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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慕卿,你身体好点没?”
人未到,声先到。话音刚落,门房就阵亡了。
“我带了一些补品,还有,皇帝哥哥也要你好好养伤。”她的脸红扑扑的,刚刚冲破层层封锁,总算进到这里。
在门开时刻,他迅速将外套穿戴整齐,刚才慵懒闲适的样子一扫而空。示意仆人退下,让公主坐了上首。
“你这里好朴素,一点好玩的东西都没有。”诗华好奇地望望这望望那,纯男性的房间还是第一次来,与自己的屋子实在大不相同。
“伤口好了?”她生龙活虎的模样哪里像是被蛇咬过,相较之下,自己未免太不济事。钟慕卿摇头苦笑。
“完全没问题!”诗华站起来跳了跳。“太医用了什么什么药的,连痕迹都没有,就是被哥哥骂了比较伤心。”
“那就好。”她一身冰肌雪肤,若多了那些伤痕,未免可惜。
“嗯可以叫你慕卿吗?”她歪头灿烂微笑。
“随公主高兴。”
“我亲手做的,尝尝看可以吗?”她捧着罐子倒出一碗棕色汤药。
“是用补品熬在一起做的,这对身体很好,都是从太医院拿出来的哦,外面绝对没有。”
碗上冒着丝丝热气,味道不怎么好闻。
看看药,又看看她,钟慕卿迟疑着。
“我发誓,里面没有巴豆、没有毒药,什么都没有!”诗华紧张得一本正经发起誓来,小脸蛋严肃的不得了。
这就叫自作孽。
以前劣迹斑斑,现在想做好人也不容易。第一次见到她这种模样,钟慕卿忍不住轻笑,随即喝了。
“好不好喝?”她好紧张,大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
“谢公主,满好。”放下碗,他颔首道谢。
“那怎么就喝一口?喝完好不好?好不容易做好的”
看着她有些委屈的艳丽小脸蛋,钟慕卿不动声色又喝了好多。似在回味似在享受,他缓缓咽下。
半晌,他才以衣袖擦去嘴边的药渍。
“那我就放心了。”长吁一口气,诗华终于肯安稳坐下来。“这是我第一次亲手熬煮东西,好难啊,手都烫到了,你看。”
她献宝似的把一双白白嫩嫩的手伸给他瞧,上面有些灼伤痕迹,还有不知什么物体留下的刮痕。
小鹿般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他,彷佛蒙了一层雾气。
“臣,惶恐,让公主费心。”钟慕卿神色复杂的看着她那双小手,他何德何能竟让公主如此费心
“喂,说过叫我诗华,再客气我可要生气了!”她收回手,故意叉腰装出一副凶狠状,眼睛圆睁、小鼻子微皱。
他却只觉得温馨,与以前只觉得讨厌她的感觉截然不同,他心底不由得一紧,不行,他似乎失控了,他绝不容许自己如此
“看看,浪费啊浪费。”被他出神的视线瞧到有点不好意思,诗华扭头看见碗里还有小半碗药水。
“珍贵的药材可不能浪费!”说完,就着他喝的碗一饮而尽。“啊!呸呸呸呸,苦死了什么味道!”诗华转着圈寻找水,她要被这药水苦死了。
“慢点慢点,哪里那么夸张。”钟慕卿立刻倒水送到她嘴边,轻拍着背安慰。真拿这个调皮的丫头没办法。
她现在不叫喝水,叫牛饮。
“天啊,终于好点了。”瘫坐在椅子里,茶水灌下,诗华逐渐缓过神。
她呆呆地摇摇头,望着他。
“钟慕卿,你好厉害。”
“怎么了?”
“这样都不嫌苦还能喝那么多,我佩服死了!”
然后,她开始仔细欣赏将军的屋子,不时批评几句。留下将军本人,一脸无奈苦笑。
只是,并没有人发现,那抹苦笑中,渐渐渗透着丝丝甜蜜和宠溺。
边关新的战事又起。不同于以往,这次虎啸的出击显得凶狠,似有更大野心。
为了抵御虎啸,神武开始兵分四路,成为每路各五千骑兵的军团,从不同方面抵御进攻。但这四路军团,除了钟慕卿带领的那一路,其余都不是太顺利,经历几番战役各有不同程度的伤亡。
神武皇帝原本打算凭着一路军胜利,一路军无功而返,两路军小小败退来个总体不胜不败,以安抚民心。
谁知到战争尾声,在敌人松懈之际,钟慕卿竟然率领将士们趁夜袭击了虎啸在边境设立的祭天神坛。
这祭天神坛本是虎啸为炫耀国威,羞辱神武孱弱军事势力的标的。这次在重兵把守之下仍被钟慕卿攻破,数千驻扎的兵士顿时成为阶下之囚。
消息传到国内,神武举国欢腾,都在为这几乎不可能的胜利而雀跃,他们总算扬眉吐气了。
“公主,公主您不要跑啊,外面现在很乱不安全!”
