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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个扮演歌手角色的男人则举起一直放在身上的酒瓶,咕咚咕咚地大口喝起来。

    ‘也是啊,像他那么大叫大嚷的现在肯定是渴死了。’整个宴会现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逐渐进入了退场的尾声,宽敞的大厅里只剩下静珍和那个歌艺极烂的歌手了。一直神情恍惚地举着那个酒瓶猛灌的男人终于把那瓶酒喝光了,他随手扔掉了酒瓶,也是在这时,他才开始仔细地环顾四周,而他的视线最终停住的地方正是静珍所站的地方。

    “哎呀,居然还有观众一直看到现在啊?这可实在是让我受宠若惊啊!”尽管此刻的仁宇因为喝了太多的酒,视线已经十分模糊了,但他至少还能辨别出眼前站的是一个女人,于是他拿出自己一贯对待女人的那一套,先展现出一个迷人的微笑,那可是对任何一个女人都具备百分之百杀伤力的典型‘浪子式’微笑。但是不知为什么,这一次他的杀手锏不好使了。

    “把‘流浪无赖’这几个字写在脑门儿上四处逛荡有意思吗?”

    他的最后一个观众就是用这样一种生硬的语气问了他第一个问题。

    ‘哎哟,快来看看吧。’每次遇到这种有趣的女人,仁宇身体里的马达就是自动启动,只见他以比平时更蹒跚的步伐缓缓走向静珍,他是打算仔细看清这个女人的脸,可尽管他用力睁大眼睛试图看清楚,但看来他今晚的确是喝得太多了。

    ‘看是看见了,可是她的脸怎么有那么多?两个,三个,四个,天哪,原来她不光是说话有趣,连长相也这么有意思啊。’想到这里,仁宇不禁在心里暗自笑了。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管她长什么样呢,现在最重要的是我终于找到一个对象来发泄自己现在这种坏情绪了。’尽管一般来说只有坏人才会做坏事,但现在的仁宇是因为心情太糟糕,必须做件什么坏事才能达到调整情绪的作用,这也是此刻不争的事实。如此下定决心后,仁宇再次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随后便低声说出一句预备好的台词,这种台词即使在这种时候也足以让女人感到十分受用。

    “呀,你的身材很漂亮啊。”

    仁宇并没有说谎,因为即使他现在还看不清这个女人的长相,但起码还能看清她的身材,不过静珍这次的反应同样令仁宇感到意外。

    “你的歌还可以勉强听一听,不过撒起酒疯来就实在是让人难以忍受了。”

    静珍冷冰冰地扔下这句话以后,便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准备离开这里,把仁宇晒在了一边。如果换作是平时,仁宇不会纠缠这种明显表示拒绝态度的女人,但是现在,他实在是不喜欢一个人独处,不,是害怕被一个人留在那里,于是仁宇马上迈着蹒跚的步伐紧走几步拦在了静珍面前,然后用一种异常认真的口吻对静珍说道。

    “这位身材漂亮的姐姐,今晚你愿不愿意作我的一根肋骨?就像夏娃和亚当那样?”

    这个男人每次开口说话都会喷出一股浓重的酒气,静珍扑哧一声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同时反问道。

    “你现在这是在引诱我吗?”

    “没错,那你有没有动心呢?”

    此刻的仁宇脸上带着一丝过于厚颜无耻,但又搀杂了些许可爱成分的微笑,静珍望着他,眉头不禁皱了起来。静珍最讨厌撒酒疯的人,尤其是借着酒劲儿引诱女人的这种家伙更让她反感,于是静珍的态度从无动于衷逐渐转变成了愤怒,最后终于变成语言冲口而出。

    “别在这里白费心思了,我可是跆拳道4段的高手,搞不好我会把你那根可爱的肋骨打折,而且我还做过医生,所以我很清楚你的肋骨在哪个位置。”

    这分明是在威胁仁宇,但尽管如此,这个男人今天晚上实在是喝得太多了,所以连威胁听在他耳朵里也完全不算一回事,突然,他的脸上闪过各种神情,然后迅速抓住了静珍的手,同时对她说道。

    “那正好啊,你现在能不能就把我的肋骨打折?我现在很想把自己的什么地方弄折。”

    “你,你放手!你是不是变态?”

    但静珍越是奋力想摆脱仁宇的手,仁宇握住她的力量就越大,同时嘴里还在大声喊着。

    “你打啊!我叫你打断我的肋骨!我今天就算被你打死了也心甘情愿!”

