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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的话,他始终也没有说出口。毕竟他是个男人。有任何琐碎心事,纵使千头万绪,也胡乱的搅拌在一起,麻木地吞咽到肚子里。然后在人前,装作若无其事,坚不可摧的样子。难受不难受,只有自己清楚。
烟儿失踪的那一天,没有任何征兆。
危像往常一样下班回到家。手里还握着从外面买回来的烟儿最爱吃的烤红薯。
他走进屋子。发现烟儿不见了。衣柜空了。她带走了她的所有衣物,以及家里仅有的一笔钱。
烟儿走的如此干脆绝情。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那一刻,空气突然变得稀薄,他听见心脏,骤然间碎裂的声音。
危从酒馆里摇晃着走出来。寒风肆意地回旋,卷起枯败的落叶,打在脸上,犹如凛洌的刀锋。他拖着凌乱的脚步,茫然辩不清方向,四面八方的嘈杂声入耳后变得震耳欲聋。
街边遍布的招牌,闪烁夺目的霓虹,呼啸而过的汽车,路人冷漠的面孔,恍恍惚惚,明明灭灭,起起伏伏,上下跳跃,像是重重幻影,交错纵横,齐齐向他倾斜倒塌。他停住脚步,抱住头,蹲在原地,听见自己心跳钝重有力的声音。
他终于明白,原来再深厚的感情,也敌不过贫贱的悲哀。若不是因为他穷,或许烟儿不会离开他。他终于明白,在这个靡乱纷扰的世间。仅仅依靠赤手空拳闯天下。没有背景,没有天分,永远也不能指望会有什么奇迹发生。
他想,此时此刻的境地,便真正叫做一无所有吧。
他抬起眼,视线迷离,恍惚地看到前方一个独自行走的女子。手臂上挽着精致皮包。他几乎没有多想,大步冲过去。抢过皮包就跑。
他听见背后女子追赶呼叫的声音。可是,他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尽管他也不知道应该跑去哪里。他只有拼命地往前跑,一直跑一直跑。直到身后的呼喊声渐渐变弱,直至消失。他才停下脚步。
在无人的黑暗角落里,他打开皮包,看到里面厚厚的一叠钞票。
他的心脏在那一刻猛烈的狂跳。原来,钱竟然可以得来的如此容易。
已经没有什么事情可以惧怕的了。反正已经一无所有。反正已经来不及后悔。反正已经破碎。
破碎。
三年很快就过去了。
这三年的时光里,危亲手颠覆了自己的命运。他选择了用抢夺,暴力,争斗,鲜血来换取金钱。他知道自己走的这一条捷径,是条不归路。可他已经步入深渊。光明和希望,已经如同神话,从此与他再无关联。
如今的他,已经可以和当地的地头蛇称兄道弟。他也可以花钱如流水。挥霍无度。不再有痛惜。不再有前程。满目皆是黑暗。空旷无疆。
三年里,危的身边不断变换各色女子。他跟她们上床。只是因为寂寞。并不掺杂情感。
他想,他心底曾经纯净的东西,已经从烟儿离去的那一天起彻底消失殆尽了。他已经不会再爱了。年轻的胸膛里包裹着的是一颗僵死的心。
他只是想找到烟儿。疯狂地想要找到烟儿。他想亲口问问她,为什么可以这样无情。
可是,烟儿失踪了已经整整三年。生死未卜。杳无音讯。
而她的身影却总能鲜活地浮现在危的眼前。不断闪回。重放。
危曾经设想过千万次,假如能够重遇烟儿,他一定会杀了她。杀了她。然后,把她的心掏出来。看一看,她的心到底是红色的,还是黑色的。
危在酒吧里认识了小夜。一个长相酷似烟儿的女孩。同样瘦小,单眼皮,一头乱蓬蓬的卷发。穿黑色吊带裙子。高跟鞋。
她在酒吧坐台。危看到她时,她正坐在一个中年男人的腿上,放声大笑。
当晚,危把她带回家。却并不与她做ài。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她眯起眼睛,笑,你干嘛这样看我?难道你爱上我了?说完,她又开始大笑。
危揽过她的头,定定看着她说,我要你做我女朋友。
她停止笑声。开始认真的注视他。然后,慢慢闭起眼睛,把嘴唇送到他的眼前。
他们开始同居。
小夜是个任性的女孩。同样喜欢花钱。喜欢打扮。危看到她,会想到从前的烟儿。
但是危喜欢在黑暗里抱着她光滑的身体。因为她身上有烟儿一样的气息。说到底,他还是忘不了烟儿。
小夜依然去酒吧上班。跟不同男人周旋。危并理会。他的心已经淡漠。他需要的仅仅只是一个影子。
一个有风的夜晚。危去酒吧接小夜下班。
远远地看见小夜站在酒吧门口。身旁跪着一个女子。黑暗里看不清模样。
她扯着小夜的裙摆不放,哭声哀求,小夜求求你,帮帮我。帮帮我。
小夜厌恶的甩开她的手,呵斥她,滚开!
