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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扬古——用一种压抑的声音说话。
刹那间,姜哥感到自己的脖子处猛然传来一阵火热,而脑袋里却一片空白,没有任何东西。他的意识还没反应过来,后背就感到一阵冰冷,竟在数秒内就出满了冷汗。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到主子身旁多了一个人。“阿林保主子...”姜哥明白过来,一定是他看到了自己在偷吃豆子。
“我问你是不是偷吃了豆子!”费扬古猛然举起一根棍子,挥舞下来甚至传出破空声。一声脆响,姜哥直接被打翻在地上,破旧的棉衣直接被棍子抽破,露出里面塞着的乌拉草来。
“我早说过汉狗都是贼,你偏不听。”一旁的阿林保笑呵呵地看着费扬古,双手拢在袖子里,“每天用那么多豆子喂马,就是养不起膘来,肯定是这奴才偷吃了。”
姜哥此时已经挨了几十下棍打。他缩在地上一言不发,知道此时自己要是敢辩解,一定会让主子觉得受到欺骗而抽打得更加用力。他双手抱住脑袋,任由棍子一下又一下打在身上,小心地用破棉衣最厚的部分挨打。在过往,他被打的次数已经多到数不清,他清楚地知道要怎样减轻被打的伤势。
这时一阵低沉的海螺号声传来,正打得兴起的费扬古立即停手,和阿林保一起抬头看着村口。
“牛录额真吹号了。”阿林保喊
了一声,率先往屋外跑。他身旁的费扬古手里还握着棍子,一时不知该继续打还是先出去看看情况。
身后的屋子里传来推门声。费扬古扭过头去,他的阿玛正匆匆忙忙地穿衣服,一边把一顶帽子丢给他:“快去村口,我马上就到。”
费扬古急忙答应一声,伸手接过帽子扣在头上,把棍子砸在姜哥身上:“跪在屋前,等我回来打死你这狗才。”说罢便匆匆跑出院子。
等老主子也离开屋子,姜哥这才缓缓从地上爬起。就算已经用心护住要害,他这时也被打得满脸都是血,身上全是伤痕。他摸索着从地上站起,身子有些摇晃,脑袋一阵一阵地抽疼,大约是被打中了几下。
在秋日毫无温度的阳光下,姜哥喘了几口气,终于是站稳了。要是在平常的时候,被发现偷了豆子,也不用被打得如此惨烈。姜哥心里清楚,还是因为被阿林保发现这件事,让主子落了面子,这才发了狠把自己一顿打。
在跪下以前,姜哥扭头看着屋外的街道。道上都是急忙奔跑着的旗人,还有些女人和小孩站在路边,都在看着村口的方向。
“要打仗了吗?”姜哥心想。他的脑袋依然昏沉沉的,想东西也想不清楚。这种号角声他并不陌生。在过去,他也听过许多次海螺号响起。每次吹响这个号音,都代表着牛录额真要点起牛录的旗丁,出去打仗。每当号角声响彻全村,他的主子都会精神抖擞地带着弓箭和顺刀,还有些干粮,牵着马出门。等到几个月后,他的主子就会带着一些银两布匹,或者牵着几只羊回来。有时候收成比较好,还会带回来几个丁口。
“丁口...”姜哥慢慢想远了些。那些丁口去哪里了?他用心地想了想,实在是想不明白了。只记得前年的时候,一斗面粉涨到八两银子,实在养不起丁口,费扬古的阿玛就做主把除了自己外的包衣都卖给了村里的领催,现在大约的确已经死了吧。
又要去抢哪里了?姜哥继续想着。希望不要是察哈尔或者朝鲜。前者被打的多了,再打应该也抢不到什么了。就是地里的韭菜,也要隔一段时间才能割一次。若是每天都要割一茬,怎么也收获不到东西了。要是打朝鲜呢?想到这里,姜哥下意识地摇头。前年(1627年)二贝勒率大军去打朝鲜,被东江镇的毛大帅在铁山挡住,打了快一个月也破不了东江镇的防线,反倒被毛大帅派人抄了后路,一战死了两个儿子,实在是老汗起兵以来最大的败仗——这场败仗大到连姜哥也听主子提起了。
朝鲜也打不了,那该打哪里?姜哥抬起头看着一点云朵也没有的天空,阳光照得他睁不开眼睛。
“总不能是打大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