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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离开后,小蓝子连忙送来热茶。“少夫人,喝点茶压压惊。”
忌情捧杯缓缓啜饮着杯中氤氲着热气的淡褐色茶汤,方才虽受了惊,但此刻萦绕在她胸口的却是另一件事。
那名貌美却衣着普通的女子,应该就是挹翠楼的水仙姑娘吧,但她为何要乔扮成一般的贫民前去看诊呢?
还有她说的那些话橒哥哥成亲前,她就与他相识进而相恋,他常留在那里过夜
橒哥哥待她这么好,真只是因为她救了他,为了还她的恩情所以才娶她?
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流过她心头,他甜蜜的话,还有种种亲昵的举动,难道不是因为他喜爱着她吗?
她的心口闷闷的,耳边回荡着娘生前常挂在嘴边的话
男人都是骗徒,他们满嘴甜言蜜语,但都是毒言假话,绝对信不得的! 及长后,她才明白一些幼年时无法全然理解的事。
娘亲当年邂逅了爹,在两情相悦下,娘便委身于爹,后来始知爹竟然早有妻室,但娘深爱着爹,又有了身孕,便原谅了爹的隐瞒,愿意与人共侍一夫。
岂知她一进姜家,就被人偷袭打断双腿,甚至伤处还被人恶意的抹上劣药,导致两腿成残再无法行走。
后来大娘居然把娘移往后院破旧不堪的小屋,而爹此时不仅没出面为娘做主,甚至还放任大娘恣意欺凌娘亲,大娘一天只给娘吃一顿,而且还是姜家吃剩的残羹剩饭。
娘因双腿成残无法离开姜家,只能含泪忍下所有屈辱,原还冀望丈夫能为她出头,直至娘被强灌了数帖打胎药后,终于明白爹的怯懦无用,这才彻底死心。
但即使她被迫饮下打胎药,仍无法将腹中的胎儿打掉,后来娘历经一天一夜的剧痛才产下她。
幸好当时好心的昌伯常私下接济她们母女,否则她们可能早就活不成了。
比起大娘,娘更恨爹,因为是他的无用,保护不了她,才令她备受凌辱,最后含恨而终。
她相信自己的命运不会如同娘一般的悲惨,因为蓝伯伯和橒哥哥都是好人,他们不像爹那样懦弱无情。
但是娘的遭遇犹如一记警钟,不时的响在她耳畔提醒着她。
今日出现的那名姑娘,成了她心头的一道阴霾。
她不会只听信她的片面之辞,不过有了娘的前车之鉴,她无法接受与人共侍一夫,倘若橒哥哥对那姑娘有意,那么她会退让成全,不会与之相争。
翌日,忌情在房里发现一张字条,上头写着
欲知少庄主与水仙姑娘之事,今日酉时请前往挹翠楼,由后门进入,右侧有一座虹楼。
她面无表情静静的看着字条。
昨夜橒哥哥深夜才回来,今日大早又出去了,出门前,他说今夜会很晚回来,要她不用等他先睡。
“他是要上挹翠楼吗?”她喃喃的自语。
“少夫人,您说什么?”刚推门进屋的小蓝子听到她含糊的嗓音问。
“没。”收起字条,思及一事,忌情启口“小蓝子,你在山庄待多久了?”
细想了下,小蓝子答道:“约莫有九年了。”她原奉是在厨房帮忙的丫头,后来才被调来伺候少夫人。
“那么你可知道橒哥哥成亲前和水仙姑娘的事?”
个性憨直的小蓝子老实的颔首。“约略听过一些,少夫人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事?”这种才子佳人的风流韵事,市井之间多少会有些流言,她听过不少。
“只是想知道一些橒哥哥以前的事,橒哥哥那时是不是很喜爱水仙姑娘?”
看着一脸贞静的主子,伺候她多年,小蓝子觉得主子不是那种会嫉妒胡闹的女子,遂把知道的都告诉她。
“少庄主是不是很喜爱她,小蓝子不清楚,只知道少庄主以前确实常上挹翠楼,之前还有人说,水仙姑娘一定会进蓝家的门,就算成不了正室,少庄主也会纳她为侧室。还听说呀,当初少庄主中毒时,庄主逼着少庄主娶妻,要他为蓝家留下子息,少庄主曾有意让水仙姑娘为他生子留后,但因她出身青楼,庄主不肯答应。”
未了,她赶紧再添上几句话。“呃,不过这都是少庄主成亲前的事,自跟少夫人成亲后,少庄主好像就很少再上挹翠楼了,我瞧少庄主是真的对少夫人一心一意,他心里头应该没有那位水仙姑娘了。”
真的没有了吗?
