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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的骄傲,因为你的伤非常的重,那颗铅弹击中了你的肩膀,紧紧的卡在了肉和骨头里,是我一刀一刀把它挖出来的,而且你最终活了下来,这足以证明我的医术越来越好了。”
林清华可没闲心听他胡吹,他伸出手,拉住哈克那札尔贾尼别克哈斯木的手腕,问道:“我记得洪熙官与方世玉也受伤了,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洪?方?”哈克那札尔贾尼别克哈斯木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将目光望向林清华。
“就是将军阁下的那两个贴身侍卫。”全玉姬走到哈克那札尔贾尼别克哈斯木身边,小声提醒道。
“哦是那两个家伙呀!”哈克那札尔贾尼别克哈斯木恍然大悟,他盯着林清华的脸,难过的说道:“他们不听话,不让我医治,假如他们死了,那不关我的事!”
“什么?死了?”林清华大吃一惊,因为他只听清楚了“死了”两个字。
全玉姬知道林清华听岔了,遂替那哈斯木解释道:“他们两个现在活的好好的呢!你别替他们担心了,还是多小心些自己吧。”
林清华将目光投向全玉姬,脸上满是疑惑。
全玉姬叹道:“看来你还真是爱管闲事,好吧,我就讲给你听,不过你先把汤喝了,那熬汤的人参可是我从高丽带来的白年山参,全都便宜你了。”
看着林清华开始喝汤,全玉姬才缓缓说道:“那方世玉与洪熙官虽然也被火器打中,可是他们却不肯让这‘刀子’大夫给他们医治,幸亏军中有跌打大夫,已经替他们将那伤口医治了,他们的伤没你重,而且铅弹并没有深入肉里,已经被他们自己给挖出来了,你就放心好了。”
林清华将那空空的碗递回萍儿手中,抹了把嘴,问道:“那朝廷有没有派人来攻打我军?”
萍儿摇了摇头,说道:“我一直在这里陪着相公,别的事情一点儿也不知道。”
林清华又问道:“洪熙官与方世玉现在何处?”
萍儿也是摇了摇头,示意她并不知道。
这时,那沉默的站在一边的哈克那札尔贾尼别克哈斯木却发话了,他说道:“那两个不怕死的人现在正在那南面军营参加葬礼。”
林清华知道他口中的那个“南面军营”就是陈子龙的乡勇大营,听到他说“参加葬礼”林清华心中又是一惊,忙问道:“谁的葬礼?”
哈克那札尔贾尼别克哈斯木正要说话,却被那全玉姬拉住,全玉姬望着林清华,说道:“这些事情等明天再说也不迟,你已经说了很多话了,就快休息吧!”
林清华见没人告诉他,心中一急,便挣扎着要坐起来。
看着毯子底下的那两只林清华乱踢乱蹬的脚,众人只好向他妥协。
全玉姬轻声说道:“好了,你还是躺着吧,我告诉你。”她将椅子拉过来,坐下,望着林清华那满是疑惑的眼睛,说道:“洪熙官他们去乡勇大营是给洪英送葬。”
“什么?洪英死了?”林清华觉得这简直不可思议,他追问道:“怎么死的?我离开之前,他不是回苏州去给忠义门的掌门办理后事去了吗?怎么他会死?”
全玉姬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这件事说起来就让人无奈。你离开的第二天傍晚,那水寨里的日军就开始突围了,当时我还没有来,自然不清楚,但后来我听那莫不计说起战况,因而知道一些。当天夜里,镇虏军与乡勇齐心协力将日军击退,而且杀伤了大量敌军,那郑森的水师也从湖面上堵截日军退路。经此一战,日军损失近半,只好又退回水寨。”说完,她看了看林清华的脸,在心里斟酌着接下去的话该怎么说。
她思量半天,终于又开始继续叙述,她说道:“就在战斗结束后不久,你就带着伤领着那十几个部下返回军营了,当时你已经昏迷不醒,怎么叫你都不答应。”她抬头看着萍儿,说道:“这是萍儿后来跟我说的,她说你当时就象是死了一样,吓的众人手忙脚乱。”
全玉姬抬头看了看那满脸胡子的哈斯木,微微一笑,说道:“当时众人清洗你的伤口,却发现伤口很深,而且铅弹似乎已经卡在了骨头中。军中大夫都不敢给你取铅弹,他们一个比一个胆小,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你的救星就拿着把刀子来了,他里排众议论,终于将那铅弹取了出来。”
听到全玉姬这样说,哈克那札尔贾尼别克哈斯木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说道:“撒谎不好,撒谎是会让我不好受的。当时的情况不是这样的,当时我也不敢给你开刀,后来是那赵奉将军用枪逼着我,我才敢给你动刀的。”
萍儿“扑哧”一声笑道:“是啊,当时赵奉将军可凶呢!他答应假如把相公给治死了呸呸呸”她急忙将话停下,看了看林清华的脸,见他并没有什么责怪的表情,才又接着说道:“赵奉将军答应哈大夫,假如出了意外的话,就不找他的麻烦,所以哈大夫才敢动刀。”
哈克那札尔贾尼别克哈斯木谦虚道:“这只是我应该做的事情,相信真主一定会保佑好人的。”他看了看面前的这三个女人,忽然又说道:“其实她们的功劳也很大,她们为了照顾你,一直留在你的身边,而且还给你擦身,换洗绷带,上药。”
“呸!”全玉姬啐道:“我可没有给他擦身,我只负责给他喂汤,而且我四天前才赶到这里。”
听到这里,林清华悄悄将毯子下的左手稍微动了动,在身上摸了摸,发现自己穿着的短裤果然很干,没有便溺的迹象,他舒了口气,望着面前的三女,眼里充满感激之色。
全玉姬将他的小动作全看在眼里,嘴里虽然没说什么,可是脸上那刚刚开始消退下去的红色又泛了上来。
林清华也发现了她的异常表情,为了转移众人注意力,他迅速接着问道:“后来怎么样?那洪英师傅是怎么去世的?”