    ‘如果我再和这种撒酒疯的人一般见识,我就不是我父亲的女儿!’静珍暗地里咬牙切齿地想着,就算不打断他一根肋骨,是不是也应该给他点儿颜色看看,让他知道自己的厉害呢?但就在她打算将自己的想法赴诸于实践之前,有人发现了他们,而且还喊出了她的名字。

    “静珍?”

    是姐姐,不知为什么,姐姐看上去脸色十分苍白,而且似乎没有一点儿力气,很是虚弱也许是仁宇看到有人出现,担心会多出一个帮手来收拾他这个撒酒疯的醉鬼,或者是因为第三者的出现而失去了兴趣?反正始终紧紧攥住静珍胳膊的仁宇此刻却主动松开了手,静珍能够感觉到他手上的力气一下子消失了,而且脸上掠过一丝痉挛般的惊讶神情。

    尽管此时的仁宇仍然因为酒劲儿而有些口齿不清,但他还是以别人能够听懂的发音担忧似的问了姐姐一句。

    “你没事吧?”

    但已经用不着回答了,仁宇从怡静的神情中就能读出否定的回答,他不禁摇了摇头,随后又拿起一瓶酒,迈着蹒跚的步伐从静珍面前经过,径直朝向某个方向走去。

    但就在仁宇经过静珍面前的那个瞬间,静珍仿佛听到这个撒酒疯的家伙自言自语似的声音。

    “对不起。”

    也许,他是真的说了这句话。

    三十多岁的已婚妇女,一旦走出自己的家,能够去的地方实在是很有限,这一点让人很是烦闷,娘家,朋友家,旅馆,桑拿馆,大概也就只有这四种地方可以去,但是韩怡静的娘家有个可怕的老巫婆奶奶,朋友也几乎都已经嫁了人,旅馆让怡静想起来就头痛,而桑拿馆又实在是太热。坐在公共汽车上,窗外的世界到处灯火通明,但却找不到我可以容身之处,做女人有时候似乎实在是太可悲了。

    “姐姐,你走错路了,这个方向是我家啊。”

    面对坐在副驾驶座上摇头表示疑惑的妹妹,怡静终于不得已艰难地开口了。

    “实在不好意思,今天我能在你那里睡一晚吗?就一晚,不,是在我收拾好店里的房间之前。”

    目前唯一的解决方法就是先在尚未出嫁的妹妹家里凑合一阵子,在静珍自作主张地提前结束掉自己的医生实习期之后,为了躲避奶奶的刁难,她就搬出来住在自己租的公寓里。

    面对姐姐突如其来的这个请求,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静珍不禁带着一脸茫然的神情转过头来看着姐姐。终于,怡静不得不把事情的整个过程坦白告诉静珍,就算是作为自己寄居在妹妹家里的租金吧。

    “初恋?”

    “对,初恋。”

    也许是因为此刻的怡静多少比刚才镇静了许多,对于信宇初恋女人的出现,以及这个女人才是信宇和自己结婚的真正动机,这些让她感到委屈的事实,怡静只是相当简略地向妹妹讲述了一遍,没有流泪,也没有叹息,只是淡然地、平淡地讲着,静珍对姐姐的态度感到很惊讶。

    “那为什么是姐姐搬出来呢?凭什么啊?难道是姐夫说他想和那个女人一起生活了吗?不对,就算是他这么说了,应该搬出来的也是他,为什么是姐姐呢?你不应该只是一味地防守啊!真是个傻瓜!”

    “我,是不是真的很傻?”

    已经是三十一岁的姐姐居然还是对世界没有一个绝对现实的认识,静珍也觉得很生气,于是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没错,是很傻。”

    “可是我也没别的办法啊,是我说不想再见他的嘛,所以还是得我搬出来,我现在是真的不想再看见那个人了。”

    “他们睡过觉了?他和那个女人?”

    静珍还是个二十七岁的处女,居然问出如此露骨的问题,怡静也被吓了一跳,不知该如何回答,突然,怡静脑海中又出现了今晚见到的那个鲜花般的女人,那个毫无顾忌地对自己的丈夫要求重新开始的女人,这种对于自己来说过于扎眼的晚礼服颜色穿在她身上居然是那么协调,想到这里怡静不禁觉得心里一紧,但她还是故作冷淡地露出一丝微笑,继续说道。

    “这个嘛,也许睡过了,也许还没有?”

    “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心情不好?”

    “什么?”

