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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一线,我在想你。
他们都称我为红眼恶鬼,是一个无论倒下多少次都会站起来的鬼怪,但他们不知道,若你有一天忘了我,那我就真的会死。
嘴开合好几次,周围的气氛安静得只剩下她的呼吸声,我喉间的话被舌头死死抵住,那是一种捧着稀世而易碎珍宝的感觉,如同站在万丈悬崖的丝线上,一旦多做了无用的动作,或者多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顷刻就要跌下。
望着她粉红嫩滑的侧脸,女子独有的可爱绒毛让我看呆了眼,时间长了,我的心也安静了下来,坐在她面前姣好面容,如月上仙子,无暇的一切反而让人产生一种只可远观的错觉,就是这仙凡之隔的一眼,让我恍恍惚惚间再无法开口。
她美到让我窒息。
日渐落,阳光的颜色从白色变成红色,最后变成寒冷的黑色,这段时间没有人来过这间屋子,就像已经被遗忘了一样,她身影一动不动,或许她的每一天都是这么过的吧,在黑暗的角落独自沉默,无人给予怀抱,无人问候冷暖。
守着清冷的月宫,饮一杯瑶池水,冷暖自知。
喧嚣的夜风在屋外吹过,门窗嘎吱嘎吱的响,仿佛有谁在叹息这一场无奈。
我估摸着下午那一掌下得并不重,躺在地上的那个侍女应该要醒了,轻悄悄地起身,等门口那阵风过去之后,打开了屋门,最后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坐在轮椅上自己最爱的妹妹。
见到了她,我承认,我心中不由得自卑了,不敢出声相认,毕竟我只是一个地府的小鬼,却得到了日月玄女的青睐,在三生石上相互刻下名字,今生能做兄妹,却依旧觉得自己不配以守护者的身份站在她的面前。
毕竟我......只是一个地府小鬼啊......
明天吧,明天我带着礼物过来,今天不开口,只是因为准备不够充分。
我就这样自私的为自己找了一个借口,脸上满是不安的自嘲,头也不回的就要离开这里,就像落荒而逃。
“吧嗒......”
“吧嗒......”
什么声音?是水声吗?
“吧嗒吧嗒......吧嗒......”
我转过头,那原本微弱的声音在静悄悄的屋中显得极为大声,压抑的呜咽哭声,伴着滴落在木椅上的水声,一声声、一滴滴,如刀子般,在我的心中狠狠地割着,一下下,划开我最柔软的地方。
那不是水声,那是泪声。
“不是今天就回来吗?明明听到今天四处都是鞭炮声,为什么他没有来见我,是我惹他生气了吗?还是他嫌弃了我?”
“是了,没有我做包袱的这十年,他过得想必开心得很吧......”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你是我在战场上活下去的全部理由,我才是你的包袱,如果不是因为我,你现在三魂六魄齐全,便不用受失明与不能行走的这些痛苦。
我僵在原地,心中呐喊,脚步却仿佛被钉住一般,一动也不能动。
“哥哥可以没有妾妾,但妾妾不能没有哥哥,如果哥哥不要了妾妾,妾妾也不愿碍了他的眼,诗诗,诗诗!你在哪?来帮帮我。”
没有喊到自己的侍女,日月妾伸出手胡乱摸着,一不小心从轮椅上摔了下来,弄翻了桌椅,一大堆书砸在她身上,她依旧哭着,双手胡乱在脸上抹着泪水,一如十年前那个孤单无助的小女孩。
“是我没用,天生眼瞎,一句喜爱英雄,便让君影哥哥为我奔波十年战场,当年他才九岁啊!是了,是了,他肯定是恨我了,是妾妾做错了,他要惩罚妾妾,一切都是妾妾不好。”
精神面临崩溃,她开始乱言乱语起来,十年的等待,比不过一夕不见的惩罚,可以相见的不见,必然是有一方不愿意相见,她便是这么想的。
悔得肝肠寸断!
“妾妾长得太丑了,外面的人都说吕府养了一个又瞎又瘸的丑女,是我给吕姐姐添乱了,哥哥想必是听到了这些,才不愿意来与我相认,吕姐姐他们都在骗我,我一点都不漂亮,我实在是太丑了。”
在地上胡乱摸索着,突然摸到一个尖锐硬物,她脸上带了点凄凉,那是平时绝不会有人愿意让她碰的剪刀,今天诗诗将它忘在了这里,这也算是天意吧。将剪刀抱在怀里,仿若珍物,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是那么的渺小,觉得全世界都已经抛弃了她。
“妾妾从没想过要拖累任何人,小时候就是因为怕死,害得哥哥要被赶出村子,就是因为怕死,才让那么多人嘲笑吕府,如今哥哥没有了,妾妾什么也没有了,只是......辜负吕姐姐这些年的辛苦教导了!”
那剪刀闪着寒芒,划过一个弧度,狠辣地直往心口去,她竟是如此的毫不犹豫,不想成为拖累他人的包袱,这是她这些年唯一的愿望,为了这个愿望,付出生命又能算得了什么。
没了念想,她活不下去。
伴随刺开皮肉的的声音,红色的液体溅到她洁白的脸上,一股血腥味涌入她的鼻中,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她原本毅然的表情带了点疑惑。
“傻瓜,我怎么不会不要你呢,你可是我最爱的妹妹呀。”
温柔的话,似也让枝头的花儿绽开开去,如一只蝴蝶,飞进她的心里,化作暖流,流遍四肢百骸。
那双有力的臂膀将她紧紧抱住,仿佛要融入身体,比小时候更高的体温,更重的气息,更浓的依恋,让她一瞬间有些发蒙,过了好久才明白了,君影哥哥好像......来了......
“哥哥!”
她精神恍惚,喃喃的喊了一声,一个激灵之后,猛的抱紧我,嚎哭到断人心肠,看着她梨花带雨,我的心也不好受。
我忘了,她是一个天生不能视物,不能行走的人,内心极其脆弱,又极其敏感,如果不是今夜听到她的心声,我根本不知道,这些年她的心事竟然这么多,这么沉。
早知如此,刚进来时我就该硬着头皮打招呼,让她放心。
她并没有我想的那么遥不可及,她已经被我拉下凡间,是我将她变成了一个脆弱的凡人。
怀中有她,我紧了紧双手,后怕不已。
而她眼泪如珍珠断线,沾湿了我的衣襟,不停地哭着,仿佛要将这十年的思念通通都哭出来。
对于一个见不着光明的人来说,这个世界是那么狭小,而小时候那曾依赖过的人,在心里从来就没有褪色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