。但是,关于自己,我不认为应该感到羞耻。我是和在大学里教过我的副教授结婚后来横滨的。丈夫是酒精中毒症患者,还曾经是男同性恋。我们最初那阵子的性关系,则是丈夫看着我****,同时干同样的事。那也就是一年中大约两三次。之所以能够把这事转换为肛交,是我们相互间积极努力的结果。
“与前夫的这些事,我对真木彦都说了。因此,对于真木彦来说,或许是出于好奇心吧,就在我们之间尝试了同样的xìng交。真木彦并没有说谎。只是,我认为真木彦缺少’恻隐之情‘。非常遗憾,我们的结婚生活之葬送,不是别的,我以为正是因此而起。
“追寻了这般经过之后,我和田部夫人之间的谈话虽然没有产生成果,却在圆满的氛围中结束。我的话完了。”
罗兹坐了下去。把涨红了的脸歪斜到一旁、仍站在讲台上的织田医生也好,年轻的论客也好,全都沉默不语。比较起来,其他的听众则全被罗兹的讲话所震撼。
客座正面通道的后方出现一个人,披挂着用略微发黑的银色马口铁铁皮精制而成的铠甲。他将附有塑料蒙面的头盔推向脑后时,真木彦的脸面便显露出来,他以响亮的声音宣告道:
“机动队队员的衣裳全配齐了。同时,游行示威参加者的衣裳也是如此,挑选了具有不同时代特色的运了回来。明天早晨,请在主体建筑背面选择自己喜欢的衣裳。游行示威将于早上七点开始,考虑到必须在谈话室相应准备好便饭,因此,全体员工请散会!”
罗兹将尚未从讲话时的亢奋中清醒过来的脸庞转向了古义人:
“我曾经说过真木彦是学士参孙加尔拉斯果吧?!会是现代日本的’白月骑士‘的扮相。古义人作为堂吉诃德,将无法回避与他的决斗!”
走下讲台来到她身边的织田医生仍然面对着古义人说道:
“我送罗兹小姐回她的小别墅去。对于刚才的话语,我深为感动。在游行示威决战的前夜,可以期待一种激励,身为同志的女学生的民主主义激励。不是曾有过这种传闻吗?
“在六十年代、七十年代,我没有那种幸运。不过,若说是对于这种事情的梦想和向往,我却是一直都有。惟有’重新阅读‘在过去曾可能发生的事,才是本雅明所提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