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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千里
初平三年(公元192年)夏,曹操又一次得到老天眷顾。
由于青州黄巾再次攻入兖州作乱,刺史刘岱贸然出战兵败身死,兖州陷入了群龙无首的局面。曹操的属下陈宫看准了这个时机,前往濮阳游说州中官员:“今天下分裂而州无主。曹东郡,命世之才也,若迎以牧州,必宁生民。”加之陈留太守张邈、济北相鲍信、泰山太守应劭都全力给予支持——于是,曹操在担任东郡太守不到半年之后,竟纵身一跃成了兖州刺史。
因为既没有朝廷的任命,也没有袁绍的所谓表奏,陈宫生怕事久有变,如果再往返一次武阳可能会横生枝节,干脆又提议兖州治中万潜、别驾毕谌随他前往东郡迎接曹操。
鲍信对此十分关心,也率领兵马赶来,沿途对陈宫等人予以保护。
曹操面对前来迎接的万潜和毕谌,真是高兴得快要蹦上房了,却还得假惺惺地推辞道:“在下出身不良才力微薄,何德何能任此要职。今权且以彗代日,今后若有才德胜操者,我自当避位以让。”
别驾毕谌眨么眨么眼睛:这话也太假了点,谁不知道你一到兖州就抢了王肱的东郡太守,若是刘岱不死,有朝一日难免你不会跟他来硬的,倚着袁绍这棵大树,又有鲍信、张邈给你撑腰,到嘴的肥肉你岂会再吐出来……
治中万潜年纪稍大一些,曹操当年任顿丘县令的时候他恰好是东阿县令,两人都以爱民著称,曾有不少公文往来,但今天却是头一次见面。万潜脾气乖戾,见曹操光说场面话心里有气,当即打断道:“曹使君,现在不是说漂亮话的时候,兖州以东的黄巾贼闹得厉害,你既然肯为刺史,就应该马上部署平乱事宜。黄巾若定州郡官员自会甘服与你,若不然说什么都没用!”
这几句话把曹操噎住了,他绝没想到大名鼎鼎的万县令说话竟这么愣,赶紧施礼道:“在下失言,还请万兄原谅。”
“我原谅不原谅那都没用,早日发兵灭贼,安定好州界才是最要紧的。”万潜兀自不饶,嘟嘟囔囔道,“刘公山不纳良言以至大败,曹使君可不要步他的后尘。”
“是是是。”曹操瞧他神色不正也有些忌惮,转而寻了一个友好的话题,“万兄,我记得当年东阿有一位青年才俊名唤程立,曾为县中效劳,此人见识非凡,不知现在如何了?”
一听他说到程立,万潜怨气稍歇:“程仲德啊……中平闹黄巾的时候他还出过不少力呢。可惜现在闭门在家不问世事,刘公山几次想辟他为掾属,他都不肯答应……田野埋麒麟……可惜可惜……”他摇头不已。
“我也想请他出来帮忙。”曹操捋着胡子道。
“好啊,曹使君与他共过事,或许能够请动他也未可知。”万潜和颜悦色,“改日我亲赴其家,卖一卖我这点儿老面子。”陈宫在一旁见万潜笑了,总算松了口气,拱手道:“我看远道而来二位一定辛苦了,我家大人临行前也还要处理不少公务。二位大人请先行一步,馆驿之中已经备下了酒宴,请你们先去用餐休息,来日公事已毕,咱们再详细商议赴任事宜。徐书佐,有劳你带路,领二位大人去吧。”
“哎呀,现在都什么年月了,老百姓都填不饱肚子,还有心思破费酒宴,真是劳民伤财……”万潜撇着嘴抱怨不休。
“万兄,您就少说两句吧。”毕谌都有些看不过去了。
徐佗帮着毕谌连让带推,总算是把万潜劝走了。
他们一走,曹操实在是抑制不住喜悦的心情了,对着陈宫深深一拜:“公台,你真是为我立下大功了啊!”
“不敢不敢,还是将军为国讨贼声名远播,才有今日之事。”
曹操依然兴致不减:“我终于可以依文若之言,收兖州之人望,固中原之冲要啦。”
“将军,在下有几句话想提醒您。虽然他们肯来迎您,但是州中还有一些官员不愿意……”陈宫考虑了一下措辞,“还有一些官员稍有些微词,从事李封、薛兰,部将许汜、王楷等都不太……”
“这我都能料到,”曹操一拂袖,“万潜在我面前唠唠叨叨,还不是心里不甘心吗?”