危把摩托车骑到小夜跟前。当他看清那下跪女子的面目之时,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居然看到了烟儿。准确的说,那是个体态臃肿的孕妇。披头散发。衣衫褴褛。
他愣在那里。无法言语。他曾经设想过许多次和烟儿重遇的景象,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会见到如此狼狈的烟儿。从前那个骨子里透着坚韧倔强的烟儿,如今看起来软弱无助。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难事,才会如此卑微的对别人下跪。
三年来,堆积在心底所有的恨意,所有的怨怒,突然堵塞。令他不知所措。
而烟儿的表情充满惶惑,怯生生地望着他。眼睛里闪动着颤颤的微光。
小夜疑惑地转头问他,怎么?你们认识?
危停顿了半秒,然后,漠然地摇头,不认识。
那一刻,他分明看到烟儿眼底闪烁的泪光,黯然熄灭。
他想,此时此刻,所有的仇恨,已经全在这一句“不认识”里抵达了归处。
小夜踢开烟儿的手,跨上危的摩托车。然后,他们一起扬长而去。留下孤伶伶的烟儿跪在原地。
摩托车飞驰在空阔的马路上。危沉着脸问小夜,你刚刚为什么踢人家?
刚才那个大肚婆,以前在酒吧里上班,跟我们老大好过一阵。后来被老大给甩了。她要问我借钱。我才不会借给她。她当初总是跟我耀武扬威的,现在混成这样的下场,活该!小夜一边笑,一边在危的耳边大声说,别管她了。带我去吃宵夜。饿死了都。
吱——车轮在夜色中划出尖锐的刹车声。
危转身对小夜怒吼,你给我滚下车!
他把她摧下车。小夜愣住了。张大嘴巴,来不及反应。危已经发动车子。调头疾驶而去。
危一直将车子骑回酒吧附近。他相信,烟儿不会走得太远。
他要找到她。不是报复她。而是要救她。因为她是他的烟儿。没有人可以欺负她。没有人可以。
在路边找到烟儿的时候。她靠在石柱上,已经接近昏迷。
他把她带回家。帮她换下身上的脏衣服。帮她洗澡。他看到了她身上数不清的青紫瘀伤。他无法想像,她曾经遭受过怎样的磨难。
烟儿始终没有说一句话。只是乖乖地听从他的摆布。然后,他把她扶到床上。为她盖好被子,看着她沉沉睡去。
他一整夜都坐在床前。一支接一支的抽烟。
直到天际泛起亮白曙色。他的眼皮开始沉重。不觉间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到有温暖的水滴,滴落在脸上。他睁开眼睛。看到烟儿正静静凝视着他。眼泪一颗颗掉在他的面颊上。
他抬起手,用手指轻轻抹掉她脸上的泪痕,轻声说,烟儿不哭。
那一刻,所有委屈,所有不平,所有怨恨在倏然间溃散成烟。他们抱在一起痛哭。
良久,烟儿停止哭泣,仰起脸看他,危,你不应该对我这么好的。我不值得你的同情。我本想跟小夜借钱,把孩子做掉,然后离开a城。我没有想到会遇到你。我只想离开这里。
他按住她的肩头,目光灼灼,烟儿,你先告诉我,是谁把你弄成这样?
