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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镜中发现她的目光游移着有了变化,便关心地问着“老这么坐着肩膀晚上会痛的。”刚刚就同她讲过一次,看在她如小孩子第一次在橱窗中找到所爱玩具后的神情,他又不忍心强行她坐正。车现在跑在公路上,沿途多是悬崖陡壁,下临太平洋。昊然深知一边傍山,一边面临绿意涌动的流动风景对她而言太新奇。
“我是第一次坐车去这么远的地方。”她的语气中透着兴奋。
“应该去过欧洲吧?”那一次在飞机中的偶遇?
“只有十七岁那年”却因为她突然发病让快乐的家庭旅行变成梦魇“你怎么会知道?”心雅惊奇地问道。外人都认定木家有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还有,爸爸为什么会同意你带我出来?我、我、我不是拒绝你了吗?”
“心雅,我会给你幸福的,而你,也会给我幸福。”从她给他生命的那天起,他就是为她的幸福而活。
“我不能这么自私,雅雅她--”
“爱情就是自私的。”昊然断然驳斥她的观点“梦雅也不是雅雅。”
“她是!”心雅急了,视昊然犯大忌般摇着头跟昊然争执“我是心儿!”
“我还没有问你呢,明明你是姐姐,为什么生为妹妹的梦雅会有雅雅的呢名?如果她是雅雅,那当年吵着要冰淇淋的雅雅该怎么办?”
心雅哑口无言,楞坐在后排。
“做个约定好吗?”她不开心,昊然心情也放不开“私下里,我叫你雅雅,你喜欢这个名字吧?”
“外婆都叫我雅雅的。”她偏首一笑点头,想起贫穷却快乐的童年时光,转而面色阴沉起来,犹豫许久,才不放心地问道:“先说好哦,只在私下这样叫我,可以吗?”
“可以。”昊然答得虽爽快,其实别有目的“但交换条件是你要叫我昊然,要不阿然,叫我昊也行,就是别再喊我昊然先生,被这么一叫,我都觉得自己老了几十岁。”他故作轻松地开开玩笑,实则紧张地握紧方向盘,怕她拒绝。火霆后来教他,拉近关系,从称谓开始。“说好了哦,否则我以后就不分场合地叫你雅雅、雅雅,将我们的关系昭告天下。”
什么叫“我们的关系昭告天下”嘛!心雅的小嘴张张合合数下,想抗议又不敢开口,委屈了好久,终于--“昊、昊然”结巴了好几下,第一次叫出他的名字,接着她的脸忽地炸成萍果红。
答应了吗?昊然眨眨眼,有点不敢置信。
“谢谢你愿意带我出来玩。”原来她想表示感谢。
“没关系,要谢就谢我的死党放我长假。”他没说是因为她。
“可是,爸爸怎么会同意”她奇怪地喃喃自语。
可爱的心雅怎么会知道昨天他在电话中求了多久,之后又直接到木勤天公司拜访,非逼得昊然说出当年的事实,木勤天才放手。奇怪的是他竟接受这种灵异怪谈。
绞着衣角的小手不停地忙碌着,鼓起的小脸表情异常丰富,注视着踏出木家俏皮不少的心雅,昊然满意于不虚此行,不禁开口逗她:“听说,你昨晚没睡好?”
脸上的红潮一时半刻怕难消,心雅向来没有表情的小脸有了种种惹人逗笑的气味。
“你手边就是薄毯,让你坐后座就是希望你再睡一会儿,等到了目的地,我会叫醒你。”昊然细心道。
确实耐不住困倦,身子骨单薄的她没有拒绝,乖乖拉高毛毯躺下。宽敞的后座与柔软的座垫让她安睡无忧。
慢慢摇高车窗,不让凉风灌入,昊然谨慎地开着车,以确保一路安稳。他可是以项上人头为担保得以与心雅共行,若出事,他的未来岳丈将惟他是问。
“舒服吗?”与心雅隔着天然的山石,昊然头搭一块头巾,泡在温泉问着另一头的她。
“嗯。”心雅坐在空无一人的温泉池内,好奇地左看右瞅,不时调皮地泼起数片水花,为宁静的温池带来欢动的气息。
温泉水引自天然,池沿凿磨的细腻光滑,四周环绕青郁草木,稍远处伴着刻意雕琢的山石,绝对保证隐私的安全,让人安心入浴。男女池间以天然巨石隔开,石不高,男女可自由交谈不受阻隔又共片蓝天白云,意境极佳。
“雅雅,搭片干毛巾到头顶上。”昊然听着身后哗哗水声,知道她玩得很开心。
“为什么?”心雅依言照做,搭上去又吐舌一笑,觉得模样有些怪异。
“好像是日本人开始这么做的,说什么顶上毛巾不会让体内的有益气体跑出体外。信不信由你。”倒没什么特别原因,只是这样确实比较舒服。
心雅靠在石背上,虽觉得好,泡久后却开始感到有些气闷,头也开始发晕。
“雅雅,第一次见到我时你就认出我了吗?”昊然一直都好想问这个问题。只有这样,雅雅一心要将他推给梦雅才有合理的解释。
“你一点都没变哦”头枕着石间的凹处,心雅眯着眼想起童年那次偶遇“漂亮得像天使一样。”
天使吗?昊然自嘲地哂笑“可是这张脸以前却不是我的。”他只是还恩于知己,避免他来世的错误,却差点在他与心爱之人重逢之年坏了好事。
“可是现在是啊?我只认得现在的昊然啊?”她没有在此刻追根究底,只用敏感而慧黠的心思体会到他出口的无奈,心雅体贴道:“不管昊然长成什么样,我会永远记得变出冰淇淋来的那个昊然大哥哥。” “你不害怕我--”昊然突然顿住,斟琢如何用词。
“用那种蓝色的光吗?”快言说出如平常事般的奇异,心雅的语气毫不在意“为什么要怕?”