“万潜倒也罢了,这个人脾气怪、不合群,一向就是这样。倒是那些貌恭心违的人,才真正需要小心啊。”
“嗯,小心那是当然的。我打算提拔几个人,堵一堵他们的嘴。还得尽快平灭黄巾,好好卖点力气。”曹操心中也晓得轻重,这个刺史说白了就是抢来的,既无名分又无资历基础,完全是因为别人肯出来捧场。各郡太守在兖州皆比他待的时间长,州中更有一些人是刘岱留下的亲信,暗流涌动是必然的。
“将军,鲍郡将来了。”戏志才、荀彧笑盈盈地把鲍信让了进来。
“孟德,你我兄弟总算可以并肩而战了!”鲍信抢步过来一把抱住曹操肩膀,“袁绍的酒喝着可好?”
“哈哈哈……规大河之南,你真是一言点醒我这梦中人啊。”
“你别奉承我啦。我方才与文若、志才二公说了半天话了,你可真是得了两位贤才啊!”鲍信说罢又冲二人作揖。
曹操深深点头:“愚兄有今日之势,实在是依仗各位的相助啊……来来来,都坐都坐。”
“对啦!”鲍信拉过身后一个身着古朴相貌端庄的中年人道,“这位是我的朋友,巨野李氏的李乾先生。”
“哦,下官失礼了。”曹操不敢怠慢,规规矩矩与之对揖。
李氏豪强可谓兖州一霸,他们世代居住在巨野县,可自中平黄巾以来,李氏豪强为了自保,整合族人乡党千余家,一方面抗击黄巾安定百姓、另一方面也修缮堡垒拥兵自重。此后天下动乱,拥兵的风气也愈演愈烈,现在其势力已经发展到临近的乘氏县、离狐县,甚至公然占据县寺,钱粮法令自作主张,成了划域自治的地头蛇。历任山阳太守忌惮其威都不敢管,只得睁一眼闭一眼任其所为,连刺史都得辟用几个李家的人才能安心办事。
“孟德有什么话大可不必隐晦,这位李先生可是我的莫逆之交。昔日我奉何进之命回乡募兵,李家帮了不少忙。”鲍信倒是毫不见外。
曹操微然一笑,暗道:鲍家出身其实也是泰山的土豪,过去鲍家哥四个在乡里可谓横行霸道,与老李家如出一辙,说好了你们是惺惺相惜,说不好听的这也是臭味相投。我要是一入兖州不与僚属相见,先结交地方土豪,这可太伤面子了……可以这么想,明面上却不好推辞,只道:“久仰久仰!”
李乾面貌忠厚极为老成,开口便是豪爽之语:“我看将军仁厚,索性就直说了吧。我李家自巨野走到今天这一步实属无奈,拥兵自重占据县城也非乾个人所愿啊。”他叹息一声又道,“毕竟我们不是官,不是官走到今天那就是匪。上落一个贼父贼母,下得一个贼子贼孙,这样一条道走到黑终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听鲍二郎说您英武过人且心怀社稷,早晚能够复兴汉室,所以我想……我想……”
鲍信接过了话茬:“这有什么难说,他想请孟德你收编李氏乡兵归为官军,以后食朝廷的俸禄!”招安李氏豪强?曹操捻了捻胡须:这件事也好也不好,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李家的势力是不容易肃清的,那些乡勇都是跟惯了他们的,想必就算招收他们,还是要用李家的人统领。这个李乾我又不熟,他是不是跟我玩心眼,变着法跟我要官来了呢?不至于,鲍信总不会害我的……
“这件事也不急于一时,”李乾明白他的难处,“实不相瞒,我虽是一家之主,但许多事情还要族里人商量而定。能够回归朝廷是我个人的一点儿宿愿,但是族里的人却思想不一。我有一位族弟李封正在州里当从事,他就对这件事有些微词,还有小侄李进素来好强争勇,也未肯轻易依从……”
“既然如此,这件事还是日后再议吧。”曹操笑着打断他的话,“不过十个手指头伸出来难免不齐,最好是族里的人全都点头了咱们再谈,也免得横生枝节闹得大家都不愉快。现在兖州东面黄巾肆虐,若是你们能率兵牵制敌人配合官军,我想朝廷也好、州郡官员也好、百姓也好,都将对李家感恩不尽。”该说的话点到为止。
李乾也是聪明人,见曹操开出条件,马上点头道:“我明了大人的意思,一定回去整备兵马,协助将军一战。”
“好了好了,这不就谈妥了嘛!”鲍信颇为豁达,又仔细看看屋中每一个人,“现在也没有外人了,有话我可就直说了。”
曹操知道他要分析兖州局势,见他不把李乾当外人,自己也不便阻拦,便笑道:“还等什么,我在这里日思夜想,就等着你的高论了。”
鲍信右手食指弹着额头,缓缓道:“兖州治下共有八郡,我在济北、张孟卓在陈留,这自不用说,一向是支持你的。任城相郑遂死了,也不必提了。你本人就是东郡太守,我想你不会傻到自己反对自己。”说着他自觉可笑,“至于泰山太守应劭,他给我的书信中提起当年你曾帮助过他,有这回事吗?”
