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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身心都觉得痛快淋漓。

    就像歌词中所描述飞越群山的白鸽一样,没有人可以夺走我的自由。

    不管是旋律非常温柔的moonriver、edelweiss(小白花);

    还是旋律轻快的knockthreetimes、sukiyaki(寿喜烧)、

    elcondorpasa(老鹰之歌),她都曾写在纸条上。

    不过她最常写在纸条上的,还是joanbaez的歌。

    我常边听录音带,脑海中边幻想她抱着吉他自弹自唱的模样。

    久而久之,我忘了她其实只是“写”在纸条上,而非真的弹给我听。

    我甚至还会跟她点歌。

    弹弹jackaroe吧,这也是joanbaez的名曲。

    “这首歌太悲伤了,不适合你。”

    donnadonna也带点小小悲伤,你还不是照样弹给我听?

    “donnadonna不同,起码歌词中还有向往自由的意思。

    而jackaroe的旋律和歌词,都有一股化不开的悲伤。

    我怕你在物理考不好的心情下听这首歌,会想跳楼。”

    那么弹dia摸ndsandrust吧。

    “dia摸ndsandrust要等我们见面时,才弹。”

    万一我们没有见面

    才刚在纸条上写下这些字,突然觉得不妥,赶紧将字划掉。

    字虽然划掉,但还是看得出来写过什么字,

    于是我又在字上面乱涂乱画,直到完全看不出写过什么字才停止。

    她似乎打从心底相信我们一定会见面,可是我的想法实际多了。

    何时见面?在哪见面?怎样见面?

    还有最重要的是,为什么见面?

    如果见面只是为了满足彼此的好奇心,那就未必要见面了。

    而且见面后要说什么?做什么?

    如果要说什么,在纸条上就可以说,还可避免紧张说不出话的窘境。

    至于要做什么,以我这种普通高中生仅有的浪漫情怀,恐怕只会说:

    我可以约你一起去骑脚踏车吗?

    我不想又回到“见面”这个有点尴尬的话题,便在纸条上写:

    那你千万要记得喔。

    “我不会忘的,你放心。干嘛把写错的字涂得这么黑,很丑耶。”

    因为我要杀掉一句成语里面的两种动物。

    “什么意思?我看不懂。”

    毁尸(狮)灭迹(鸡)。

    “够了,太冷了。”

    我其实是想见她的。

    只是我不知道,这种“想”是属于好奇的想?还是渴望的想?

    而且我也不想去想这种想到底是哪种想,因为我想念书。

    想念书的“想”是不得不渴望的想。

    17岁的我,只知道把握时间念书,不知道要把握别的。

    也不知道还有什么是该把握的。

    我只是珍惜且习惯与她通纸条的日子,没想太多,也没想以后。

    “以后”这名词对现在的我是毫无意义的。

    如果它要有意义,只在明年七月二号联考完之后。

    从现在到联考之间,我只有念书,没有以后。

    所以就这样吧,脑筋留给物理、化学和数学。

    梅雨季节开始了,她说下雨天总让她上课迟到,所以她讨厌雨天。

    可是我很喜欢雨天耶。

    “你为什么会喜欢雨天?”

    因为你讨厌雨天,我如果说我也讨厌,那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你真的不是普通无聊。”

    有天我顶着大雨上学,走进教室脱掉雨衣,整理完一脸狼狈后,

    低头看见抽屉内的纸条上写着:

    “人皆见花深千尺,不见明台矮半截。这是什么意思?”

    看到这两句话时,我琢磨了许久还是搞不清楚。

    说对句不像对句,看来也不像是诗句,而且意思有些模糊。

    我不太懂。这两句话出自哪里?

    “你怎么会不懂?这是你说的话呀。”

    啊?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两句话?我完全没印象啊。

    “上礼拜你出现在我梦中,说了这两句话后就不见了。没想到你竟然

    不知道这两句话的意思,这就怪了。”

    是你做的梦,我如果知道才是奇怪吧。

    “虽然是我做的梦,但却是从你口中说出那两句话呀。”

    我昨天也做了个梦。梦里你说你欠我的一万块,过两天会还我。

    “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欠你钱?”

    虽然是我做的梦,但却是从你口中说出你欠我一万块。

    “好,我错了。我不要把我的梦当真。”

    对了,你梦里的我,长怎样?