    “我是说你不要装作一脸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也别说你之所以从家里搬出来完全和这一点没有任何关系,那样只会让你看起来很虚伪,你还是坦白点儿吧,如果他真和那女人睡过觉了,你至少应该有那种恨不得揪掉那个女人头发的冲动,那样才是正常反应啊。”

    怡静并不是刻意要装成不在乎的样子,但是真正坦白地说,对于那个光彩照人的漂亮女人,怡静根本没有想拔掉她头发的欲望,这不是他和她一起睡没睡过觉的问题,当然,如果他们真的一起睡过觉,也许怡静的情绪真的会更低落,但是刚才看到信宇对那个女人发脾气时的神情推断,他们似乎还没有发展到那么深的程度。

    “那你到底为什么要搬出来住呢?”

    面对一脸莫名其妙的妹妹,怡静只简单地回答了几句话。

    “对于一个怀有那样一种动机和我生活在一起的男人,我觉得即使继续和他在一起,似乎也是枉然,而且我很生气自己被他欺骗了这么久。”

    此时,怡静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个为了自己一时泄愤而将别人的人生摆弄于股掌之内的男人,想起他的所作所为,最重要的是他站在展望台上对那个女人说过的一段话。

    —一个完完全全满足父母对儿媳妇的要求的女人,她的家庭条件很好,但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经常被家人轻视,我想和她一起睡觉的时候随时可以躺在一张床上,还可以带她去一同出席夫妻俱乐部的聚会,不会让我觉得难为情或拿不出手,父母也相当满意!没错,就是这样!这些就是那个女人的全部价值!

    一想到那个情景,怡静便觉得自己心中有什么在缓缓上升。他说他发现了轰轰烈烈地爱过之后却遭到背叛的女人和我之间有一些细微的相似之处——但怡静根本无法假设自己和那个美若天仙的女人之间有任何相似点——他只是用我作为那个女人的替代品而娶了我,但他讨厌我,像讨厌那个女人一样,他和我睡觉,就像他曾经渴望和那个女人睡觉一样,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幼稚和自私的人呢?这是绝对不能原谅的,而且他居然连一点儿反省的意思都没有,还问我这有什么问题,这就更加不能原谅了!

    “难道结婚动机不纯还不能作为发脾气乃至离家出走的原因吗?”

    “具体法律方面的问题我也不太清楚,不过看起来好像不是。”

    “为什么?这是一种欺骗嘛,是对人心的一种欺骗。”

    静珍只是耸了耸肩,似乎在表示自己对和人心相关的法律内容就更不清楚了。

    “就算是他骗了你,但在你们一起生活的这段日子里,他也不是总对你不好吧?”

    “他不是对我不好,但是那些好的东西现在看来,似乎也不是真正属于我的,这才是最让我生气的原因。”

    不管是伤心也好,幸福也罢,我都希望那是只属于我的,我的伤心就属于我一个人,我的幸福也只属于我一个人,这就是我的愿望,我不喜欢作为别人的影子去享受原本属于别人的幸福,就算是极端的痛苦,我也希望那是完全属于我一个人的。

    突然,怡静低头看了看此刻握在自己手中的方向盘,于是便对妹妹说道。

    “你也知道的,如果我不是自己开车,而是坐别人的车就一定会晕车,据说那是因为身为一个乘客,人根本不知道自己所坐的车到底是开往哪一个方向的。”

    听到姐姐突然说起晕车的事,妹妹静珍不禁转过头来望着她,脸上写满了莫名其妙的神情,而怡静也以一种比刚才更认真的神情回答道。

    “但如果是我自己开车,我就绝对不会晕车,因为我知道自己会往什么地方去,所以我,一定要自己开车,因为我不想再继续晕车,今后我也要自己主宰自己的生活和命运,就像我一定要自己开车一样。”

    静珍在此刻的怡静脸上感觉到有一阵风吹过,就和两年前怡静偷偷离家出走时一样,那阵原本已经消失的风似乎又再次出现了。但是,姐夫会接纳这一点吗?突然,静珍想起两年前自己因为暗地里协助姐姐离家出走的事而经历的那些苦难,天哪,我怎么每次都在扮演帮助别人离家出走的角色呢?

