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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人坐在医生办公室前的凳子上,医生说:“羊水不够了,今天就得剖腹产了,不能耽误了。”
医生的话一落下,两个人的神情紧张起来了。很快又恢复平静了。那就听医生的。准备剖腹产了。
医生说:“产妇在这里,做等待准备着,家属全力做好配合。去缴费办理手续。”
方萦真坐在那里,静静地等着,丈夫冯效辽开始,急速奔波在医院的各个窗口,像个陀螺一样快速转动着,像个定时遥控机器人,在人群里穿梭着,把所有的手续办好了。
满头大汗,走到方萦真面前,握着她的手,笑着说道:“媳妇,没事,有我在这里守候着你。好好的。”
方萦真听了他的话,满眼的感动,眼里闪的泪花,点点头说:“我知道,我没事。”
等到产科护士,把方萦真叫进手术室里,关上门,冯效辽才静静的一个人,坐在楼道的长椅子上。
看着手术室门顶上,闪烁不停的红字:手术中!
就在这同一时间,手术室里,方萦真上了手术台,换上了病号服,被推进了手术室去了。挺大的一间房子,灯光昏暗柔和,偌大个手术室里,好像没几个人,主刀医生、麻醉师、和三个手术室护士。
突然听到那个护士说:“把你身上的衣服,全部脱掉,一件不胜。”脱完了衣服,赤身裸体地把自己放在那里,护士给自己身上,盖上雪白的床单。静候被宰割的感觉,就这样冲着脑门子来了。
方萦真瞬间感到,在这里医生护士,是最高权威,你别说什么害羞,不好意思了,连自己的命都交给人家了。手术室里,病人全都是被修理的机器,任凭医生按照自己既定的方案,实施着自己的计划,每一个环节,每一个细节都是精准的。水银灯下,无阴影的。通透明亮的。
瞬间,方萦真觉得自己就是一架会呼吸的机器,被推到台面上。其实,在这些医生护士眼里,来这里的每个病人,都是一架机器,社会的角色,身份地位都统统被拿掉了。什么隐私,隐秘,不好意思啊,羞耻感,统统让位给生命。
就是一具肉体躯体而已。活的躯体,而不是他们的解剖课上的,面对的是一具尸体。每个医学院的学生,都需要解剖够多少个尸体,才能熟悉人的身体。
对了,上次看到,在十九世纪末期的英国,当时一个医学院的学生,要接生六百多个孕妇的熟练程度,才能从心理和技术各个层面达到标准。那个医学院的学生,后来爱上了文学写作,成为一个着名的作家,小说家,戏剧大师。写了五六十个剧本。成为当时的红人。
方萦真在此刻,自觉屏蔽掉了,所有的胡思乱想,奇奇怪怪的念头和想法,甚至连情绪都不能有。就是老老实实地,躺在那张手术台上,一会儿,灯好像开的多了一点,人家怕你看见了,紧张,干脆给你胸前竖起了一道白色的屏障,你什么都看不见了。
只是静静地听着,感觉着身体,在接受着各种连续不断地操作,清洗、消毒、麻醉,同时间,给你的身体挂上吊瓶,各种仪器,也上了身体。监控着你的血压、脉搏、心率等等。
感觉到麻醉师,很温柔,边谈话,边给方萦真注射麻药。医生说是不需要全麻,只是局部麻醉。在那里动手术,就把麻醉药注射到相应的部位。
方萦真一直处于,清醒状态下,身边所有的过程,自己是能够觉知到的,只是人家屏蔽了她的视线,只能靠听觉和触觉了。
一切都准备就绪了,就听见医生用一把刀子,好像是在自己的肚皮上,轻轻地划了一下,就像在划割一张纸,然后,就感觉到,从自己的肚子,取出了那沉甸甸的东西,自己在那一瞬间,感觉到哗啦一声,就彻底轻松了。
负重前行的味道,瞬间消失了。就像是长久以来,一直压在身上的沉重的东西,被卸掉了,无比的轻松感,前所未有。
随后,就听到婴儿的啼哭声音。方萦真激动地问:“男孩女孩?”
“男孩!”
另外几个人,在给孩子清洗,称重,说道:“六斤八两!”