曹操想了一会儿:“哦……当初宦官之变,吴匡杀了何苗,想将其掾属斩尽杀绝,乐隐已经被害,我救下了应仲远。”
“那就妥了,救命之恩岂是寻常?应劭肯定会支持你。”鲍信说着有点儿兴奋了,“应仲远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去年青州贼犯境时,他率文武与贼连战,前后斩首数千级,俘获生口老弱万余人。而且这个人学问忒大,撰过一部《风俗通》、注过班孟坚的《汉书》,身在军旅还能手不释卷,真是个文武全才!我鲍老二有武无文,可是比不上。”
“身在军旅还手不释卷,这我也得学学,哪怕注一注兵法呢。”曹操不禁点头,“等见到仲远,我要好好与他谈一谈,今后仰仗他的事情还多着呢。”
“泰山郡自不成问题,不过剩下的济阴、山阳、东平三郡可就不好说了。”鲍信又表情严肃起来,“济阴太守吴资靠军功起家,当初就不太买刘岱的账,恐怕也不会服你。山阳太守袁遗北上投靠袁绍,刘岱改用了毛晖,这个人对刘岱感恩戴德不宜撼动。还有东平太守徐翕,他是刘岱的心腹,这两个人可能是最不满意你来的。”
“没关系,我诚心诚意待他们就是了,人心是会变的。”
鲍信又补充道:“至于州中官员大吏嘛……许汜、王楷是刘岱的部将,对这两个人要小心,最好到濮阳后解除他们的兵权。再有就是薛兰,他是前任东海相薛衍的儿子,在那里有盘根错节的关系,其子薛永在徐州牧陶谦帐下。再有就是……”他看看李乾。
李乾有点不好意思:“再有就是我那位族弟李叔节了,他这个人念过一些书,不太与族里的人来往,和我比较疏远。”
曹操暗暗记下这几个人的名字,许汜、王楷、薛兰、李封,木讷了一阵又道:“没关系,只要我推心置腹,时间长了就好了。”回头又嘱咐荀彧和戏志才,“两位日后可以与他们多多往来交流,咱们欲谋大事,还是要尽可能多地结交志士。”
荀彧听他说欲谋大事,忽然想起西京的事,便道:“董卓死了,司徒王允现在遍传檄文请各家郡守到西京接驾呢。”
曹操脸上似有惋惜之色:“董卓……这个老家伙不明天下之势,原本想做霍光的,最后却险些弄成了王莽,自甘堕落死有余辜。”
陈宫可不似荀彧那样对皇帝一往情深,苦笑道:“即便董卓死了又能如何?现在这个时候谁都腾不出手来管皇上。袁绍跟公孙瓒打得难解难分,刘表与孙坚杀得你死我活,刘焉、袁术都在忙着当土皇帝……最可怜的还是咱们,几十万黄巾贼还摆在眼前呢!”
诸人叹息不已,曹操一拍大腿:“我决定了,暂且不入濮阳,先去击退了青州贼人再说!”