今夜他说要晚归,究竟是不是要上挹翠楼?
她该亲自过去证实吗?
倘若,真见到他跟那位水仙姑娘在一块,那么她该怎么办?
入夜后,打发了小蓝子,忌情悄悄的施展轻功离开惊雷山庄。
在酉时来到挹翠楼后门,那儿有一扇朱红色的小门虚掩着,似乎是有人刻意开启似的,她轻声推门而入,左右张望了下,没有见到任何人。
依照字条上所写,她很快便找到一栋门匾上书着“虹楼”的小楼。
毋需推门进去,她已听到熟悉的嗓音从里头隐隐传出,没听清蓝靖橒在说什么,她只眸儿微闭,心想他果真来了这里。
她旋即再睁开眼,望向窗子。
室内摇曳着烛火,纸窗上,映现着一对亲昵拥在一块的男女身影。
那道颐长俊挺的男子身影她再熟稔不过,忌情僵着脸,漠然的旋身离去。
返回惊雷山庄后,她端坐在桌前,取出八年前他送给她的一个布娃娃,这是他送给她的第一个礼物,她很喜欢,八年来一直小心翼翼的珍藏着。
望着布娃娃,她喃喃道;“娘,当初我只想谋个安身之处,不意却成了橒哥哥的新娘,以少夫人的身分留在这儿,当时我曾想,只要我学会了医术,那么日后倘若离开这里,也可藉此谋生。”
怜惜的抚摸着布娃娃,她幽幽的再说:“可这些年来大家都待我太好了,以至于我忘了原先的目的,如果橒哥哥的心里真放不下水仙姑娘的话,那就该是我离开的时候了。”
一个男人身边只适合有一个女人存在,否则便会发生很多争端,因为女人会因另一个女人而变得心狠手辣。
她心知自己不会变成狠毒的人,可她更不想跟娘亲一样,被另一个女人残忍对待。
她看得出来水仙姑娘是个工于心计的精明女子,那天她刻意去药铺那儿见她,为的便是希望她晓得有她的存在,然后扰乱她的心。
她成功了,因为她的心确实乱了,但她不会同她争的,她会退让,不是为了她,也不是为了橒哥哥,而是为了娘,娘若在天有灵,一定不希望她步上她的后尘。
再凝思片刻,她收起布娃娃,更衣睡下。
但她一直无法成眠,下意识的在等蓝靖橒回来。
良久,有人推门而入。
心知是他,她阖上眼,背对着他,佯装已睡着。
他似乎走到床边望了下,之后便洗脸、更衣、脱下鞋子,再轻轻的爬上床榻,在她身边睡下。
然后,她听见他微微的叹息了一声,接着又一声,似是有什么烦心的事,不久,他索性起身,在房内来回踱步。
她听到他又叹息了数次,心想他与水仙姑娘分开,会令他这么无奈而痛楚吗?
临睡前,她有了决定。
隔日早晨替他梳发,她状似不经意地问:“昨夜橒哥哥似乎睡不太好?”
蓝靖橒望向镜中的她“吵到你了吗?”
“没有,是什么事令你烦心吗?”忌情仍怀着一丝期待,也许是她误会了,说不定事情并不若她想的那样,那她就有理由可以留下来,因为她真的很舍不得离开这里、离开他。
“也没什么,只是在想一些年少轻狂时的事。”
年少时的事?是在想他和水仙姑娘那段过往吗?她沉默的帮他东起发,凝视着镜中那风雅清逸的面容,片刻,幽幽启口。“橒哥哥是不是有什么遗憾?”
沉吟片刻,蓝靖橒颔首“算是有吧。”
“是什么?”
他起身握住她的柔荑,柔声道:“改日有机会我再同你说,这几日我会比较忙,没空陪你,你要是觉得无聊,可以去找爹说说话解解闷。”
“嗯。”送他出门,忌情怔怔的望着他的背影半晌后,才徐徐走回房里,失神的在桌前坐下。
“橒哥哥,你终是无法忘情于她对吗?你的遗憾可是无法与她相守在一起?”
她阖上眼,捣住嘴,一颗颗的泪珠透过指缝滑落,她哽咽的低喃“娘,我违背了您的话,结果伤了心,您别骂我,让我哭一下就好,哭过这次,我绝不会再掉眼泪了。”
她压抑的低泣无声的回荡在房里,陪伴着她的,只有她握在手里的布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