她拼命地摇头,别问了。别再问了。我只想离开这里。离开这里。
危握住她的手,好。明天我带你去做手术,然后。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第二天,危带烟儿去医院做手术。
入院期间,危一直在病床前陪伴她。照顾她。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烟儿在睡觉的时候,也会抓着他的手不放。她生怕一睁开眼睛,危就会突然不见了。她害怕眼前一切美好的景象,只是一场梦境。
一周后,烟儿的身体已经基本恢复。他们买好了火车票准备离开a城。
临行的这一天,烟儿异常兴奋。这是三年来,她第一次开心的笑。
收拾好了行李。他们站在小屋里。彼此对望。烟儿说,危,我再也不要离开你了。我们死也要在一起。
危笑,烟儿,我们到c城后,就马上结婚。过崭新的生活。然后,我要你为我生一大群孩子,好不好?
好。烟儿把头深深地埋进他的胸膛。
烟儿,我还有点事情要向朋友交代一下。你先去火车站等我。我很快就会过去找你。他微笑着拍着她的头说。
烟儿乖乖地点头。可惜,她无法欲知,这一别之后,他们便再也无法相见。
烟儿拖着行李,站在熙来攘往的候车室。焦急地等待危的到来。
时间分分秒秒的流逝。已经开始检票,危仍然没有出现。烟儿的心突然慌了。她拨危的手机。无人接听。
烟儿站在蜂拥的人群之间。四下张望。茫然无助。举目苍凉。
直到人流散尽。火车已经起动。危始终没有来。
天边的夕阳只剩一抹残红。烟儿垂着头,沮丧地走出火车站。又回到他们的小屋。
她在那里整整等了三天。一直没有危的消息。一种不详的预感在烟儿的心底隐隐升腾。
烟儿四处向人打听危的下落。没有消息。最后,她找到了小夜。
小夜看着她,幽幽地叹息,烟儿,别再找危了。三天前的下午,我亲眼看到危去酒吧找老大。之后,就再也没见他从酒吧里走出来。
那一刻,烟儿的心脏仿若被什么东西重重辗过。痛得无法言语。
她冲到马路上,眼泪狠狠的砸下来。她知道老大是如何心狠手辣的人。手下的打手成群。她知道危去找到他等于以卵击石。必是凶多吉少。说不定此刻,危的尸体早已经被掩埋在废弃无人的工地里。
入夜。华灯初上。霓虹闪烁。缤纷流错。这座城市看似温情如故。可是没有危,一切美景都是虚设。
烟儿抬起头仰望暗红色的晚空,堆积着厚厚的云层,压得很低很低。缓缓移动在楼宇的缝隙之间。
她坐在角落的石椅上,裙角随着微风款款摆动。怀里藏着一支匕首,守在酒吧门前已经整整一天。
终于,她看到三个黑衣男子从酒吧里走出来。
她从背后向他们冲了过去。举起匕首向走在中间的男子的背心用力地刺去。
接着,她听见男子的惨叫声以及殷红的鲜血从他的背部汩汩涌出来。
在另外两个男子向她扑过来之前。她转身奔向马路上的滚滚车流之中。
紧接着,她听到巨大的撞击声。随即,她感到自己的身体高高的飞了起来。然后城市的万家灯火,在顷刻间倾斜,旋转。这是她第一次发现a城的夜色是这么炫丽华美。那一刻,她的心间注满柔情。她低下头,看到自己的身体,倒在一辆黑色轿车前,静静的躺在血泊之中。发丝粘着黏稠的血,贴在脸颊。半睁着眼。光着脚。一支鞋子被甩出好远。好多人向她聚拢过来。他们对她指指点点说着什么。她在半空中看得清清楚楚。
她没有感到难过。反而笑了起来。因为,她终于可以去找危了。她在心底轻声说,危,我来了。我来了。我们死也要在一起。
[后记]
危再次从梦中惊醒。
他梦见烟儿在火车站候车室等了他很久很久。他看见当时的烟儿眼神中茫然无助的样子。他拼命地朝她的方向奔过去。拨开纷乱的人群。大声呼喊,烟儿我来了。我来了。
就在距离烟儿不远的地方。两个警察突然扑过来。他们将他按在地上。给他带上冰凉的手铐。
他用力挣扎,用力反抗。用力叫喊。可是烟儿始终没有看见他。她的脸最终被淹没在滚滚的人潮之中。消失不见。
危举头望向铁栏窗口。弯弯的月亮挂在天边。他喃喃地说,烟儿,烟儿,你一定要等我出狱。等我。
危并不知道,他已经再也无法见到烟儿。他更不会知道,那天向警察报警抓他的人,是小夜。
2006-11-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