“这不太……不太妥当吧,州中若是有变……”陈宫犯了难。
“我这么做就是防止州中有变。”曹操起身,兴奋地踱着步子,“现在多少双眼睛都在看着我呢!既然当了这个兖州刺史,就要出力给大家看看,这样才能得人心!我若是能够出兵大败黄巾贼,那时候不但州郡官员信服,就是平民百姓也会归心。”
“好!我陪你打这一仗。”鲍信附和道,“咱们就带着万潜、毕谌一起去,让他们看看你曹孟德的威风。我这就给我的司马于禁写信,叫他把大部队尽快拉来。”
李乾也赶紧表态:“既然答应了使君,那我也回巨野组织乡勇。”
“好,后天……不!明天我就出兵,直接兵进寿张县,直至敌锋,争取一仗将他们打散。”曹操下了决定,“你们的人马就直接进兵寿张就行了。”鲍信、李乾连声附和,陈宫却面有难色:虽然黄巾军是乌合之众,但是几十万大敌岂是轻易可破?这样行事胜了固然好,但是为什么不能先与州中诸部联络一下呢?把州中部将弃之不用,会不会反使矛盾加深了呢……
荀彧小声嘀咕道:“志才兄,不知何故,在下心绪颇不安宁。将军有志先破贼军固然好,不过欲速则不达,此事是否过于偏激了呢。”
戏志才点点头,却无奈道:“兖州这是一锅夹
生饭,现在没别的办法,只能是大火去烧。将军能不能被大家接受,那要看天命了。”
痛失挚友
兖州军与青州来的黄巾军对峙于东平郡的寿张县,曹操与鲍信将军队的主力全都布置在这里了,与此同时李乾也组织李氏武装赶来援助。
此次黄巾侵扰与前一年的情况不同,上次主要是于毒、白绕、眭固等部有战斗力的起义军,此番来的却是百万乌合之众。因为青州军吃过公孙瓒的大亏,在河岸边先后损失了十万人,而此后公孙瓒的势力又已经延伸到了青州境内,甚至任命属下田楷当了青州刺史,此后又任命刘备为平原相,形成了镇压黄巾的大本营。所以这一次青州黄巾与其说是侵扰兖州,还不如说是整个迁徙到了兖州,百万之众很大一部分是走投无路的妇孺老幼,在攻破任城之后才有地方站稳脚跟。
曹操进驻寿张的当天,心里就颇为不快,身在东平郡界内,只有县令逢迎,东平太守徐翕竟然不来支援,这明摆着就是不承认曹操这个刺史,还不如李家土豪呢。
“孟德,咱们打好这一仗,只要灭掉黄巾贼情势就会好起来,到那时候看谁还能不服?”鲍信一直在劝慰他。
陈宫却道:“若依在下之见,倒不如我去走一趟,晓之以利害,请徐郡将发兵来助才好,毕竟这里是东平地面。最好再请许汜、王楷等部前来接应,大家有什么话不能摊开了好好说吗?”
曹操有些犹豫,但是一转眼看见万潜、毕谌,他俩就稳稳当当坐在大帐中,心想一定要这帮人看看自己的实力,便客气地回绝道:“公台之意我已明了。不过东平与州中诸部都是久战之师,前番又吃了场败仗,将士恐怕已感疲惫,现在还是不要再给他们添麻烦了,本刺史亲自来打这一仗。”
曹操故意把“本刺史”三个字咬得很清楚,生恐别人听不见。
陈宫还欲再劝,荀彧一把揪住他嘀咕道:“将军之意已决,公台无需多言。此番对战将军欲示威于人,必不肯求兵州郡。咱们暂观成败,随机应变便是。”
陈宫叹了口气,他毕竟是兖州本土的官员,见曹操如此行事心里不大痛快。鲍信却依旧信心满满:“现在黄巾主力离县六十里,有时也会有百八十人的队伍来试探我们。我在想,今既屯兵于寿张,乃是敌锋所在。咱俩且去瞧瞧县东的地形,也好筹划着排兵布阵。”
“对。”曹操很听他的话,“对付这些乌合之众可要以整破乱、一战而定。出手就让他们吃一场败仗,他们就会士气低落人心思退。《孙子》有云‘地之道也,将之至任,不可不察也’”,说到这儿曹操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来到帅案前,展开他平日注解的《孙子》,翻到讲地形的那一卷,提笔在“有陷者”后面注道“吏强欲进,卒弱辄陷,败也”,写罢将笔一扔又接着说,“现在的形势就是要陷敌,他们的首领虽然叫嚣欲战,但是乌合之众缺乏训练进退不灵,还有他们的武器辎重也不敌咱们,所赖只是人多。所以咱们要因地制宜,考察好地形,进而一战成功!”
