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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问!等她长到可以发问的时候,她的问题多半是关于八戒的!
她爱听八戒的事,笨笨把她自己所能记得起的事情全讲给女儿听!她讲这些童话的地点,正是那间发生过那次有名的飞行的育儿室!
现在,这里成了苏菲儿的育儿室。因为,她父亲以百分之三的廉价从笨笨的父亲手里买下了这房子!
笨笨的父亲已经不喜欢爬楼梯了!安妮太太已经去世,被遗忘了!
现在育儿室里只有两张床了,苏菲儿的床和她的保姆的床,加菲猫舍已经没有了,因为雪儿也死了!
她是老死的,最后几年,她的脾气变得很难相处。因为她非常固执己见,认为除了她,谁也不懂得怎样看孩子!
苏菲儿的保姆每礼拜有一次休假,这时候,就由笨笨照看苏菲儿上床睡觉!
这是讲童话的时候!苏菲儿发明了一种游戏,她把床单蒙在妈妈和自己的头上,当作一顶帐篷!在黑暗里,两人说道着悄悄话:“咱们现在看见什么啦?”
“今晚俺什么也没看见!”笨笨说道,她心想,要是雪儿在的话,她一定不让她们再谈下去!
“你看得见,”苏菲儿说道,“你是一个小姑娘的时候,就看得见!”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啦,俺的宝贝,”笨笨说道,“唉,时间飞得多快呀!”
“时间也会飞吗?”这个机灵的孩子问,“就像你小时候那样飞吗?”
“像俺那样飞!你知道吧,苏菲儿,俺有时候真闹不清俺是不是真的飞过!”
“你飞过!”
“俺会飞的那个好时光,已经一去不回了!”
“你现在为什么不能飞,妈妈?”
“因为俺长大了,小亲亲!人一长大,就忘了怎么飞了!”
“为什么忘了怎么飞?”
“因为他们不再是天真的、快活的、没心没肺的!只有天真的、快活的、没心没肺的才能飞!”
“什么叫天真的、快活的、没心没肺的?俺真希望俺也是天真的、快活的、没心没肺的!”
或许笨笨这时候真的悟到了什么!
“俺想,这都是因为这间育儿室的缘故!”她说道!
“俺想也是,”苏菲儿说道,“往下讲吧!”
于是她们开始谈到了大冒险的那一夜,先是八戒飞进来找他的灵魂幽灵!
“那个呆家伙,”笨笨说道,“他想用肥皂把灵魂幽灵粘上,粘不上他就哭,哭声把俺惊醒了,俺就用针线给他缝上!”
“你漏掉了一点!”苏菲儿插嘴说道,她现在比妈妈知道的还清楚,“你看见他坐在地板上哭的时候,你说道什么来着?”
“俺在床上坐起来,说道:‘孩子,你为什么哭?’”
“对了,就是这样!”苏菲儿说道,出了一大口气!
“后来,他领着俺飞到了远古伊甸园,那儿还有精灵,还有恐龙海盗,还有原始猴人,还有水母精灵的珊瑚礁湖。还有地下的家,还有那间小屋子!”
“对了!你最喜欢的是什么?”
“俺想俺最喜欢的是地下的家!”
“对了,俺也最喜欢!八戒最后对你说道的话是什么?”
“他最后对俺说道的话是:‘你只要老是等着俺,总有一夜你会听到俺的叫声!’”
“对了!”
“可是,唉!他已经完全把俺给忘了!”笨笨微笑着说道!她已经长
得那么大了!
“八戒的叫声是什么样的?”苏菲儿有一晚问!
“是这样的!”笨笨说道,她试着学八戒叫!
“不对,不是这样,”苏菲儿郑重地说道,“是这样的!”她学得比妈妈强多了!
笨笨有点吃惊:“宝贝,你怎么知道的?”
“俺睡着的时候常常听到!”苏菲儿说道!
“啊,是啊,许多女孩睡着的时候都听到过,可是只有俺醒着听到过!”
“你多幸运!”苏菲儿说道!
有一夜悲剧发生了!
那是在春天,晚上刚讲完了童话,苏菲儿躺在床上睡着了!
笨笨坐在地板上,靠近壁炉,就着火光补袜子。因为,育儿室里没有别的亮光!补着补着,她听到一声叫声!窗子像过去一样吹开了,八戒跳了进来,落在地板上!
八戒还和从前一样,一点没变,笨笨立刻看到,他还长着满口的乳牙!
八戒还是一个小男孩,可笨笨已经是一个大人了!
她在火边缩成一团,一动也不敢动,又尴尬又难堪,一个大女人!
“你好,笨笨!”八戒招呼她,他并没有注意到有什么两样,因为他主要只想到自己。在昏暗的光下,笨笨穿的那件白衣服,很可看作是他初见她时穿的那件睡衣!
“你好,八戒!”笨笨有气无力地回答!
她紧缩着身子,尽量把自己变得小些!
她内心有个声音在呼叫:“女人呐女人,你放俺走!”