    “就一般高中生的长相。你们高中生理了平头后,几乎都一个样。”

    我不一样。有一对剑眉、深邃的双眸、英挺的鼻子、坚毅的下巴。

    “喂,请不要在纸条上写言情小说的对白。谢谢。”

    你们补校学生没有发禁?

    “当然没有。班上很多同学都在工作了,难道教育部还会规定我们

    这些晚上来念书的人去理个平头或西瓜皮吗?”

    她可以想像我的模样,大约是顶个平头、带副近视眼镜的书呆子。

    我却连她的头发是长或短、是直或卷都不知道。

    或许因为这样,所以她曾梦见我,我却从未梦见她。

    我做的梦大致上只有两种:美梦与恶梦。

    恶梦就是落榜了,我站在悬崖边准备自由落体运动,而且没人拉我。

    美梦则精彩多了,通常是考上台大医学系这种诺贝尔等级的科系。

    然后一个中年男子牵着一个青春亮丽的女孩来找我。

    “这是一千万,请你点收。”中年男子说。

    才一千万。我的语气很不屑。

    “是美金啊!”他的语气近乎哀求“拜托你,跟我女儿交往吧。”

    好吧。我叹口气,勉为其难了。

    然后我会在他和那个女孩都感动得痛哭流涕的声音中醒过来。

    这种梦有意义多了,而且是具有建设性与前瞻性的梦。

    那两句话的意思,也许是说花儿不管长在哪、长多深,人们都会

    看见。但就在身旁明显陷下去半截的平台,却没人发现。

    “是吗?有些虚无缥缈耶。”

    原谅我,我尽力了。我真的很难理解那两句话。

    “不用多想了。或许将来某天,我们会知道那两句话的涵义。”

    其实也无暇多想,学期只剩不到一个月了。

    学校要为即将毕业的高三生办个康乐节目,由高二生负责表演。

    我们班上照例用推举方式选出具表演天分的同学,不,是替死鬼。

    结果我和坐我右手边的同学,非常荣幸能担负这项神圣的任务。

    我右手边的同学捶胸顿足哭喊:为什么!

    我拍了拍他肩膀,说:我们应该是在打篮球时,踩了别人的脚。

    上台表演时,我背靠着墙读书,帽子摘下,帽口朝天放在身前。

    读了一会累了,便睡着了。

    我同学从左边走过来,看了我一眼,丢了个硬币在我帽子内。

    然后他又从右边走过来,再丢了个硬币在我帽子内。

    因为只有两个演员,所以他不断由左到右、由右到左走动。

    最后我醒过来,看到帽子里有好多硬币,于是握紧拳头激动地说:

    果然是书中自有黄金屋啊!

    我们简单谢个幕便匆忙跑走,一来还要赶着上课;

    二来台下高三学长的眼神似乎是想冲上台扁我们一顿。

    很不幸的,当我们跑回教室时,因为迟到而被老师痛骂一顿。

    老师竟然忘了有这个节目,也忘了是他叫我们去表演的。

    但我们连回嘴都不敢。

    我把表演书中自有黄金屋的过程写在纸条上,她说很有趣。

    “那书中自有颜如玉该怎么表演?”

    叫个可爱的女孩摇醒我,然后说:同学,别在这睡觉,会着凉的。

    我醒来就会激动地说:果然是书中自有颜如玉啊!

    “为什么不这么演呢?”

    你忘了吗?我们学校是男校,没半个女孩啊。你又不能来演。

    “我一想到这个表演的画面,就笑个不停呢。台下的反应如何?”

    台下的高三学长,大多手里拿着英文单字卡背单字,没人认真看

    表演。我们表演完后,一片寂静而且肃杀。

    “唉,高三生放松一下会死吗?”

    不能怪他们。换作是我,我也会选择背英文单字。

    “你快升高三了。不要嫌我罗唆,听我的劝,别把自己绷得太紧。”

    如果是别人说这种话,我会认为是风凉话。

    然而从她手里写下的字,我打从心底认为是种关心。

    虽然我绝对无法做到,但我依旧感激。

    我突然有种焦虑感,不是因为升上高三后压力更重,

    而是升上高三后要换教室。

    如果换了教室,我和她还会在同一间教室吗?

    还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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