全玉姬叹了口气,说道:“镇虏军将领们从随你前往南京的随从们的嘴里得知了朝廷想杀你的消息,均是气愤填膺,纷纷嚷着要给你报仇,后来多亏莫不计、黄宗羲等人全力阻止,他们才没有拔营西进,不过,这样一来,这本来还亲密无间的各军关系却出现了裂痕。”
“裂痕?”林清华心中隐隐浮现出一种不好的感觉。
“是的,裂痕。”全玉姬看着林清华的脸,安慰他道:“其实你也不必怪他们,假如你遇上这种前方奋勇作战御敌,而后方却想谋害前方将领的事情,你也会愤怒的。”她转过头去,幽幽的叹道:“镇虏军将士们知道这个消息后,便不再主动出击,只是防守着自己的阵地,而且由于担心朝廷的兵马会开来攻击镇虏军,所以赵奉将军亲自率领着近三万人开到西边五十里处布防,准备迎击朝廷可能的攻击,这样一来,正面正对着水寨的兵力就相当的空虚了。
那日军狡猾的很,他们见镇虏军开出一大半兵力到西边,便知道机不可失,遂于当晚全军齐出,全力攻击乡勇大营。本来那乡勇大营经你的提醒,已经布置了很不错的阵地,可是毕竟他们不是久经沙场之人,战力低下,而且更让人没有想到的是,那乡勇大营中居然会出现奸细。”
“奸细?”林清华觉得无法理解“日军的奸细?”
全玉姬点点头,说道:“事情的真相现在还无法弄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乡勇中肯定有与水寨日军里应外合的奸细,否则的话,乡勇的火药库不可能爆炸,守火药库的勇丁也不会被人用枪打死,而且那日军也不可能知道乡勇阵地的薄弱地点。
那乡勇的火药库爆炸后,火力就弱了,阻挡不住日军潮水般的攻击,那日军显然是拼尽全力想冲出包围,所以他们很快的将乡勇的部分阵地占领。此时,陈子龙派人前来镇虏军求援,可是镇虏军的将领却紧守不出,眼睁睁看着乡勇阵地被占领。这一仗乡勇损失惨重,死伤近万人,还有近万人溃散,而且陈子龙也受了伤。”说到这里,全玉姬停下话语,垂下头,似乎有些犹豫。
林清华心中一紧,忙追问道:“后来怎样?日军跑了吗?”
全玉姬又抬起头,看着林清华那张焦虑不堪的脸,用力摇了摇头,说道:“没有,看起来他们已经饿了好几天,占领乡勇阵地后,他们已经没有多少力气再打了,他们只是一个劲儿的想往南跑。可是,就在这时,那洪英先生已经领着一千多名门徒从苏州赶回来了,他们押送着一万斤火药,准备连夜送到镇虏军军中。黑夜中,他们见乡勇大营火光冲天,知道战事急迫,洪英师傅就领着部分门徒赶来,投入了战斗,将日军的攻势遏制住了。后来,郑森派来的水师在湖边登岸,与乡勇人马前后夹击,终于将日军大部消灭,而且趁势占领了水寨,只有少数日军趁着混乱逃走了,不过,相信他们很快就会被全部消灭的。”
“那,洪英师傅”林清华提心吊胆的问道。
全玉姬摇了摇头,叹道:“在混战中,有人用短枪向他开了几枪,其中一枪正中额头,他当时就倒下去了,连一句话也没有留下,就这么去世了”说到这里,全玉姬的眼圈已经有些红了。
林清华整个人完全愣在那里,他没有想到,在他昏迷的这短短几天里,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而且看起来自己跟那洪英的死似乎脱不了干系。
他定了定神,问道:“那,朝廷有无派兵来攻打我军?”
全玉姬先是点了点头,但随后又摇了摇头,说道:“我听说那沐天波率领着十万人马一直走到离太湖不远处,但他们见赵奉将军率领着镇虏军严阵以待,便没有再前行了,他们转向南方,一直向南边走去,据今早的探马回报说,他们已经走到金华以北了,一路偃旗息鼓,虽然与郑森留在江浙一带的人马发生了一些接触,可是他们并没有主动攻击,而是马不停蹄的往南走,看起来,他们似乎是想到两广去或者干脆就回云南。虽然沐天波没来,可是赵奉将军仍是不敢懈怠,他继续留在西边,监视朝廷的动向。”
听完全玉姬的叙述,林清华既感到愧疚,又感到愤怒,同时还有一丝深深的自责。他愧疚的是,镇虏军没能放下私人恩怨,没能及时救援乡勇,致使乡勇遭受巨大损失,而且洪英先生也以身殉国;他愤怒的是,以桂王为首的南明朝廷,不仅没有任何进取之心,而且还时时刻刻掣肘着镇虏军,甚至还想杀掉他这个镇虏军的主心骨,看起来明朝已经从里到外烂透了,已经完全不可救药;他自责的是,自己怎么会这么的大意,居然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忘记了任何皇帝都是不可靠的,忘记了自己初到这个时代所立下的誓言,正是由于自己的疏忽大意,才使得自己身入圈套,若非是近卫旅士兵和洪熙官等人的奋力撕杀,恐怕自己已经死掉了。
想到这里,林清华挣扎的坐了起来,他看了看身上盖着的毯子,扶着萍儿的胳膊,说道:“把我的衣服拿来,我要去乡勇大营,去祭拜洪英先生,同时去向陈子龙大人道歉。”
他的话音刚落,帐篷外就响起一个声音:“楚国公醒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