“喂,多多在哪儿?”八戒问,突然发见少了第三张床!
“多多现在不在这儿!”笨笨喘息着说道!
“飞飞睡着了吗?”他随便瞄了苏菲儿一眼,问道!
“是的!”笨笨回答,可她立刻感到自己对苏菲儿和八戒都不诚实!
“那不是飞飞!”她连忙改口说道,否则要遭报应!
八戒走过去看:“喂,这是个新孩子吗?”
“是的!”
“男孩还是女孩?”
“女孩!”
现在八戒该明白了吧,可是他一点也不明白!
“八戒,”笨笨结结巴巴地说道,“你希望俺跟你一起飞走吗?”
“当然啦,俺正是为这个来的!”八戒有点严厉地又说道,“你忘记了这是春季大扫除的时候了吗?”
笨笨知道,用不着告诉他有好多次春季大扫除都被他漏过去了!
“俺不能去,”她抱歉地说道,“俺忘了怎么飞了!”
“俺可以马上再教你!”
“啊,八戒,别在俺身上浪费仙粉了!”
笨笨站了起来。这时,八戒突然感到一阵恐惧!
“怎么回事?”他喊,往后退缩着!
“俺去开灯,”笨笨说道,“你自己一看就明白了!”
就俺所知,八戒有生以来,这是第一次害怕了!“别开灯!”他叫道!
笨笨用手抚弄着这可怜的孩子的头发!她已经不是一个为他伤心的小女孩,她是一个成年妇人,微笑地看待这一切。可那是带泪的微笑!
然后笨笨开了灯!八戒看见了,他痛苦地叫了一声。这位高大、美丽的妇人正要弯下身去把他抱起来,他陡然后退!
“怎么回事?”他又喊了一声!
笨笨不得不告诉他!
“俺老了,八戒!俺已经二十好几了,早就长大成人了!”
“你答应过俺你不长大的!”
“俺没有办法不长大——俺是一个结了婚的女人,八戒!”
“不,你不是!”
“是的,床上那个小女孩,就是俺的娃娃!”
“不,她不是!”
可是,八戒想这小女孩大概真是笨笨的娃娃。他高高举起了手中的短剑,朝熟睡的孩子走了几步!
不过,当然他没有砍她!他坐在地板上抽泣起来!笨笨不知道怎样安慰他才好,虽然她曾经很容易做到这一点!她现在只是一个女人,于是她走出房间去好好想想!
八戒还在哭,哭声很快就惊醒了苏菲儿!苏菲儿在床上坐起来,马上对八戒感兴趣了!
“孩子,”她说道,“你为什么哭?”
八戒站起来,向她鞠了一躬。她也在床上向八戒鞠了一躬!
“你好!”八戒说道!
“你好!”苏菲儿说道!
“俺叫龙八戒!”他告诉她!
“是,俺知道!”
“俺回来找俺妈妈,”八戒解释说道,“俺要带她去远古伊甸园!”
“是,俺知道,”苏菲儿说道,“俺正等着你哩!”
笨笨忐忑不安地走回房间时,她看到八戒坐在床柱上得意洋洋地叫喊着,苏菲儿正穿着睡衣狂喜地绕着房间飞!
“她是俺的妈妈了!”八戒对笨笨解释说道。苏菲儿落下来,站在八戒旁边,她脸上露出了姑娘们注视他时的神情,那是八戒最喜欢看到的!
“他太需要一个妈妈了!”苏菲儿说道!
“是呀,俺知道,”笨笨多少有点凄凉地承认,“谁也没有俺知道得清楚!”
“再见了!”八戒对笨笨说道。他飞到了空中,不知羞的苏菲儿,也随他飞起。飞行已经是她最容易的活动方式了!
笨笨冲到了窗前!
“不,不!”她大喊!
“只是去进行春季大扫除罢了,”苏菲儿说道,“他要俺总去帮他进行春季大扫除!”
“要是俺能跟你们一道去就好了!”笨笨叹了一口气!
“可你不能飞呀!”苏菲儿说道!
当然,笨笨终于还是让他们一道飞走了!
俺们最后看到笨笨时,她正站在窗前,望着他们向天空里远去,直到他们小得像星星一般!
你再见到笨笨时,会看到她头发变白了,身体又缩小了,因为,这些事是老早老早以前发生的!
苏菲儿现在是普通的成年人了,女儿名叫咪咪。每到春季大扫除时节,除非八戒自己忘记了,他总是带咪咪去远古伊甸园!
她给八戒讲他自己的童话,八戒聚精会神地听着!咪咪长大后,又会有一个女儿,她又成了八戒的妈妈!
事情就这样周而复始,只要孩子们是天真的、快活的、没心没肺的!
朦朦胧胧间,两行热流进入笨笨的意识里,脸庞流淌着的感动的泪水将梦之国度的笨笨惊醒!
此时,她依然躺在床上久久的回味刚刚跳出的长长美梦,突然,一丝激流涌入脑海:
哥哥,龙八戒,你在哪里?
也许,只有时间才能给她个满意答案吧!
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