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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弗兵马都不超过三千人。季和两人这么做,正是为防他父子投敌。
赵宴荔耐下性子,遣亲信窥伺蒲獾孙营的动静。
多半个时辰后,亲信回报:“燕公部曲已然悉数出营,兵分两路,一往西去,一往南下。”
赵宴荔按住大腿,从胡坐上跳起,抖擞精神,令道:“击鼓!”
聚将的鼓声响起,乌洛逵等将校、小率飞快赶来。
赵宴荔立在帐前,赵兴、安崇在其后。
三人悉披盔戴甲,各携兵刃。
赵宴荔顾盼赶到的诸将、小率,五短身材,矗立如将要下山的恶虎,威风凛凛,慨然说道:“孟朗用诡计,决河堤,灌我朔方!我部民众,一夜淹死者千数!我部遂败。我与汝等被俘至咸阳,戎虏不给咱们丰美的草场,随意抢夺咱们的羊马、掳掠咱们的女子,便是戎虏的一个小率,也敢羞辱我等!
“我等铁弗匈奴,南匈奴右贤王之后也,世代贵种,雄居幽、朔。会海内纷乱,唐室重我,赵秦与我同族,鲜卑敬我,朔方诸部,奉我为主!何时受过此耻!
“今定西国主贤德,辅国将军英武,先取冉兴,继掩有陇西,胡人焉有为中原天子者?戎虏气运已毕!不是定西的敌手!定西许我部以祁连牧场,汝等皆有官爵。我意已决,将要投之!蒲獾孙领兵外出,营中现仅存吕明、季和部戎虏三千,我以万人之众,灭如唾手!候灭吕、季,甲械、辎重、羊马、营妓,悉归汝等!我只要手刃二人,取其首级,以解我恨!
“汝等何意?愿从我者举刀,不从者我亦不杀,放由散去!”
乌洛逵带头,拔出刀来,举过头顶,大呼说道:“愿从大率!杀了吕、季!报仇雪恨!”
数十个髡头小辫、窄袍皮绔的将校、小率一起举刀,大呼说道:“报仇雪恨!”
……
闻得赵宴荔营中传出的鼓声和喧哗。
季和笑道:“老贼反矣!”
吕明身披重甲,翻身上马,说道:“参军请在此听我捷报!”扬丈八骑槊,麾令列阵以待的秦军步骑兵士,喝道,“赵宴荔送大功於吾等,功成各有赏!随我平乱!”
……
赵宴荔聚合部众,杀向吕明营地。
吕营与赵营间,有低垒相隔。
赵宴荔部尚未杀到,垒门打开,吕明引铁甲精骑五百,当先迎上。
铁弗的将士如何会知吕明、季和有备?加上铁弗匈奴的兵卒良甲不多,难撄其锋,攻势顿挫。
吕明与其弟吕武,左右齐禾、窦干、尉宝等叱咤冲斗,槊刺刀砍,猛不可挡,践踏铁弗兵卒。秦兵的步卒跟后出来,挽射弩、弓,箭如雨下。铁弗兵士愈乱。
忽然后边一阵叫喊,铁弗将士回视。
却是铁弗匈奴的有名悍将乌洛逵倒戈,引千余本部勇士还击赵宴荔的中军。
铁弗将士震怖,立刻将无斗志、兵无斗心。
两营的西边,不太远就是整个大营的高垒。高垒上的秦兵射箭帮助吕明。辕门打开,一支人马从营外杀进,可不就是蒲獾孙部?
就算是个傻子,目睹此状,也知赵宴荔是中了蒲獾孙、吕明、季和的计了。有那见机快的,赶紧丢下军械投降,有那忠於赵宴荔的,力战不止。然而战场的形势已经彻底偏向到了秦兵,铁弗匈奴的部众节节败退,赵宴荔亲自督阵,杀了七八个溃卒,也无济於事。
战至暮时,夕阳如血,洒落战场,处处是铁弗匈奴战士惨死的尸体。
蒲獾孙、吕明、乌洛逵会合,把赵宴荔、赵兴和部分的铁弗将士包围在了赵营的一片空地。
赵宴荔怎么也没料到,本以为稳操胜券的一场战斗,却因乌洛逵的叛变而功亏一篑。他却也不慌,与赵兴说道:“我部兵士犹有数千,染干在朔方,部曲亦数千,咸阳京畿周边,有我部民数万。非我父子,无人可以统带彼等。今叛虽败,我父子投降,尚有生机。”
赵兴说道:“阿父!叛变不成,再成阶下之囚,孟朗忌惮阿父久矣,如何能尚有生机?”
赵宴荔胸有成竹,朝身后瞅去,笑道:“我父子只说是受了这粟特奸胡的……,噫!安崇哪里去了?”但见他后边空落落的,原在那里的安崇,不知什么时候,不知去向了。
赵宴荔目瞪口呆,说道:“这……”缓过神来,说道,“这个奸胡!溜得却快!也无妨。我家世为铁弗匈奴大率,换个别人来领,得不了咱们部民的心服。大秦欲驱我部为它攻战,最终还是得倚靠我与你!”吩咐边上的一个小率,“你去言与燕公,就说我愿投降!”
那小率去而复还,说道:“没能见到燕公,吕明不肯受降。”
“什么?”
“吕明说……”
“说什么?”
那小率战战兢兢地说道:“吕明说大率反复成性,今势屈而降,日后早晚仍叛。并说,只取大率一人首级,余者皆可宽宥。”
赵宴荔怔立半晌,不可置信,说道:“竟不许我降么?”
赵宴荔这一生,降了此处,再降那处,在几个强势的邻居之间,降来降去,从来没有被拒绝过,而且次次都能获利。他也就因而把投降当做了无往不利的法宝。这一次,如意算盘却是落空了。落空一次,就是身陷死地,人头不保。
赵宴荔想道:“只杀我一人,余者皆可宽宥。吕明的此话一出,我部兵卒将无战意。狗崽子真够狠!这是必要取老子的性命。我快六十了,这辈子骑过烈马,喝过好酒,唯一的遗憾,没玩过张阿姬那样的美人,然老子雄傲朔方数十载,远近部落酋率膝行拜我,无不惧我!天上的俊雕,不免有中暗箭的时候,死就死了!不亏!
“我膝下诸子,勃勃最为聪颖,换我一命,保他一命,也值了!”
他惨然说道,“好,好!”示意赵兴近前,秘语说道,“勃勃,我死后,我部必归你统!你要记住我家血统的高贵,善自保身,如有机遇,不可错过!”
赵兴跪倒,说道:“兴乞代阿父死!”
赵宴荔说道:“吕明要的是老子的命,你死了有什么用!乌洛逵叛我求荣,不义之徒,你早晚为我报了此仇就是!”
他亦有枭雄之色,知身不可免,毫不拖泥带水,十分干净利索,抽刀在手,哈哈大笑,说道,“我纵横朔方,一世英雄,死於小儿之手!他娘的!小崽子不受我降,老子便以颈血溅之!”
便以刀抹颈。
赵宴荔的脖颈太厚,一刀割下,没能把动脉割断。他脖颈上鲜血涌出,再去割时,手上已然无力。他指着脖子,目视赵兴,哑哑地叫。赵兴含泪,接过他手上的刀,用力按下,切断了他的血管。鲜血喷了赵兴一身。夕阳的光照下,赵宴荔跌倒地上,赵兴丢下刀,伏地恸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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