侍女在后面追赶,但脚步却赶不上从小顽皮惯了的诗华。
“公主,外面现在在游街,您不要去凑热闹好不好?”
开玩笑,今天是钟慕卿凯旋而归的好日子。神武这么大的庆典岂能少了自己?这绝对不可能的!
前面奔跑之人根本不理睬,当作没听见。
“公主。”侍女终于放弃,无奈地看着越来越远的娇小身影。
有这么一个主子,真是折磨人啊!
诗华早有准备,头带精致沿帽,青纱遮住脸庞。这样较不会引人注意,更为自己省了不少麻烦。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她有时兴致来时,会外出“微服私访”然而她的美貌总会引来许多人的注目,看得她浑身发麻。
那种感觉实在很诡异,而且好不自在,更恐怖的是这种情况随着她年龄越大越明显。
不知道到底为什么别人会这么看她,好像在看什么稀有物品似的。还是钟慕卿的目光比较舒服,不卑不亢,反正让她很自在就是了。
押送战俘的囚车浩浩荡荡地通过神武都城的街市。百姓夹道叫好,以烂菜叶子和臭鸡蛋来“欢迎”骚扰他们几十年的恶邻。
“别挤,叫你别挤听到没有?!”诗华为了抢占有利位置,冲锋在前。虽然视野较佳,但却被身后的人潮挤到无法动弹。
她的抱怨和愤怒在潮水般的欢呼声中那么渺小,人家甩都不甩她。该挤的照样挤,该喊的照样喊,她耳膜都要炸了。
突然间欢呼声大作,诗华跌跌撞撞中费力仰头凝望,视线在-那被定格。
视线所及处一人骑着白色战马,棕色镜甲包裹在青色衣服之外,头盔上的红翎随风飘扬,那个威风凛凛、凯旋归来的将军,还会有谁?不正是钟慕卿!
只见他冷峻的脸庞带着轻松淡雅的微笑,冲淡了盔甲兵器的凌厉迫人,玉树临风的他,不像虎啸人闻风丧瞻的铁血将军,更像一员儒生。
她几乎窒息的看着在马上接受万众欢呼的英雄。
原来,他真的如此不凡。
从前,她老叫他臭养马的嘲笑他,曾用各种方式包括美人计来羞辱陷害他,曾恶毒的诅咒他的出身和品格。
虽然在破庙里已经放下心中芥蒂和仇恨,可初见钟慕卿战场上的英姿,诗华那颗青涩的心仍无法抑制的跳动。
不知什么时候,钟慕卿突然停下,接过夹道百姓递来的一个小娃娃。他看着怀里柔软白嫩的小东西,显得有些无措,怕自己稍一用力就会伤害到他。
“水娃乖着呢,钟将军别担心。能给将军抱着,也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娃娃的母亲说道。
他仔细打量着小娃娃,娃娃也用大大亮亮的眼睛看着他。忽然,娃娃咯咯笑出声来,小脚在空中踢了几下,伸出小手紧紧抱住他,还不时伸手抓抓他的披风。
娃娃的家人欣慰看着,悄悄拭去眼角泪水。在这凯旋喜庆的日子里,流泪到底有些不合时宜。
钟慕卿把娃娃温润细腻的小脸蛋贴在脸侧,一颗坚硬的心也渐渐柔软起来。
他在心中暗暗发誓,要让神武的孩子们都能过安全无忧的生活,让这些小生命不会被任何人轻易摧折。
蓦然想到当年羌门沦陷尸横遍野,那里面也有毫无抵抗之力的孩子。他叹息着蹭蹭小孩子娇嫩的脸蛋,那股奶香味让他心绪稍稍平静。
“钟将军威武!”不知谁带头喊了一句,周围人群立刻附和着大声叫喊。不消多久“钟将军威武”之声此起彼落,震耳欲聋。
诗华猛然回头,恢复清明的视线中,只有那个人的背影,在夕阳余辉下迤逦出悠长的影子。
他看到自己了吗?他知道她也来为浴血奋战、凯旋而归的将士表示欢迎了吗?他知道她特意来祝贺他的心意了吗?
也许,他根本不知道。
因为她只看到他带笑的目光缓缓流过欢呼人群,不吝啬任何笑容,对每个人,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