又说道:“来来,再给按个脚印。”
孩子就被抱到婴儿室里去了。
带着满心的喜悦,方萦真听到医生,在给自己缝针,好像拉线抽线的声音,也是一清二楚,只是全过程,没有感觉到疼痛。似乎自己,在此刻也变成了个旁观者,看医生在给别人做手术一样。
缝好了针拉上了所有的线头,打好结,贴上药物,简单的包扎,娴熟的动作,就像是一个妇人在缝制一件新衣服,按部就班的程序完成了。主刀医生就走了。给方萦真盖上了厚厚的被子,几个护士,就把她推到病房去了。
方萦真被推到病房后,麻药渐渐的散去了。半尺长的伤口,开始像饿狼一样,张着血喷得大口,撕裂着,吞噬着,自己全身的每个细胞。前所未有的疼痛感,铺天盖地袭来。疼痛感让自己近乎是在地狱间穿行。
浑身上下在冒汗,胳膊上插着吊瓶,膀胱上插的尿管。痛得天昏地暗。
看见丈夫冯效辽来了,在病房里,来回走动和别人说笑,满脸乐开了花,生了个儿子,开心啊。
在给旁边的病床家属说:“我刚才晚上,给我家里打电话,给我妈我爸说,生了个儿子,我家老二,一激动,差点从来楼梯上,摔下来。老二去年,也结婚了。现在媳妇,也刚怀孕三个月了。”冯效辽声音很大哦,声音里是满满的激动兴奋。
又跑到方萦真的病床前,悄悄给她说:“我已经连夜,跑到你家了,给你父母亲报告了,儿子诞生的大喜事。你妈妈,明天就过来了,你爸爸让你妈妈,请上一个礼拜的假,专门在医院陪伴你。”
方萦真此时此刻,就是个疼痛,无限的疼痛,感觉自己完全,被人扔进了地狱里了,活在地狱里,在那里爬行着。冯效辽坐在她身边,不停地用毛巾给她擦汗,汗如雨下,全身都湿透了,头上不停地冒着汗。
半夜里,病房里的人,都睡着了,冯效辽就脱了鞋子,挤在方萦真的床边,勉强睡一觉。
第二天,天刚亮了,方萦真的父母亲,就来到了病房,看见方萦真躺在那里,像死人一样,不说话,就是被这份难受的疼痛,所折磨着。好像无心思,去搭理任何人。就想紧紧的闭着眼睛,把这份平生最难挨得疼痛,完完全全地带到梦里去。
方萦真的父母亲,都是教师,父亲是某大学副教授,母亲是小学老师。两个人就生了方萦真一个孩子,都只顾着忙工作,没时间照顾孩子,就连个唯一的孩子,也是休完产假就放到了自己母亲那里,只有寒暑假才把女儿接到身边,全家团圆。
这个方萦真一直以来,都是在外婆家里长大。从小就以为,自己的外婆是妈妈,后来长大了,才知道爸妈的教师身份,好像就永远都是,见到了老师的那种感觉。只有礼貌,礼节,形式,没有多少亲密感。
妈妈来了后,白天在医院,帮着方萦真擦汗,尿管里满了,请人家护士及时给换尿袋子,看着吊瓶的药完了,换药。
晚上,父母亲就回家,去休息,让冯效辽在这里,陪着方萦真。还是挤在在病床的一角,凑合着睡一晚上。
三天过去了,伤口的疼痛在渐渐的减缓,方萦真的眼睛也睁开了。
听到妈妈说:“儿子放在婴儿室里,人家专职的护士,专门给按时喂奶,换尿布。婴儿室里,那么多婴儿,一个哭了,好像传染一样,就都哭了。声音好大哦。我看见,我们家的宝宝了。哭声好像比人家还要大。”妈妈说的时候,就像是在讲课,在讲故事,绘声绘色,生动形象。
引得病房里,其他人好奇又开心。大家都笑成了一团了。听到这笑声,方萦真的疼痛感,似乎又减轻了不少。
晚上,方萦真的父母亲回去了。冯效辽躺在床上,挤到方萦真耳朵边说:“来,让我亲亲你,你就不疼了。”
“别搞笑了,我都要疼死了,你还有心思在这里搞笑啊?”
“哎呀,逗你玩呢。想让你转移一下注意力,那人家关公,还刮骨疗毒,一边刮骨,一边下棋呢。给你提提神嘛。”
“哎呀,这个疼痛感,让我想到战场上的,那些缺胳膊短腿的,头破血流的重伤员。真的是惨不忍睹,生不如死的感觉,我这次,算是体验到了。”方萦真认真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