    “虽然自己开车比较保险,但你一定要保持好速度,姐姐,这条路的最低限速是每小时60km,你现在这45km是怎么回事?后面的车会嫌你碍事的。”

    那一刻,静珍甚至为自己没有男朋友,也没有丈夫这件事感到庆幸。

    因为从家里搬出来的是女方,所以她的丈夫就免去了为寻找一个容身之处需要付出的辛苦,但是对于这一点,信宇根本没抱任何感恩的心态,因为就像怡静曾经说过的,这个两人一起生活都显得过于宽敞的房子,现在对于他一个人来说简直就是一片热带丛林。

    可笑的是,在这样一个冬天的晚上,信宇居然一头躺倒在湿热的草地上,他感觉到自己的整个身体因为气愤而像发烧一般燥热,离开自己的妻子留下的那些花草旺盛地生长在整个阳台上,这就是那个热带丛林。

    今天一回到家,迎接他的依旧是那一片沉重的、漆黑的寂静,信宇先打开了客厅里的灯,冷静地解开自己脖子上的领带,换了衣服,随后便像往常一样转身走进自己常常要工作到很晚的书房,因为尽管今天接连发生了好几件令他倍受打击的事,但他还是讨厌被人看出他曾经真的被击中了。

    ‘对于那个说是讨厌我而离开的女人,我才无所谓呢,等过一段时间,不管她跑到哪儿,我只要把她带回来就行了,在那之前,我还是应该按照我原来的方式继续生活下去嘛。’因为爱情这种东西而受到致命打击,还有为了摆脱那种打击的影响而大吵大闹,这些都是二十几岁时才会做的蠢事,而我是明智的三十岁男人,如今,那种事情对我来说已经不具备任何杀伤力了,我应该工作,这样才能赚很多很多的钱,才能有力量嘛,那种能够让除了像那个女人,像那个傻瓜一样的韩怡静那种异类之外的所有人屈服于我的力量。

    于是,他故意无视自己曾经就是在这个地方听着音乐,怀里搂着妻子,曾经在右手的骨折完全愈合之前一直和妻子一起在这里度过晚间时光的事实,一屁股坐到书桌前的椅子上开始处理工作。

    “请把明天一起开会的三个人的资料发给我看一下,还有,取消明天上午九点以前的所有日程,告诉申室长,让他请示会长明天腾出二十分钟的时间,对,就说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向他汇报”

    信宇不停地翻看着文件,突然,他的视线停在了某个地方,那是一个比手掌略大的小皮面笔记本,是已经离他而去的那个女人的东西,是她的咒语书。放下电话之后,信宇怔怔地望着眼前的那个皮面的笔记本。

    —这是我的家用帐簿,也是我的日记本,还是我的咒语书。外婆曾经告诉过我,当你迫切想渴望拥有什么的时候,只要全心全意地把它反复写上几遍,你就能够实现这个愿望。

    在主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偷看人家的日记是很恶劣的行为,但是自己在那个女人的心目中已经是个恶劣的人了,‘恶劣人做恶劣事,这很正常嘛’,信宇边这样安慰自己边翻开了怡静的这本家庭帐簿,日记本,也是她的咒语书。

    信宇快速地翻看了几页,随后马上用没精打采的口吻嘟囔道。

    “没什么特别的嘛。”

    的确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内容,只是记录了他们整个秋天喝过的咖啡的种类,放到洗衣房清洗的衣服的种类,还有摆放在阳台上快要死去的花草是如何被重新救活的等等,不过是些无聊琐碎的内容罢了,还有曾经因为想怀孩子而去看过的医院,排卵期时很想狠狠教训一顿根本不肯配合自己的丈夫,类似这种简短的感想之类的内容花,孩子,丈夫,钱,日常生活,只有这些用简短的随笔和数字断断续续记录下来的她的内心世界。

    信宇觉得如果只因为翻看了这种无聊透顶的东西就被当作是低劣的人实在有些不值,于是便打算合起那个笔记本,可就在这时,大概是在今年春天写下的几行字却牢牢锁住了他的视线。

    不要因为自己孤独而让别人变得孤独,不要因为自己郁闷得想大哭一场而把别人弄哭,同样,不要因为别人做了自己不能做的事而讨厌他。

    不要因为自己付出了爱却无法得到回报而感到遗憾,不要固执地认为自己讨厌的人在别人眼里也同样反感。

    还有,不要因为自己想离开却无法离开而嫉妒那些可以离开的人。

    这些我到底做到了多少呢?