此言一出,就连万潜、毕谌都不住点头:论打仗曹孟德胜过十个刘公山啊!
“既然如此你们马上出发,带些兵亲自查看一下地形。”鲍信说着就已经站起身来了。
“且慢!”戏志才赶紧阻拦道,“二位都是军中统帅,不宜亲自领兵涉险。”
“这倒无妨,斥候早已探听明白,县东五十里之内没有大敌,若是小股的贼人,还不够我的人掂牙缝的呢!”鲍信一脸愉悦,“我与孟德皆是几度出生入死的人,哪儿把这点儿危险放在心上。”
“不错!我与鲍信一同去,也好因地制宜商量些战术对策。”曹操说着便取过兜鍪,“楼异、王必,就让子和带我的虎豹骑护卫,咱们一同出东门。”
眼望着他们雷厉风行的作风,万潜连伸大拇指:“这才像个州将嘛!我是看好曹孟德了。”
出了寿张县城,曹操与鲍信各带亲兵而行。眼见城厢之地荒芜杂乱,民房都被拆去修城墙了,曹操叹息不已:“此是百姓,彼亦是百姓。何必要纷争掠夺,征战不休啊!”
鲍信笑道:“此是大汉之臣,彼亦是大汉之臣,又何必要纷争?”
曹操无语。
鲍信可没他那么多感慨:“你呀,最大的毛病就是脑子不歇着,想的事情太多。现在不到四十岁就如此胡思乱想,以后老了还不得活活愁闷死你?率性而为才是真汉子,你太放不开了。”
曹操转脸看看鲍信:三十岁出头的年纪,膀阔腰圆,身段俊朗,头戴虎头盔、斜插雉尾,身穿黝黑的铁甲,披一件大红的战袍,被风儿轻轻拂起;腰系八宝玲珑狮蛮带,宽松的红中衣,有护腿甲,足蹬马靴,身背一张画雀大弓、豹皮箭囊;微黑的健康肤色,方面大口,鹰钩鼻子,龙眉凤目,大耳朝怀,一张海口微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坐骑是一匹暗灰色高头大马,辔头上挂彩穗,系着铃铛叮叮作响——此人此骑神气非凡,这样的良将,这样的英俊人物,简直是从天而降!
曹操不禁赞叹:“论起潇洒我可比不了你鲍二郎。”他自己是矮个子,胖身子,白面皮,塌鼻梁,还有一点儿翻鼻孔。若说俊朗,曹操唯有一双眼睛顾盼神飞格外漂亮,再有就是有一对雁翼般浓密的眉毛,眉上有颗朱砂痣。桥玄当年说过,眉上生朱砂痣乃是大慧之相。这也成了曹操平日给自己宽心解慰的一个理由。
“孟德,”鲍信一声呼唤,打破了曹操的遐想,“有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说。”
“说吧。”
“我要是有一天战死了,希望你能照顾好我的妻儿。”
曹操白了他一眼:“还说我想得多,我看你们全都比我想得多!前些日子在内黄打於夫罗,张孟卓就说他要是死了妻儿托付与我。今天你又来这么一手,咱这儿打着仗呢,少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是啊,算我心恙胡言。”鲍信嘿嘿一笑,“这一仗若是打完了,下一步你有什么打算?”
“跟你不用藏着掖着,我打算把州里的事务好好整顿一番,然后定青、徐二州之乱,顺便将公孙瓒的人赶回大河以北。稳固好后方,立刻挥师西进,到西京迎大驾东还。”曹操得意洋洋。
“皇帝回不回来我看就那么回事了。”鲍信撇撇嘴,“如今关东打成一锅粥,我恐不等你安定好兖州,袁术、孙坚就要杀过来了,这乱子哪儿有个完呢!”
“袁公路冢中枯骨,孙文台一勇之夫,我又有何惧哉!”曹操桀骜不驯的劲头来了,“别人面前咱夹着尾巴,跟你有什么说什么,只要我在兖州站稳,谁也别想再打败我,他们全不是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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