“--我是妖”昊然话一出口,不快的回忆就涌上心头。他与婆婆背井离乡全是因为村人恐惧的目光和背后的指指点点。年少时不懂掩饰,伤害深重到成人后对人群形成冷漠的保护膜。
“如果昊然是妖,有些人岂不是魔?”面若桃李,心如蛇蝎的某些人,心雅似有感而发“若真如此,我宁可和你在一起,逃离这人世。”想到离开外婆到木家的境遇,她不解说出近似于情话的话,只是奇怪仰望着的蔚蓝天空怎么变得漆黑一片了,还带点点金星?
即使痛苦,她也是咬牙忍受,如此丧气的话,竟然会被她说出?昊然想听个究竟,待了许久,却无声息。“雅雅?”
没人回答。
“雅雅,说话呀?怎么了?”没听到回音,昊然开始焦急,突然听到一声女人的尖叫,伴着一声“你怎么了”木屐与石头路叭啦叭啦急急忙忙撞击的脚步声开始响起。
根本不知发生何事的昊然直觉心雅出事了,匆匆套上日武浴袍,向女间冲去,才一拉开梭门,就见里面乱成一团。“快叫医生、快叫医生!”不知谁在嚷着,更添慌乱气氛。
“雅雅!”昊然拨开七嘴八舌干着急的女人们,就见她躺在某个女人的怀中,但只是昏迷不醒,没有发病。
“来了、来了!”又是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位头发花白颇似医生的男人被一群女人推到众人中心,探探心雅的脉相,翻翻眼皮,连声安慰道:“没事,只是泡久了,有些发晕,躺一躺就行。”
一场虚惊,吓出一身冷汗的昊然小心翼翼地抱起心雅,匆匆谢过各位工作人员,只想赶快将心爱的人送回房休息。
“她心脏应该有病吧?”安坐于小厅内,老医生小心地问昊然。
“是。”昊然垂首致歉“给您添麻烦了。”
“哪里、哪里。”老者拂着白花花的胡子,笑眯眯的,如佛像“在这里,常会有客人泡久而晕倒。只是她心脏不好,确不该久泡。而水的压力,对她的身体而言是负荷。”
只怪自己疏忽,昊然无言。
看眼前男子关切地不时向房内瞄去的眼,老人只当他俩是情侣,便嘱咐道:“刚才探她脉时发现她有些受寒,若晚上发高烧,你不妨来找我,我就住在右廊左手第三间房。”
他的住房与心雅相隔两间,听医生的话,显然是他误会他们了,昊然不便道明,只低声道谢。送走老医生后,他重回卧间。
就如同心雅内疚与担心的,照顾她,要负相当大的责任,昊然心知,自己得用实际行动打消她的顾虑才能抱得美人归。
又想起不知回味多少遍的从前,不知跪坐在她榻前多久,昊然抬眼时窗外已是树影婆娑。“雅雅,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你”执起她细弱的腕摩挲于脸颊,虽然冰凉但微弱的脉搏拼命表白她为生存而努力,他在夜深无人时回应他深刻的情感。童年里安慰拍打着手背的小手,如今显出少女纤细的骨架,孩童时娇小的个子,已是高挑修长,稚嫩的小脸转为媚色如春的秀美,她用了多长的时间蜕成美丽的蝶,他就用了多长的时间去思念她。
初秋的庭外小虫悄声轻叫,点点萤火在郊外并不少见,昊然一边关注心雅睡况,一边凝望窗外色泽柔和的宫灯,想着数年来的心事。
风起风落,树叶响着的声音,突然和虫鸣在瞬间消失,一时万籁寂静。烛火透过宫灯薄纱的影子幽幽晃动两下。
昊然身子一紧,温和的眸子转瞬即变,直劈庭院中央。这样的情景意味着什么,他太清楚了。
昏暗的树影中间,缓缓踱出一个人影,徐徐地在和式房间的纸门五步外站定,冰晶月色滑进云层,渐透出他的身形至无,最后悄然融入夜色中。黑色的披风覆盖全身,面容隐于黑布折皱间,显露于外的只有枯瘦的双手,一只紧握黑色手杖,一只轻执水晶球,不语,狰狞的气氛弥漫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