    ‘她一直都想要离开吗?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难道这个女人总是做梦梦见自己离家出走吗?她曾经郁闷得想大哭一场吗?她曾经认为自己无法被别人爱吗?她在和我一起生活的时候讨厌我吗?’突然,信宇开始用力地翻看眼前这个一度令他感觉无聊的笔记本,很快,他在大概秋天时的那部分日记中发现了一张用透明胶条工工整整贴起来的名片。

    花店‘幸福的小树林’代表韩怡静tel:02)7xx56x9“幸福的小树林?这又是什么?”

    信宇又在那张名片下面发现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有怡静和她的朋友——一个信宇也见过几次面的朋友,还有嫂子茹珍,每个人都伸出一只手做出v的手势,同时朝镜头露出最灿烂的笑容。

    9月19日,开业庆典,好好干吧,加油!

    照片下面写着这样一行字。

    “怡静啊,怡静,韩怡静!你,到底背着我做了些什么呀?”

    信宇冲着照片上满脸笑容的妻子气愤地问道,这张他毫不知情的名片,还有他从未见过的她脸上的那种笑容,还有他完全不理解的加油,当信宇看到所有这一切的瞬间,这个始终竭力保持镇静的男人脸上终于显现出棱角,只见他狠狠地把拿在手里的怡静的小笔记本摔到了墙上。

    啪。随着一个沉闷的响声,笔记本粘在了对面墙的正中央位置。

    突然,在这个曾经和怡静共同度过一段美好时光的房间里,信宇开始害怕一个人独处,终于,他竭力调整着自己急促的呼吸朝客厅走去,准确地说他是朝自己的那套高尔夫球具走过去,然后从其中挑出一根球杆,转身大步朝阳台走去。

    推开阳台门,这个过去两年里韩怡静自己一手建立起来的最最钟爱的女人花园立即展现在信宇面前,香草和大秋海棠,还有幸运草、灯笼草树,盆花、花轴、花花,这些香气扑鼻、绿茸茸的那个女人的情夫们。

    “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望着眼前这些花草,信宇脸上显露出腾腾的杀气,嘴里自言自语似的念叨着。而话音未落,他手里的高尔夫球杆便在空中画着圆直奔其中最大的一盆花砸过去,伴着‘砰’的一声巨响,花盆被砸破了,里面的土散落一地。一下,两下,三下,在这个漆黑的阳台上,信宇将所有这些怡静一手布置起来的东西一一砸得粉碎,边砸边激动地大声喊道。

    “别自以为是了!韩怡静,你不是也企图逃跑过嘛!”

    “这些你晚上连觉都不睡打理出的该死的东西,我会把它们全部毁掉的!”

    “你这个绝情的女人!你这个傻女人!你这个一把年纪还总是不断渴望爱情的幼稚的女人!你以为像你这样的女人一示威我就会怎么样吗?我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的!”

    “你说你不想再见到我?我也最讨厌你这种女人了!像你这种木头一样的傻女人,我最不能忍受了!你以为只有你在这个家里觉得孤独吗?只有你”一片黑暗中,信宇的喊声在房间上空盘旋回荡,再也没有可以让他砸,让他毁的花盆了,怡静的那个小花园转眼间变得一片狼籍,而可笑的是造成这种局面的信宇此刻却对眼前荒凉的情景感到了一种悲伤,尽管一直以来信宇从来没有认为自己孤独过,但这一刻,他的确是孤独的。

    突然,信宇耳边回响起那个已经离他而去的女人的声音。

    —老公,我不喜欢孤独,最不喜欢独自一个人,如果两个人明明在一起却还是觉得孤独,那岂不是很可悲嘛。

    “该死的!”

    信宇已经记不清这是自己今天第几次骂出这句话了,不过此刻的他也只能动动嘴了,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毁任何东西,于是便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突然,信宇发现居然还有一些在他的高尔夫球杆下躲过一劫活下来的白色花朵,那是怡静曾经最希望看到的雪花莲,信宇并不知道这种花所代表的含义是‘愿望达成之后的安慰’,只是久久地望着那些白色的小花。

    过了好一会儿,信宇才对着那些白色的花朵小声说了一句话,就好像那些花就是此刻已经不在他身边的怡静的替身。

    “我有同感,你的话没错。”

    但是那些白色花朵终究无法给他任何答案,而这阵厚重的沉默却被突然响起的门铃声打破了。

    门铃持续响了三十二次之后,一直无视于那阵响声的信宇终于忍无可忍地大声问道“谁呀!”就在这时,门禁对讲机里却传出了一个他完全意想不到的声音。

    “是我,嘉妍。”

    窗外那一轮闪着蓝色光芒的月亮正低头望着一脸茫然的信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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