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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就是这样的难以预料,天才纳兰也以31岁少壮之年匆匆告别人世。一如开在峭壁上的山花以凄艳的姿势坠落崖下,顷刻间世人在淡烟急雨中看见手擎宝剑的忧郁青年,如昙花一现划过清初一方彤红的历史天空。导致纳兰早折的元凶何在?综观纳兰的饮水词不难看出,长期的抑郁不得志,是他早死的最大原因。
一方面个人情感上,多情的纳兰视爱人妻子为最温暖的支持与依靠,一旦失去,他即以外人不可见的萧瑟姿态萎谢,在恋情周折里忧郁辗转身不由己。一身忧郁只是他作茧自缚,看不开,只得衔着憾恨日夜生活在沉重哀思里生生委屈。人生百事可为,何况又是男儿身?重情恋旧是好的,但一个大男人在情字上吊死,注定了情如烟花般寂寞。
另一方面仕途上,表面风光的诗人也有道不出的苦衷。他曾有远大的志向与抱负,在仕途上,纳兰从二十二岁中进士,从皇帝的三等侍卫,升到一等侍卫,用了整整九年时间,天生爱自由的词人鞍前马后地服侍康熙,这种为皇帝打杂跑腿的陪侍生活,对纳兰来说,没有多少成就感和快乐可言;身为皇帝一等侍卫,可侍卫说到底只是皇帝身边一件精致却无用的摆设,与实现理想的路是那般遥不可及;单调拘束的侍卫生活远不合他的性情,诗的性灵与官场的繁缛、龌龊、黑暗是不相干,甚至是完全不相融的,加上常常目睹上层政治党争的内部倾轧,他越发心字成灰。
出身高贵的纳兰无须像大清一般蚁民那样为了生存饥饱天天焦头烂额地匆忙奔波。物质的极大丰裕衍展了他天性中恬淡完美的理想主义幼苗,他眼中希望展现的是另一幅悠然自足的田园诗人生活:远离官场倾轧,不做官迷禄蠹,远离人间疾苦,与妻子爱人举案齐眉,终日吟咏诗词;天性落拓的他只愿做穿梭花间的蝴蝶,与友人潇洒地自由应酬交往,过着寻常乌衣门巷的温暖小资生活。聪颖如纳兰,出于对自我清醒的认知,虽自知不适合官场,又碍于现实身份,可怜的纳兰一生都不得不挣扎在天性的力量与理性的选择较量中。
现实与理想,天子的侍卫与天才的诗人这一串无法调和的矛盾,使纳兰的身心被巨大的痛苦吞噬着,他向往高质量的精神生活,他用锐感的诗心感领着时代的情绪,痛苦却又执着地在茫茫暗夜中寻找着自己理想中的精神家园。他那颗锐感的诗心被自由的空气催动着,执着地飞向蓝天,固执地循着自己的轨迹前行,最后敏锐的诗人发现,理想在现实面前变得很高很远,直到他意识到“福因才折”这个神秘天机的刹那,我想定是心花黯然,富贵荣华片片落地成灰。
这何尝不是纳兰的结局。自古才命两相妨,上天是公平的,生来就比别人外在条件优越或者能力强的人,上天给予你汪洋浩翰才华的同时,却在暗中把你的福寿像商品促销一样打折了——天意公平,忧郁难违。也许正应了纳兰词中一句话““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当所有的富贵功名皆成尘土,当围绕在他身旁的繁华如云烟般散尽之后,年轻诗人安睡于绿水环绕的底下天堂,他终于如愿以偿地回归到了诗人本身,这也许是他所要追寻的平静宿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